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清是大周，人淡如菊的孤女太子妃。
恩爱数年后，太子周长川叹息：“回清无依无靠，我必须休妻，另娶大启公主稳固朝纲。”
她淡淡笑了：“真当本宫的孤是孤儿的孤吗？”
休妻那日，大启百万大军跪迎燕回清：“恭迎战神皇太女回朝！”
……
“大周胜了！跟北戎的这一仗打了这么久，真是多亏了半年前大启战神对我们的帮助。”
大周国都内，民众铺天盖地的欢呼宛如过年。
一辆缓慢行驶的马车内，燕回清听着外面一片喜气洋洋，也不由得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又有人说：“可不是嘛，我还听说跟捷报一起进京的，还有大启的结盟书，大启还要跟我们大周的长川太子联姻呢！”
燕回清想到周长川那双温柔深情的眼，心中无限思念涌出。
她跟周长川是三年前外出游历的时候遇见的，当时，他只当她是身世凄楚的孤女。
但他不嫌弃，两人相知相爱，周长川甚至不顾阻拦将她娶为太子妃。
半年前，战争骤起，大周不敌北戎，她借着祈福的理由去了静安寺。
其实是悄悄回了一趟大启，以皇太女加战神的身份，出兵帮助大周打赢了与北戎的战役。
之后，她以大启的名义，提出要跟大周联姻。
就是等此次回来，好跟周长川说明自己身份，从此两国结成盟友的事情就过了明路。
这样想着，她迫不及待要见到周长川。
正要催促车夫快点，外面的声音又传来：“我也听说了，是大启的玲珑公主要嫁过来，大启国力强盛，得此庇佑，我们以后再也不用怕打仗了。”
燕回清心尖一颤，玲珑是她的妹妹。
可说好的不是她吗？怎么会变了人。
不过很快她就稳住了心神，毕竟是底层百姓，道听途说，传来传去换了人也不奇怪。
没一会儿，架马车的小沙弥出声：“施主，宫门到了。”
燕回清这才回过神来，下了马车。
离开之前，小沙弥嘱咐了一句：“施主重伤未愈，还请事事注意。”
燕回清咳嗽了几下，才点头：“多谢小师父关心。”
她这次打仗时伤了心肺，若不是太想见周长川，本该在大启再多修养几月。
目送小沙弥离开后，燕回清刚要入宫，一转头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周长川。
她之前便派人通传过自己今日从静安寺回来。
她迎上去：“长川，你是特意来这里等我的吗？正好，我有事要与你说……”
可周长川眉眼中却不见笑意，反而沉声道：“我也有话与你说。”
燕回清看他神色，不安涌上，只得将满腹的话压了回去。
等两人回到东宫，周长川握住她的手沉默很久，才哑声道：“回清，父皇强逼我娶大启的玲珑公主。”
燕回清瞳孔一缩，下意识惊呼：“不可能。”
周长川抿唇：“再过几日，玲珑公主便会到达大周国都。”
燕回清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周长川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我自是不能同意，你放心，我会护着你。”
燕回清笑了笑：“我相信你。”
周长川闻言点头：“你刚才不是有事要与我说，怎么了？”
燕回清本想袒露自己的身份，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我此次在静安寺为你求了平安符，愿你心想事成。”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平安符。
周长川接过：“辛苦你了，此次也是有你诚心祈福，我们楚国才能化险为夷。”
他温柔道：“一路舟车劳顿，你先休息，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说完，他起身离开。
燕回清独自坐了许久，还是觉得夫妻之间应该一同面对。
想到周长川眉间的愁绪，她起身往书房走去。
刚走到拐角处，没关紧的窗子内传来周长川心腹下属的声音。
“殿下，您已经答应了与玲珑公主的联姻，太子妃的事，还需得尽早处理。”
闻言，燕回清脚步一顿。
周长川低沉叹息传来：“放心，我会让回清自请下堂为侧妃。”
“经过此次，我已明白，太子妃的位置，还是应该由能给我助力的人来坐。”
“若不是大启不同意，我想求娶的，本应该是他们的皇太女。”
透过窗户缝隙，燕回清看见周长川将她求来的平安符随意扔在桌上。
他眼里露出一丝嫌弃：“至于回清，只会做些求神拜佛的无用功，难堪大任。”
这话宛如一把利刃劈在燕回清心脏上，令她呼吸停滞。
又如滚烫烈火灼烧灵魂，痛彻心扉。
片刻后，她闭了闭眼，悄无声息转身离去。
回到寝殿，她的贴身宫女绿枝正在更换香炉中的熏香料。
燕回清闻到那与周长川身上极相似的味道，只觉得空气中仿佛布满了针，连呼吸都带着疼。
