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号,VIP包房送两箱红酒,快快快。”
刚换上修身的兔女郎裙,经理就在对讲机里吼了起来。
“来了。”
我赶紧应了一声,踩着五公分的高跟鞋去拿酒。
刚到包房门口,就听见老熟客周文成的声音。
“不是好货我不介绍给你们,说真的,这十八号人美声甜,要不是怕脏,哥哥我早下手了。”
“这种地方的姑娘,啧啧,看看行,真来事,那不行,容易得病。”
话音落地,取而代之是一片哄笑。
我垂下眸子,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般,用身体挤开包房的门进去。
笑声渐歇,无数道目光落在我身上。
有打量的,有戏谑的,还有不怀好意的……
我不敢抬头,尽量柔软着音调打了声招呼,半蹲在桌边开酒。
“妹子,今天穿的怪好看的。”
周文成端着酒杯,俯身往我跟前凑了凑,另一只手把玩起了我制服后的短毛球。
我没有躲,任由他的手掌划过浑圆的臀部。
哐——
酒杯底部重重撞在台面发出巨响。
包厢内突然静了下来。
我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双无比熟悉,又冰冷的眸子。
沈辰临!
我做梦都不敢忘记的那张脸,此刻又清晰的出现在我面前。
握着酒瓶的手指下意识用了力。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将红酒砸在他头上,再将酒瓶的碎片插进他心脏。
可我知道,我不能。
我的生活,再也经不起一点波澜。
见所有人都看向他,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酒杯。
“倒酒。”
声音清冷的仿佛从没认识过我。
我低眉顺眼,起身后周文成的手也讪讪的收了回去。
我圆滑的给每位老板的酒杯都倒满醒好的酒,然后以搬另一箱酒为由退场。
我以为这些年,时间和苦难早已消耗完我所有的情绪。
可刚走出包房的门,两行泪就滑了下来。
多年不曾再体会的屈辱感重新压上心头,又闷又沉。
我曾无数次以为,再见沈辰临我会不顾一切跟他拼命。
可真的再见,我依旧要为生活,理智的不得不向他低头。
没有时间给我调整情绪,用手背抹掉眼泪,抱了另一箱酒往回走。
半道上,沈辰临迎面而来。
错身而过时,他拽了我一把。
脚下一崴,我抱着酒重重跪了下去。
膝盖生疼,我却半点不敢松开手中的酒。
这一箱,砸一瓶我都赔不起。
沈辰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言语嘲弄。
“宁沐欢,你跟你妈一样下贱,她知道你在这陪酒吗?”
一瘸一拐回到家,恩恩依旧在熟睡。
不同于我走的时候,他手中紧紧搂着我的睡衣,小脸埋在上面,仿佛这样才能找到一丝安全感。
一丝酸涩涌上心头,我俯身亲了亲他的小脸。
当年,所有人都劝着我把孩子打掉。
可我没有。
我满心满眼恨着沈辰临,恨到一丝理智也无。
我想生下这个孩子,然后折磨他,等到许多年以后,沈辰临已婚,我再将这个孩子送到他面前。
到那时,他的生活一定会被我搅的天翻地覆。
我想,我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可后来,孩子真的出生了,我却无论如何对他都下不去手。
他软软糯糯的,一哭就能将我的心脏扯的生疼。
再大些,他会抱着我的腿,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用萌萌的声音叫我:“妈妈。”
每当那时,好像再大的仇恨都能消弭溶解。
于是我将他的名字从沈恨辰改成了宁念恩。
稚子何辜?
我再也不想把他推到沈辰临的面前,而是想把他藏起来,让他免受一切伤害与苦痛。
可是老天偏爱开玩笑。
恩恩四岁那年查出了白血病,要定期到医院输血治疗。
高昂的医疗费早已将爸妈的家底掏空,而恩恩,也被无数次的治疗折磨得瘦骨嶙峋。
生活的苦难终究是没放过他,也没放过我。
我摸着恩恩清瘦的脸颊,头一次生出送他走的想法。
如今的沈辰临看起来似乎很有钱,而且,没有谁的骨髓会比亲人的骨髓更适配。
可是,他真的会愿意救恩恩吗?
他那么恨我,那么恨我妈,这份恨意,会不会也延伸到恩恩身上?
我不敢赌!
带着这份忐忑,我缓缓闭上眼。
妈妈走后,我每晚都会做噩梦,今夜也不例外。
大约是与沈辰临重逢的关系,梦里的画面尤为清晰。
我仿佛又回到被求婚的那天,站在大荧幕下等沈辰临的惊喜。
沈辰临没有来,只有大荧幕上突然爆出的画面引来无数人的驻足。
我看着那些画面,屈辱,羞耻,无地自容齐齐涌上心头。
周围人的目光仿佛是一把把利刃,在我身上扎出无数个血窟窿。
呼吸越来越急促时,我听到老师和同学的声音。
“宁沐欢,现在的情况,你来学校也无心课业,所以校方商量后,还是建议你先休学。”
“看,就是那个同学,长的好看玩的花,私生活混乱的不行。”
“嘻嘻嘻,你说我要是追她,她会不会也跟我睡?”
“脏死了,咱们学校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真丢我们女孩子的脸。”
“嗳,寒窗苦读十二年,好不容易考上名校,就被这样的人坏了学校的名声,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是……”
精神被压迫到极致,我捂着头慌乱否认。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打断我的话。
我回头,就看见妈妈满身是血的倒悬在车里。
她缓缓冲我伸出手,嘴里不停呢喃着我的名字。
“欢欢,欢欢,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