凌晨四点,蓉城的一隅依然沉浸在黑暗与寂静之中。
苏韵面无表情地驾车行驶在半空中的道路上,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她的思绪仿佛也随着这深夜的宁静而沉静下来,让人难以窥探她的内心世界。
驶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她注意到街边的早餐铺开始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蒸笼里升起的白雾,仿佛给这座沉睡的城市添了一抹生机。
她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温暖,也许,这就是生活吧,无论昨夜多么震撼和疼痛,太阳总会在第二天升起。
终于,车子在一处清幽的小区停下,苏韵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下了车。夜风中,她那原本苍白的面容显得更为冷艳,轻盈的步伐透露出一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孤寂。
她推开家门,室内温暖而安静,她熟练地收拾了一下屋子,然后走进了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她的疲惫,也似乎洗去了她身上那层不易接近的冰冷气质。她静静地思索着什么,眉宇之间透露出了一丝无形的忧郁。
随着思绪沉淀,她微微用力,将温热的水流更好地包裹住这具疲惫的身体。
水珠自那墨黑色的长发滴落,顺着轮廓分明的脖子、光滑的肩头一路滑落在水中,隐匿不见。
洗漱过后,她走进了卧室,简单而整洁的房间中,那张单人床是她此刻最渴望的目的地。
她似乎不愿多言,脱下衣物,静静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的思绪沉静下来。
但她的梦并不平静,梦境中火光肆虐,浓烟滚滚。
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的身影穿透了烟雾,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他穿着一件普通的 T恤,黑色的休闲裤,臂膀上有着一道深深的伤疤。
那是一道旧伤,颜色已经变得很淡,但足以让每个人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痛楚。他的面容隐藏在朦胧的烟雾中,看不清真切,但苏韵却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她想要呼喊他,但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这场大火吞噬。男人的手上拿着一本黑色的记事簿,他的手指轻抚过记事簿的封面,似是在做着最后的告别。
……
苏韵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就像有人在她的脑壳上敲鼓,一瞬间,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是谁,更别提昨晚发生了什么。
手机屏幕上凌乱闪烁的未读消息提示和未接电话清单拉我回到了现实,苏韵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尝试着集中精力去读那些模糊的字。
「错过了几条钟思雨的微信和三个未接来电?」她自言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把砂纸刮过喉咙。
苏韵感到头疼,她拿起手机,给钟思雨打了过去。
「喂,小雨,我刚刚有事没接到电话,对不起哦。」苏韵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钟思雨的语气有些急躁:「苏韵,你搞什么飞机啊!今天咱们班聚会,你竟然敢迟到,太不像话了吧!」
「抱歉,抱歉,我这就出门。给我十分钟!」我无奈地回应,一边快速换上街头装,准备冲向已经约定的地点。
这样的对话发生过很多次,她暴躁她大声她扯着嗓子讲话,我便微笑着听着,等待她情绪释放完毕。
她在那头大声谩骂了几分钟,我微笑着听着。连骂人的词都没变。
……
凌晨的风透过半开的车窗,带着丝丝凉意拂过脸颊,那一瞬间,整个人似乎都清醒了几分。
启动车辆,我从小区驶出,目的地是位于蓉城市中心的白金翰。车内的广播刚好播报起昨晚那场惨烈的火灾。
一名小孩玩火所致,不由得让人唏嘘。柳巷街的木结构房屋加上煤气罐,弱小的火苗竟化为吞噬一切的熊熊烈焰。
我的心中泛起了微波,一种复杂的感情在涌动。
沿途的风景在眼前闪过,我在思绪深处沉浸。
记忆中的那个孩童,递到我面前的手如柔弱细草,眼里闪烁的是对生命最原始的恐惧和渴望。
我知道这一幕将会永远烙印在我的记忆里,和那些无数面孔一起,构成我作为医者的职责与重担。
我抵达了白金翰,这里的高楼大厦在朝阳下沐浴着。
人们忙忙碌碌,自顾自,似乎根本不知晓在这片庞大的钢铁丛林中,有人正在寻找曙光,有人在绝望的深渊中挣扎。
……
晚上八点,各大 KTV最火热的时间段,苏韵在地下停车场找不到停车位,只好将车停在路边空地上。
然后,她步行进入了 KTV。
苏韵是钟思雨大学里关系最好的朋友,自从毕业后钟思雨的工作运极佳,走上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道路。
这次的工作汇报被放在了钟思雨出差的城市,所以顺便举办了大学同学聚会。
说起来,苏韵不得不感叹她的快速进步。不过……她的恋爱运更好。
钟思雨从大学开始到毕业结束,谈了五个男朋友,而如今这五个男朋友都各自在不同的各行业闪闪发光。
其中也算钟思雨挑花了眼,不过,她的现任男友是这五人中苏韵觉得最好的一位。
温柔体贴不花心,工作稳定顾家,钟思雨好像终于找到了最适合她的人。
进入KTV,一股混合着香水、酒精和烟雾呛鼻的气息扑面而来。
进了房间,我心里那点儿躁动的火焰似乎也渐渐平息下来。
灯光昏暗,思雨背对着我,一如既往地热情,她麦克风紧握在手,情感充沛地唱着《死了都要爱》。
那歌声仿佛有一种魔力,能穿透这厚厚的烟雾,直达心灵深处。我站在门口,看着思雨全情投入的模样,那熟悉的背影让我心头一软。
