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墓园。
雨丝如烟如雾,轻飘飘地洒落在冰冷的石碑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骨的潮湿,寒意如刀,渗入每一寸肌肤。
直到有一股寒风吹过,冷意席卷全身。
江月眠才从她重生回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上一世,她恨惨了她的丈夫谢简,却在一年后的一次绑架中,亲眼看着他为了救她和孩子,死在她面前。
重来一次,她只想和他重新来过,好好待他。
想到这,江月眠眼中酸涩,恨不得立刻起身去找他。
但又想起上辈子就是她闹离婚,彻底惹怒了谢简,才破天荒被罚在清明节跪着。
她不想让他以为她还在闹,将他们的关系变得更糟。
不知跪了多久,雨势渐猛。
豆大的雨滴砸落在江月眠身上,衣衫很快湿透,贴在身上,冰凉刺骨。
她不断地回身张望着,却始终不见谢简的踪影。
江月眠疑惑看向旁边的佣人:“谢简呢?”
佣人冷淡回复:“少爷去公司了。”
江月眠一怔,有点不敢相信:“是不是弄错了?”
明明上辈子她也就跪了十分钟,谢简就带人回头,心疼不已地接她回去。
女佣讥讽道:“夫人不想跪就直说,何必找借口?”
一旁的女佣们也止不住冷嘲:
“少爷每个月都会给她拍下价值千万的珠宝,她都不看一眼,随手就丢给了乞丐,如今倒是在乎起少爷来接不接她了?”
“两个月看赛马,她随口夸了句,第二天少爷把那匹冠军马买下来,她却转手把那马送给了少爷的死对头。少爷那时脸色多难看,她可是一点都不在乎,现在装成这样给谁看?”
“要我说,少爷还不如娶周小姐呢……”
江月眠睫羽轻颤,酸涩堆在喉间。
上辈子,是她识人不清,听信朋友的谗言,错把谢简当成害死祖母的凶手,和谢简处处针对。
可这次,她真的知道错了。
既然他不来,那她就去找他,让她来哄他。
连湿透的衣裳都来不及换,江月眠就匆匆赶去谢氏。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滴落在顶层办公室外的地毯上。
谢简身着一件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马甲,越发衬得宽肩窄腰。
此时他正神情专注地批阅着文件,冷峻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看着门缝里那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江月眠的心跳猛地加快,不由自主快步上前。
却被里面特助试探的话语,止住了步伐。
“少爷,夫人已经在墓前跪着5小时了,您……真的不去接她吗?”
骨节分明的手倏然停住。
谢商宴然冷呵:“闭嘴,以后不准叫她夫人。”
哪怕在雨中跪了5个小时,江月眠也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冷过。
她脸色瞬间惨白,心尖猛然一缩,像是被一把利刃狠狠刺入。
“谢简……”
谢简闻声抬头,冰冷淡漠的目光扫向她。
视线汇聚的那一刻,江月眠脑袋里一片轰鸣。
谢简,也重生了。
谢简将文件扬至江月眠面前,声线冷然。
“来得正好,上辈子你不是老说没跟我离婚,导致你抑郁症加重吗?”
“现在,我成全你。”
看清文件的瞬间,江月眠眼睫狠狠一颤。
离婚协议上,谢简已然签好字。
她下意识地攥紧衣角,指关节泛白:“我不想离婚。”
“谢简,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谢简冷笑一声,墨色钢笔“啪”的一声砸在桌面上,目光阴翳。
“我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签了它,带着你那野种滚出京市!”
字字如刀,刺进她心口。
她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五年前,她祖母刚死,就听到朋友说幕后主使是谢简。
和她结婚,不过是想整垮江家。
重重打击下,江月眠去了酒吧,试图用酒精浇灭心中的痛。
迷迷糊糊之间,有个男人向她走来……
第二天醒来,她断了片,根本不知道喝完酒之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临死之前,劫匪笑容扭曲。
“谢简,你真可怜,明明是京市首富,连被戴绿帽子都不知道。”
“就连你捧在手心养大的小孩,也是江月眠和奸夫的。”
江月眠心头一跳,想起酒吧断片的那一夜,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模样在谢简眼里更显心虚。
谢简愠怒更甚,猛地起身,一把将离婚协议摔在她面前,四散飘落。
江月眠心口一紧,下意识想要上前拉住他的手解释,却被他狠狠地甩开。
巨力袭来,江月眠重重摔倒在地,额头狠狠磕在桌角上。
鲜血溢出,染红了她的脸颊。
一时之间,江月眠竟分不清,究竟是额角更疼,还是心更疼。
这时,谢简的手机响了。
他的脸色瞬间缓和下来,连语气也变得温柔而宠溺。
“乖,马上就来。”
电话挂断,便越过她径直离去。
看着他绝情的背影,她质问声中带着一丝颤抖:“你要去哪?”
泛着寒光的黑色皮鞋霎时顿住。
谢简转身,俯身逼近她,直至两人呼吸交缠,才吐出沙哑凉薄的声音。
“你,一个脏了的、生过野种的人,有什么资格管我?”
说完,决绝离去,再也没回头。
“轰”的一声,雷鸣响彻天际。
明明室内暖气很足,但江月眠却觉得,比跪在墓前被大雨淋湿的时候还要冷。
像是被拉入了某个深不见底的海底。
明明一切都重来,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手机的铃声响起,才将江月眠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以溪的语气清脆天真,带着孩子特有的温暖。
江月眠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波澜,柔声回应:“妈妈马上回来。”
她在药店简单处理了伤口,便拦下一辆出租车,匆匆赶回家。
推开门的一瞬,谢以溪光着脚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她面前。
“妈妈,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
看到她头上的纱布,谢以溪的大眼睛顿时红了,抿着小嘴抬起手,用她那小嘴对着纱布轻轻吹气:“我给妈妈吹吹,妈妈就不痛了。”
望着女儿那张稚嫩可爱的脸,江月眠心中酸涩难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谢以溪贴在她怀里,突然问道:“妈妈,叔叔呢?”
上辈子因为憎恨谢简,所以她从来不曾让孩子喊他爸爸。
江月眠的手指在女儿发间微微一顿,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以溪,以后我们喊他‘爸爸’好不好?”
谢以溪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好啊,以后我也有爸爸啦!”
哄完以溪睡觉,江月眠回到卧室,听着时钟滴答的声响,心更加空荡,沉了几分。
她侧过头,看向手机屏幕,依旧一片漆黑,没有任何消息。
她等他一夜,依旧杳无音讯。
第二天早晨,她习惯性地打开朋友圈,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一张照片突然跃入眼帘——是谢简的秘书周梦瑶。
照片里,两人在一张餐桌前,周梦瑶笑靥如花,脖颈上的项链熠熠生光。
那分明是上一世谢简送给她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指尖顿住,江月眠的胸口仿佛被什么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原来谢简急匆匆要去见的人,竟是周梦瑶。
她自虐般盯了那张照片许久,白着指尖给谢简发去信息。
�我知道错了,能不能……别像扔垃圾一样丢掉我?】
依旧没有回信。
接下来的几日,江月眠一直忙于钢琴演出,谢简也一直没有回来过。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底的翻涌,在琴键间,飞跃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旁边的助理担心地看着她,在她停下来连忙递上药。
她刚抬手接过,手机响起。
“夫人,快来马场!以溪她……从马上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