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好好刚进门,就看见沈家人坐在堂厅吃香喝辣。
铁锅里炖着大鹅,炉里烤着烧鸡。
前些日子,她帮厂里赶工伤了腰,沈川安他娘也只是煮了几个芋头给她糊嘴。
寻常她累死累活,王翠花都舍不得她歇息,今天竟然一大早就赶她回娘家。
还没走半路,栗好好就听说沈川安回来了。
果然,四方桌上,沈川安一家三口,还有一个穿着洋裙的女人坐在那,说说笑笑,亲近的好像她才是个外人。
栗好好扯着嗓子喊了声,“老公,你回来了?”
话音刚落,沈川安刚入喉的汤水全喷了出来。
他惊恐的看着栗好好,“你怎么回来了?”
沈川安下意识看了王翠花一眼。
他明明早就通知家里,要带时小姐回来,要他妈赶紧把栗好好赶走,别惹大小姐不痛快。
“嗷,走半路听说家里来了客人,回来看看。”
栗好好快步上前,看了眼桌子上的大鱼大肉,捏紧拳头。
自从沈川安去城里发展,当了某高官家的司机,她这个未婚妻就留在沈家照顾了三年,别说鸡鸭同桌,这几年她连个鸡屁股都没看到过,今天全上桌了?
沈川安神色正经的清了清嗓子,“既然你回来了,我就长话短说。”
“我已经和我妈说了退婚的事,从今天开始你不用来沈家了。”
栗好好左看右看的扫了半天,直接明白了,两年未见的未婚夫带了个野女人回来。
栗好好沉浸半秒,“你跟这野女人厮混到一起去了?”
沈川安顿时急得跳起,“你说什么呢,时冉是大小姐,名门闺秀,我和你这种乡村野妇说不明白!”
时冉还没升起的怒意被男人的举动压了下去。
她颇有大家风范的坐在那,打量栗好好,“你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吧,还没进门就算不得数,我和川安今天回来就是商量定亲的。”
栗好好掏了掏耳朵。
“我未过门算不得数,那你一个小三,惦记别人丈夫算什么?”
“知三当三?”
“原来名门闺秀都是鸡窝出来的?”
沈川安嫌她说话难听,当即就让她滚出去。
栗好好歪着脑袋,盯着桌上那还热乎着的鸡大腿,“你确定?”
“当然,我沈川安这辈子非时冉不娶,你算什么东······”
他话还没说完,栗好好蹭的一脚踹了上去。
她单手掀了桌子,末了还不忘扯下鸡大腿,猛地塞进了嘴里。
稀里哗啦的碗筷碎了一地。
栗好好却吃的满嘴流油。
“什么玩意就叫我滚出去,沈川安你在城里给有钱人当个司机,就忘记自己是什么成分了?”
“就算你要退婚,那也得堂堂正正去我家交代清楚。”
“只要你没正经退婚,我就是你婆娘,这野女人就是三,顶多算你姘头。”
沈川安气的眼红脖子粗,指着栗好好斥责道:
“粗鄙不堪!像你这样的女人,给时冉提鞋都不配!”
栗好好从嘴里吐出骨头,不偏不倚砸在沈川安脸上。
“有多粗鄙?总比有些人当鸡强。”
时冉瞬间就红了眼,栗好好根本不搭理她。
“沈川安,你走的时候可是在我屋里跪了三天,求我来你家当婆娘,生怕我跑了,叫你娘看着我。当初是谁舔着逼脸发誓,赚了钱就给我盖洋房?”
“洋房倒是没看见,洋相倒是不少。”
时冉气的眼眶通红,“我和川安哥哥真心相爱的,他只有娶了我才能发展的更好。”
“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能离开他?”
沈川安怒气腾腾的把时冉搂在怀里,“对,这女人不依不饶,一定是想要钱!”
栗好好笑了,像看一对傻嘚儿。
“你耽误我两年,走的时候还大肆声扬我是你未过门的妻,损失费和名誉费,你不该赔偿?”
时冉从精致的珍珠包里掏出十张蓝色伟人大钞,丢在地上。
看的王翠花和沈大牛眼里见了血。
“马上,滚出我和川安哥哥的家!”
