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屏风,我看不清楚淮的神色。
但从那毫无歉意的语气中,不难猜出。
他仍是那副淡然的样子。
清冷出尘,仿佛没有什么事能扰乱他的情绪。
曾经我以为自己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毕竟我的父亲与楚淮的父亲交好,我们二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年幼时,两家也玩笑着说过结亲的话。
可直到卢琼华进京,我才明白,什么叫做亲疏有别。
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楚淮。
会陪着她逛灯会、买首饰。
会亲自教她京中礼仪、处世之道。
甚至会怕她受叔父婶母苛待,将人接进国公府照料。
无他,只因为卢父临终前嘱托他关照自己唯一的女儿。
启朝尊师重道,所以楚淮的这些举动并未惹人非议。
反倒是让人称赞他有君子之风。
去年冬日,我们三人去庙里上香。
外头突然下雪。
楚淮怕积了雪不好走。
拿着唯一的伞先送了卢琼华下山。
后来果然大雪封山,我在寺中等了一日一夜才等到父亲来接。
今年三月赏花宴。
卢琼华误摘了长公主最爱的牡丹。
吓得脸色惨白。
楚淮当即将花插在我鬓间。
说卢琼华初来乍到,没有家世背景。
若是再被贵人斥责,怕是在京中难以立足。
好在长公主与我母亲是手帕交,并未生气。
反而赞我有「花开堪折直须折」的心性。
我不是没有脾气。
但每每生气时。
楚淮都会来上一句:
「照顾琼华是恩师所托,不敢违背。」
我那些隐秘心事,忽地就梗在喉间。
酸涩难言。
只能端出一副端庄大气的样子。
将卢琼华当作妹妹对待。
恩佑寺的佛珠。
珍宝阁的头面。
名门大家的字画。
只要她开口。
我便拱手相让。
可二人却将我的付出当作理所应当。
那日马球场上,卢琼华明知道彩头是我姨母的遗物。
却还是央着我赢来送给她。
我不同意,她便满脸委屈,像是我欺负了她似的。
周遭之人都劝我要让着卢琼华这个孤女。
楚淮也不满地看着我,责怪我不够大度。
见我铁了心不同意。
他干脆亲自下场,势必要替卢琼华赢下那步摇。
钻心的疼痛中。
我突然就想明白了。
卢老先生托付的人是楚淮。
我何苦要趟这趟浑水。
楚淮依旧站在屏风外。
等着我像往常一般低头。
见我许久没有回应。
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耐:
「许令仪?」
我不愿与他多说。
垂眸淡淡回道:
「我没有多想。」
「今日我有些乏了。」
「世子先请回吧。」
「我腿脚不便,就不送世子了。」
楚淮才想起来,我的腿是被他打伤的。
沉默了一瞬。
「你的腿……」
「还好吗?」
「很好,不劳世子挂心。」
他还想说些什么。
一个丫鬟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
「小姐,这是夫人备下的嫁妆单子,让奴婢拿来给您瞧瞧。」
我与裴家的婚事定在三个月后。
有些赶,但却是这两年来最好的日子。
还没等我回答。
楚淮便先开了口,语气冷冽,还带着些许责怪:
「令仪,琼华的婚事安排好之前,我是不会成亲的。」
若是从前我听见这话,定会暗自垂泪。
一边委屈连自己的婚事都要给卢琼华让路。
一边碍着楚淮的「君子之风」不敢提出异议。
但现在,我只是学着京中其他人的样子。
含笑赞了一句:
「世子高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