「苏韵,你来啦!」思雨唱罢,门口的人打破我的沉思,热情地朝我招呼。
应着众人热络的笑脸,我也客气地点着头,招呼大家。
否则像我这种做医生的,哪有那么多人缘,平日里病毒和细菌都比朋友多。
这时,思雨转过身来,头发随着转身的动作在空中甩出几抹优雅的弧线。
她的眼睛像星辰般闪耀,嘴角的笑容似乎融化了我心里冷冰冰的一角。
「苏韵,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呢。」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高音刚刚多么震撼包厢,步履轻盈地走过来,和我拥抱,语气里带着关切。
我笑着回了句:「怎么可能,我答应过你的。」
「苏韵,你怎么了?自从进来就没怎么开口。」李婉轻声问道,她是高中时的闺蜜,也是唯一一个还保持联系的同学。
「没...没什么,就是有点不适应。」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答。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提起了柳巷街的火灾,那场惨烈的火灾摧毁了无数家庭,却也诞生了一个英雄——祁征。
我耳边瞬间嗡嗡作响,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锐利的匕首,猛地刺入我的心脏。无论我怎样努力忘记,这个名字总能在最不经意间,拨动我内心最深处的弦。
「真没想到,祁征后来竟然这么牛,上了电视还当了英雄,不知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同学之一豪爽地说着,一边倒着啤酒。他们开始热烈讨论,每一句对话都像针一样扎在我耳膜上。
我假装镇定,端起杯子轻抿一口,心里却在想,如果当年......
「看你又发呆了,苏韵,又在想什么呢?」身边的钟思雨拍了拍我的肩膀,打断了我盯着窗外思考的状态。
我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她,「你知道吗,思雨,我在医院遇到名了祁征。」
“然后呢?”
钟思雨眼神一亮,「你们说话了吗?」
「木有。」我摇头微笑着。
钟思雨坐得更近些,关切地看着我,「苏韵,别想太多了。
你知道,我们这个行业里,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是很正常的。没有必要对一个刚遇到的人,就想太多。」
她的话让我笑了出来,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钟思雨这个人,看起来随和,实际上很细心,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别人的情绪变化。
……
钟思雨的笑脸仿佛有某种魔力,它告诉我,放松一次也没什么不好。
「我们可不能总是那么严肃,韵韵,这次聚会你就放开吧!」钟思雨一边说,一边从服务员手中接过了一杯杂酒递给我。
我的嘴角勾勒出一丝尴尬的微笑,接过酒杯,轻啜了一小口。那烈酒瞬间在口中化开,就像是在整个大脑里投下了一颗震荡弹,澎湃的涟漪席卷着我通常被压抑的情绪。
「苏大夫!给我们说说,你在那个闪闪发亮的医院,拯救生命时是什么感觉?」同桌的老同学问得格外直白。
怎么形容呢?我抬头看了看他们好奇而期待的眼神。这感觉,应该说是沉重,还是说是充满成就感呢?但我选择了诉说轻松的部分,「挺好的,感觉自己挺有用的。」我笑着回答,再次举杯。这次,我下定决心,要喝得再浓烈一些。
随着时间流逝,酒的张力也在我的血液中膨胀,我发现自己居然能够放下一切顾虑,开始随着音乐拍着节奏。
「苏韵,你变了嘛,这么会玩了!太好了!」一个老同学扬起眉毛,一贯尖锐的嗓音此刻却听来特别悦耳。
笑容在我的脸上越来越真挚,这份真实的体验仿佛一种解脱,我甚至有点喜欢上了这种集体的陶醉。
「韵韵,来,跳个舞吧!」钟思雨扯着我,试图让我融入到即兴舞蹈的小圈子里。
「不,我真的不会……」但话音未落,我就被她强势拉入了那旋转的旋涡之中,同学们的鼓励声、欢笑声,让我不可能再找到拒绝的理由。
音乐如同催化剂一般,让心情愈发高昂。好奇的目光,恭维的言语,以及周围人自由的气氛,这一切让我不再那么在意自己的形象与行为,我只是想跳得尽兴。
电话铃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一个陌生号码映入眼帘。
我本能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起了电话。「喂,你的车挡住我们的道了,快来挪车!」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咆哮的声音。
我一时困惑,脑海中搜索着自己是否真的停错了车位,但随即就被他的愤怒声音淹没。
「我…我这就过去。」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低沉和有气无力。
挂断电话,我匆匆向同学们告辞。
夜色和冷风交织着,我拉紧外套,快速向停车的方向走去。
「咔嗒」,我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这安静的夜晚。就在我即将找到我的车时,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停了下来,环顾四周。我的直觉没错,我的车停在了一个不该停的地方——消防通道。
我正纠结着怎么办,一个深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声音透着强烈的责备感。
我转身,就见到了祁征,急救中心的主任,他的眉头紧锁,显然对我的行为感到非常不满。
「我……」我想要解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看着他严厉的目光,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喝了酒吗?」祁征锐利的目光似乎能看穿人心,我无处躲藏。