栗好好只扫了一眼,“这年头买只猪都得百元,沈川安就值10头猪,我以为你多稀罕他呢,这点钱就像让我走。”
沈川安气急败坏,“你到底想怎么样?”
栗好好打量了眼沈川安穿的人模狗样的西装,嗤笑。
“两年,就算我外出打工也不止1000块,更何况是你悔婚。”
“这期间你娘摔断腿,你爸伤了腰,你姥半口气,你爷要撩骚,是我照顾一家老小。院里八头猪,四十八只鸡,是我接生的,农田耕了十四次!”
“我给你一天时间想清楚要赔我多少,说不清,你就别想这洋鸡进门!”
“我抄你全家!”
栗好好骂的他家大气不敢出。
去年沈川安不在家的时候,沈大牛伤了腰,王翠花因此被邻村老汉惦记上。栗好好拿着大砍刀,追到那好汉家,彻底断了他念想。
却也因此被人传言是悍妇,精神不正常。
她凶狠起来,别说王翠花和沈大牛,就连村长来了都得避一避!
她在沈家任劳任怨的干了两年活,给他们擦了那么多屁股,现在这狗男人攀上高枝了,想把她抛弃,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再说了,凭什么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栗好好可不是好惹的人!
临走前,栗好好越想越气,把过年用的大花炮塞进了烟道。
她躲在茅厕后,忍着巨臭,看着王翠花心疼的把满地菜捡起来,然后沈川安端着回锅重煮。
栗好好心里默数,“三,二,一!”
‘砰’的一声,一阵霹雳啪啦的巨响。
烟道口,乌黑烟气猛地散出。
屋内哀嚎惊呼一片。
“什么东西,什么炸了,我的天娘奶,我的厨房,我的锅!”
“我心肝的母鸡汤呦!”
王翠花哭天喊地,等大花炮消停,她走出来的时候,满脸都是烟灰。
时冉的白色洋裙也成了灰色,时不时的掉灰渣子。
沈川安手里还端着被炸翻的碗,整个人呆滞的怵在那,王翠花喊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退婚,这婚必须退了!”
栗好好回家的时候,爷爷奶奶正在烤芋头。
老式小火炉立在二老中间。
她前脚刚进门,奶奶手里的芋头就‘扑腾’掉了下来。惊得她连忙把东西揣怀里,生怕被活祖宗看见。
“好好,你怎么回来了?”
“过的不舒坦,回来住几天。”
栗好好横着眉头,瞪了眼奶奶怀里的东西,她却是抱的更死了。
自从她父母外出打工失联,家里人都把她当成瘟神,说她晦气,克死父母。
二伯一家更是直接住进了她的家,霸占了爸爸的家产。
明面上说是要带着爷爷奶奶,和她一起生活。实则不到一年,就把她相到了沈家,给沈川安做媳妇。
听到栗好好的声音,二伯连忙搓着手走了出来。
“呦,好好回来了,怎么不和二伯说一声。”
栗好好盯着他那副贼眉鼠眼的样,笑道,“这是我家,二伯反客当主,不合适吧?”
她话音刚落,二婶不乐意了。
“你这丫头,刚回来说话就这么呛,要不是我们照顾你,你没爹没娘谈什么成家,还不是你二伯费的心思。”
栗小花帮衬道,“不知感恩!”
看着这一家的惺惺作态,栗好好搬起板凳,夺走奶奶抱着依依不舍的芋头,烤着火炉啃了起来。
那一口咬下去,满口香天,奶奶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今年新出的粮食,她们准备拿出去卖,就烤了几个尝鲜。
结果刚热乎就被这个瘟神吃了!
“二伯,这房子是我老爹盖起来的,里面还有我妈一半嫁妆贴补,无论怎么算,也轮不到你来鸠占鹊巢。”
“我给你们住,是念在俺爷奶老了,需要照顾。说白了,把你们当保姆,别太蹬鼻子上脸了!”
栗好好当初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以为二伯是念在她没了爹娘,来照顾她生活。
结果不到一个月,他们就转手把她推到沈家,自己倒是占了她的房子。
如今连她回来,都得打二伯家招呼了?