她喉头滚了滚，带着难以言喻的沙哑：“以后我房中的香全部换成苏合香。”
苏合香产于大启，还有镇痛行气的效果，对她如今受伤的身体有益。
绿枝一愣：“可太子殿下最喜欢的是沉香。”
燕回清当然知道，所以这几年她一直在迎合周长川的喜好。
只是现在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她压下心脏痛意，敛眸：“你照做就是。”
绿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奴婢这就去。”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燕回清清清楚楚地听见她绕过回廊之后抱怨的声音：“太子妃都做不成了要求还这么多，真是难伺候。”
燕回清一怔，嘴角泛出苦笑。
绿枝是她刚进东宫就跟在她身边的丫鬟，一直乖顺得不得了。
那时她喜欢吃宫外的糕点，绿枝便每天都会出宫去给她买，风雨无阻，便是寒冬时节，那糕点买回来也是热的。
没想到太子联姻的消息一出，她便连换块熏香都成了难伺候。
燕回清原本还想着到时带绿枝回大启，许她女官之位，可现在看来，也没有必要了。
这一刻她算是真正明白，什么虚无缥缈的真心，都不如攥在手里的权利来得有用。
直到夜深，周长川才回来。
他皱着眉，面上是化不开的疲惫。
一进门，他就问了一句：“你换香了？”
看见他，燕回清心头又可不自抑地泛出疼，眼睛也晦涩得厉害。
她垂下眼眸，将那雾气压下：“最近总是胸闷，听大夫的换了一种。”
换作以往，周长川定已经着急地询问她身体如何，可今日，他只是沉默着坐在她的身边。
燕回清心口发闷，试探道：“你还在为联姻的事情烦恼吗？”
周长川眼眸微闪：“父皇说，唯有联姻，我大周才能不惧北戎的侵扰。”
燕回清想起白日听到的话，手握成拳，指甲都陷进了掌心肉里攥出血来。
良久，她叹息一声：“我们夫妻一体，看你这样，我实在难受，不如，你便休了我吧。”
周长川闻言，连忙拉过她的手：“回清，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面色变换，似是做了很大的挣扎：“不如这样，你暂且做我的侧妃，待我登基，我必封你为皇后！”
燕回清看着他眼中满溢的深情，只觉得好笑。
这人还真是既要又要。
可笑着笑着，胸膛里却又溢满了无尽酸涩与自厌。
尽管已经知道周长川是这种人，她却仍可悲地放不下。
她抽出手藏入袖中，垂眼：“事关重大，我又帮不了你，你想怎么做我都同意。”
或许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周长川愣了一下。
默了一瞬，他又道：“这半年你祈福有功，想要什么赏赐？本宫都给你。”
燕回清定定看他，眼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
最后却只化作一句：“能待在你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如愿以偿。”
周长川却没发现她眼底痛意，而是满意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我今晚好好补偿你。”
他说着便要搂着燕回清倒入床榻。
燕回清抵住他的胸膛：“我来了葵水，身子不适。”
周长川动作一顿：“那你好好休息，后面几天我有很多事要忙，怕不能回来陪你。”
说完，他又匆匆离去。
燕回清看着他的背影，红着眼开口。
“周长川，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惜，你给不了。”
那如秋叶般苍凉的声音在深宫中悄然散去，不起波澜。
玲珑公主是三日后到的大周国都。
大周皇帝体弱正在静养，一切事务都交给了太子周长川打理。
周长川给燕玲珑安排了一场盛大的欢迎宴。
但这一切，却没人告知燕回清，她甚至连出席宴会的资格都没有。
她坐在御花园里，远处大殿中的灯火辉煌衬得此处越发清冷孤寂。
秋风渐起，她猛地将手中的酒灌下。
辛辣酒液落入喉中，又苦到胃液翻腾。
就在她起身即将离开时，外面突然响起喧闹声音。
一盏盏宫灯渐次亮起，她听见有太监宫女们急促的声音：“那位玲珑公主想要乘兴游园，快清场。”
燕回清原本要起身的脚步又停了下来，重新坐下。
就在这当口，众人已经走近。
那些人发现她时，皆是脸色一变。
周长川的脸色更是比夜色还沉：“你怎么在这里？”
他身边的燕玲珑，目光却是直接锁定在她的身上。
“这位倒是合本宫眼缘，怎么刚才在宴中没见过？”
燕回清看见周长川冷冽目光从自己的身上扫过，紧接着，他沉稳的嗓音响起。
“只是一个卑贱宫女，还不配进殿见到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