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胎穿进大齐的,带着前世记忆,也带着攻略任务。
新任大齐帝君荒淫无度,登基仅三年便已使百姓怨声载道,沸反盈天。
我爹爹原是朝臣,却因上书谏言而被抄了家。
那一年,我五岁。
与爹爹一同下狱的,还有赵伯伯,也便是赵骋的爹爹。
最终,在右丞求情下,昏君赦了爹爹和赵伯伯死罪,改判我两家流放遂州。
于苦难面前,我两家并做了一家亲,赵骋也总带着镣铐叮叮当当走在我身后。
他较我小了一岁,总爱「姐姐、姐姐」地唤着我。
而他,也正是我的攻略对象。
我须得扶他上位,助他推翻暴齐。
至于赵骋爱我,从不在攻略任务内。
然他却自发指天为誓,许诺此生唯我不娶。
那一年,我十八,于战场上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刀。
我昏迷了整两日,幽幽转醒时,赵骋正红着眼眶握住我的手。
他指腹上有着一层不合他年纪的薄茧,膈得我有些疼,也有些痒。
那是练武所致,我也有。
早在我们流放的第六年,不堪重负的百姓便自各地揭竿而起。
最先反的,便是遂州府。
我爹爹早已病亡于流放途中,倒是赵伯伯,加入了起义军之列。
赵伯伯原是武将,流放的年岁里,我和赵骋跟在他身边也学了些拳脚功夫。
是以,当赵骋目光坚定地要追随赵伯伯起义时,赵伯伯未有回绝。
他只是爱怜又宽慰地摸了摸赵骋的脑袋,轻轻叹了声:「乱世无安乐,小儿亦操戈。」
而我,自是要跟赵骋一起的。
一晃七年,赵伯伯已然就义,赵骋则在乱军中立下累累战功,渐渐从无知小儿蜕变成了令官军闻之色变的白袍小将。
他早见惯了鲜血与死亡,然还是在我昏迷时担忧得夜不成寐。
我甫一睁眼,他便急急出声,握着我的手也不禁紧了些。
「阿槐!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么?」
他早不唤我姐姐了,只学着娘亲唤我阿槐。
而我的娘亲,也已于前年病故。
乱世中,唯一值得我挂念之人便只剩赵骋了。
「我没事,就是有些饿了。」
对上赵骋担忧的视线,我弯唇撑起一抹笑,然却在试图爬起身时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
赵骋登时扶住了我,小心翼翼扶我坐起时,他深蹙起的眉头没有一刻松动。
而他脸上,分明写满了心疼与自责。
「好了,都说了我没事。」
我试图抚平赵骋的眉头,他却再度顺势抓住了我的手,「以后不许了。」
我弯唇:「好。」
他却更急了:「我认真的!阿槐,我要你好好活着!」
我点头打着哈哈:「活着呢。」
赵骋却愈发认真,他盯着我的眼神深邃得似要将我吸进他心底,好教我看明白他的心。
「阿槐,你说过,战场不是只有男子的天下,你也想扬名立万,做万中挑一的女将。如此,你更要护好自己,一切以自己安危为先。舍命护我之事,日后莫再有了。」
他牵起我的手,轻轻覆在他心口处,「我不想以爱之名将你折翅,也习惯了与你携手并肩。所以阿槐,我要你好好的,和我一起好好的。」
我心微动,眼眶泛红,在定定同他对视了几秒后,方轻轻应了声:「好。」
其实最初接触赵骋时,我只将他当作了小孩儿,甚至连弟弟都称不上。
可后来,少年鲜衣怒马,仗剑恣意,早不见了小时候软乎乎的可爱模样。
多年的义军生涯,也让我渐模糊了上一世的记忆。
我好像,不再是脱离这时空之外的兢兢业业打工人戚念,而只是真切扎根于这片土地上,与同袍大碗喝酒、浴血杀敌的女将向槐。
而向槐,要为赵骋心动,便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是以,当赵骋接着说待四海安宁便以十里红妆迎我时,我仍是轻轻应了声:「好。」
昏黄烛火下,我红了双颊。
不知从何时开始,想陪赵骋一起走,已不再是受攻略任务所驱使,而是我当真想陪他一起,给百姓以海晏河清。
可后来,攻入皇城后,赵骋却遇着了薛芷茵。
那个,令他真正心动的女子。
薛芷茵的祖父便是当年保我向、赵两家的右丞,薛光济。
这薛丞相是父母良官,却也是对昏君愚忠第一人。
他总想效法诸葛孔明,谨守先帝托孤之遗命。
然昏君却较刘阿斗有过之无不及。
义军破城时,薛丞相与昏君双双自戕于养心殿内。
王朝更迭,世家倾覆便是常事。
我们遇着薛芷茵时,薛家已树倒猢狲散,而她正被几个泼皮欺辱着。
赵骋喝走了泼皮,立于高头大马上俯视着薛芷茵:「薛家小姐么?」
「奴家正是。」
薛芷茵低着头,声音柔弱却未露怯。
她和身畔的嬷嬷人手一包细软,而所行方向似是要往城外而去。
「薛丞相于我有恩,义军入城亦不会烧杀抢掠,小姐只管安心于薛府住着便是。」
赵骋已是义军首领,他的话自能作数。
薛芷茵却只苦笑了声:「将军适才未见么,欺辱奴家的,亦非义军。祖父殉国后,便有许多泼皮无赖闯进薛府,几是将薛府搬了个空。如今跟在我身边的,也仅得一嬷嬷,和自小便守护我的院公罢了。便是留在薛府,我们也守不住。」
可天下之大,她一弱女子又能去哪儿呢?
更何况怀璧其罪,于这世道,倾城颜色只会令她举步维艰。
是以,我开言提议道:「赵骋,我们初入京城,不如先在薛府歇歇脚?有你这威名赫赫的赵将军撑腰,想是再不会有泼皮无赖敢上薛府门了。」
赵骋欣然点头:「也好。」
「薛小姐若无明确目的地,便随我们一道回薛府可好?」
我早听闻,薛芷茵不仅容貌出众,更是才绝京城,是世家贵女中的典范。
似她这般,当女官正正好。
待日后赵骋登了基,我一定要向他好好建议建议。
然而我的心,操早了。
也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