栗好好呸了一口,吐出芋头皮。
“我忘记说了,这芋头也是俺家地里的,你们吃可以,如果还敢像去年那样拿出去叫卖,别怪我告你们侵犯私人财产!”
栗好好刚说完,二婶就叫了起来。
张口闭口都是她克死爸妈,不懂感恩,没家教,毫无廉耻。
这些年她听的耳朵长茧子。
栗好好默默放下烤山芋,从炉边摸了把剪子,放在星火上撩了一下。
“以前我不会杀鸡,都是用刀慢慢割喉。”
“后来我嫌它吵,一剪刀下去鸡头分离,它就不说话了,婶婶觉得呢?”
她回头,目色暗淡的瞪了一眼。
二婶吓得魂都没了,哆嗦着往后迭连退了几步,摸着脖子念叨。
“果然是神经病,这个疯子!”
栗好好‘啪’的一下把剪刀砸在二婶脚边,自己回了屋。
她翻箱倒柜把藏在暗格里的地契揣在了身上。
这两年,她每次回家,家里东西的位置都得变一变。
二伯真当她傻,这玩意她能随便放?
等处理完沈家那王八羔子的破事,她就要把这一家豺狼赶出去!
次日,天刚亮,王翠花就带着当时的媒人登门了。
二伯家和爷爷奶奶都很高兴,以为是沈家要把栗好好接回去了。
谁知王翠花二话不说,上来就把那小半截没炸完的大炮摔在地上。
“栗好好,你真是恶毒,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把大炮塞我家烟道里的,你太缺德了!”
“嗷,然后呢?”栗好好掏了掏耳朵。
“我要来退婚!”王翠花气的喘着粗气,目色猩红。
二伯当时就傻眼了,他结巴道,“亲家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不是对我们家好好很满意,川安也很喜欢她么?怎么就······”
栗好好压根没给王翠花说话的机会。
“进城打工,找到野鸡了呗。”
“胸小屁股小,没上没下的,但是有个好爹啊,这软饭要吃一辈子呢。”
王翠花被她说的又羞又燥。
“栗好好,当初定亲,我家给你下了300块的礼。一年按照1000给你算,两年2000,我顶多再给你1700,这事就算完了!”
“你一个村妇,根本配不上我儿子。他开的都是大奔,你知道大奔是什么吗,土包!”
栗好好根本没给她留脸面,“你知道什么叫不要脸么,贱妇?”
当初那老汉身强体壮,差点就和她这准婆婆翻云覆雨,挂肚兜了。是她为了保全沈家面子,才对外说老汉勾引的王翠花。
她真是够不要脸的!
王翠花被骂的差点吐血,指着栗好好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今儿你就说,要多少能厉害我们家川安!”
媒人知道是退亲的,打着圆场。
“既然沈川安有别的打算,你也和婆家不愉快,不如这事情就作罢了吧。我斗胆当个家,这300块钱也不用栗家退还了,王婆就给2000整,咱们好聚好散。”
说罢,就像事先准备好了一样,把一沓用红布包裹的钱掏了出来。
栗好好没接。
气氛瞬间尴尬。
媒人想硬塞,栗好好却突然开口了。
“王翠花可真贱啊,当初差点偷男人是我保全她声誉,她摔断腿是我前后耕地,给老母猪接生,看着鸡窝下蛋。”
“沈大牛伤了腰,我一个姑娘伺候他屎尿三个月。”
“现在2000块就想打发我?没门!”
栗好好拦在家门口,搬出一把长椅坐在那,把沈家这两年龌龊事抖了个遍,到最后媒婆都听的神色专注,前村后村看热闹的大妈都迎了上来。
眼见着人多了,栗好好才说到正题。
“要我走也可以,沈家现在的纺织铺是我招揽起来的,你们把铺子还给我,我就和沈川安就此割席,一刀两断!”
王翠花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什么,你还惦记着我家纺织铺子啊?”
“那是我家的,你休想夺走!”
王翠花气的眼红脖子粗,叉着腰往前一站,唾沫星子在空中乱飞,“你这个毒妇,是想断了我家生计,要了我全家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