我轻咬了咬唇,心中一片紊乱。但我知道,谎言在这样的人面前没有任何意义。「是的,喝了点。」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严厉,似乎想要穿透我的灵魂。「酒后驾车,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祁征冷冷地说,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拿走了我的车钥匙。
我愣住了,心里升起一股无名之怒,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怎么能这样?」我的声音微微颤抖,这种感觉让我异常不舒服。
「你知道你的行为会危及多少人的生命吗?」祁征的声音更加冰冷,但他的眼神里隐藏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祁征转过头去,眼神瞬间从严厉转变为专业急切,对我说了一句,「这事儿还没完,我们之间的账后面再算。」说罢,他迅速转身,向着救援的方向跑去。
我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掺杂着愤怒、尴尬与一丝莫名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中缓缓蔓延开来……
……
白色的雪佛兰被挪开了位置,与此同时,祁征下了车,将钥匙抛还给苏韵。他没有停留,直接快步跑上了消防车。
火光如同狂舞的恶魔之手,蔓延在整个夜空。车辆的轰鸣声,被火灾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它们此起彼伏,在这个深夜十二条街的大火中交响。
犹如白昼的火光下,勇士们向前冲刺,消防车以最快的速度驶入火场中心,消防官兵迅速展开救火和营救的工作,同时不断疏散周围还未远离的人群。
祁征和队员在高温中艰难前行,尽管有面罩防护,祁征仍能感受到脸部的灼痛感,但他顾不上这么多,他得抓紧时间去救出被困的人。
火舌时不时吞没了前方的部分,被烧焦的杂物发出阵阵恶臭,脚下的路ency很不稳定,祁征凭借着过硬的专业知识在前方开路,提醒身后的队友注意安全。高温、浓烟和时不时的爆燃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他们的面罩上很快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水雾,视野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队友之间虽然无法看清彼此,但彼此之间的默契让他们能够正常交流,那种被信赖的感觉大概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感觉了吧。
可火场附近一家存放大量食用油的炸鸡店成为了火灾的焦点。食用油的不稳定性和高热值使得火势迅速蔓延。
在这个紧急关头,一辆撞毁的车辆也意外地成为了火场的一部分。
苏韵知道,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争分夺秒是抢夺生命的关键。因此,她毫不犹豫地快速拨通了医院的急救电话,并迅速报告了火灾现场的情况。在她清晰而冷静的指令下,医院的救护车被迅速调度,而苏韵自己也穿戴上了防护服和必备的医疗工具,准备直接进入火灾现场救治伤员。
正当苏韵准备前行时,一位戴着头盔、身材魁梧的指导员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哪家医院的?哪个科室的?为什么想要进入现场?」指导员低声问道。
「我是人民医院的外科医生,苏韵。」苏韵没有多余的话语,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想要进入现场是因为我是一名医生,我需要救治伤员,这是我的职责。」
指导员听了苏韵的回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诧异。他没有预料到,在这样的危机时刻,一位女性医生竟然能如此冷静和坚定。他深深地看了苏韵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那好,你跟我来。」
指导员带着苏韵绕开警戒带,走向了火场的边缘。
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抄起湿毛巾紧紧贴在口鼻。
病房里除了灯光几乎被黑色烟雾淹没之外,还有伤员的惨叫和求救声此起彼伏我能感受到热浪贴面而过,灼热异常,那股子气味和痛苦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人几乎窒息。
「苏韵,快点!这边有受困的病人!」
我的脚步一顿,在十几米外的地方,我看到了火势的猛烈,烟雾被风一阵阵吹散,又一阵阵被烧得更盛。
情急之下我毫不犹豫地打开随身的医疗包,抬眼看到张医生正拼命搬运着伤员,护士们在他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帮助着。我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深吸一口气,我把湿毛巾紧紧地压在鼻子上,冲向那片火海。
「来了!」我大吼一声,身边的病房门突然间爆炸开来,火光璀璨得几乎要吞噬一切。
我感到被一股巨大的冲击波推了出去。身后,张医生猛地跳了过来,把我往后一拉。
「小心!」他的声音几乎被爆炸声淹没。我被他扯到相对安全的区域,当我回过神来,看到他冲其他人摇了摇头。意思是这里已经没有办法进去了。
但他整个人戒备的看着火海,用对讲机急切呼叫:「这里是三楼病房,火势加剧,爆炸已经导致结构不稳,请立即支援!我们有伤员和医务人员被困!」
“听到回话!”
“……”
没有回应。
苏韵心中咯噔一声,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瞬间抽走了一般。
突然,对讲机里传来一道熟悉而深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无奈和厌烦,「真倒霉,连续两天都要碰上煤气罐爆炸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