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已经病逝了,没有人知道我是哪里来的。
宁大夫人哭完了,抱着亲生女儿坐下来,她的目光投向我,眼底逐渐浮现出厌恶。
我认同并理解她的感受。
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抢了她女儿的人生,换成谁都会恨的。
偌大的花厅里,气氛冷凝。
忽然贺凌之站起来。
他的目光锁着我,满眼的嫌弃,「居然是李代桃僵,实在令人恶心。」
他又道:「侯爷,晚辈要与宁烟退婚。」
周围人议论纷纷。
我抱臂看着贺凌之,「理由呢?」
他义正词严道:「我要娶的是真正的宁三小姐,绝不娶一个赝品。」
我微微颔首,「好说。你将这些年我给你代笔写的策论,诗词都还给我。」
周围宾客开始嘈嘈切切议论开来。
贺凌之走过来,紧盯着我,一字一句道:「宁烟,这是你的报应,你目中无人趾高气扬的报应。」
我盯着他这张脸,讥讽道:「那你记住此刻,你也会有报应。」
他丢下半块玉佩,「你不是保定侯府的三小姐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贺凌之,且走且看着!」
他拂袖而去。
宾客也散去。
花厅内,保定侯府所有人沉默地坐着。
过了许久,宁三老爷开口问道:「那,现在怎么处置?」
他说着,看向我。
处置,当然是处置我。
「送家庙去吧。」宁三夫人道。
「送去家庙肯定不行,别人会笑话我们的。随便找个人家嫁了最好。」
他们轻飘飘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低头摸着手上的玉镯,想到贺凌之刚才的话,他说我墙倒众人是报应。
还真的是。
我脾气不好,保定侯一家人的行事,我都瞧不上。
小的时候我会和保定侯抬杠,大了就尽量不说话。
现在我不是亲生的,他们很高兴。
我站了起来,看着保定侯夫妻。
「二夫人换错孩子不是我的错,我也是受害者。」
我问他们:「孩子养错了,可感情不会错,你们就这样决定弃了我?」
我不明白,人的感情可以这么快割断?
或者,因为我毫无价值,所以可以随便舍弃?
「事情到这个地步,你还要我们心无芥蒂地待你?不可能!」保定侯道。
「按你三叔说的,去嫁人吧!」
我挑了挑眉。
「确定不要我了?」我再一次问道。
保定侯拍了桌子。
「传出去,你就是保定侯府的家丑,我家丢不起这个人。」
我点了点头。
「行吧。」
他们一愣,惊讶我的果决。
我继续道:「从今往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站住!」保定侯指着我,「你不要不识好歹,让你嫁人是害你?」
嫁人是为我好?这个好我要不起。
咱们,来日方长!
我拂袖出了门。
宁大夫人在后面吼道:「让她走。不知哪家的种,从小就不讨喜,滚,滚远点!」
是不喜。她喜欢的孩子很多,除了我!
「不识好歹的白眼狼。」
她摔了茶盅。
伴随着她的骂声,我抬头看着天,雪还在下,寒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
我踏过积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但随后又被新来的雪掩盖。
追着我哭的,只有我的笨丫鬟。
我在角门与她道别后,去了法华寺。
「我租五天,稍后我朋友会来,再给您钱。」
小沙弥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走了。
我捧着茶盅站在门口,雪已经停了,四处只有白色,安静得像是无人之境。
忽然,一个雪球落在我的茶里,我顺着方向看去。
不远的树枝上,厚厚压着一层雪,此刻在那洁净的雪枝上,开着一朵似赤焰的花,那花正肆无忌惮地笑着。
「宁烟,听说你倒了大霉了?」
是韩霄,淮阴侯府的二爷,与我是冤家。
「是啊,倒了大霉。」我靠在门上,斜睨着他,「终于让你高兴了一回?」
他凤眸微挑,笑时眉眼里皆是玩世不恭。
「这样,你喊一声哥哥,我勉强娶你回家,当压寨夫人吧。」
我将杯里的茶泼在雪里。
「你家的寨子我压不了。」我顿了顿,「不过哥哥倒是可以喊一声。喊完你借我二百两银子。」
他比我小一天,所以一直耿耿于怀。
韩霄笑着的表情凝固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漫不经心。
「喊百声,我给你一万两。」他拂开衣袍,在简陋的炕上坐下来,挑着凤眼看我,「不用一次喊完,分个十年八年一辈子,我要慢慢享受。」
「就二百两。」
他撇了撇嘴,「放着我这大人物不用,居然就借二百两?」
「是,大人物借不借?」
他给了我钱。
他今天居然随身带这么多钱?
我道:「那谢谢爷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