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倒是面不改色,走过去洗了手,抽了纸巾擦。
小模特忐忑,“桑小姐-”
桑晚从镜子里看她。
她很白,眼皮薄,俏丽可人,但看人很淡。
不太有温度。
小模特强笑,“……我们开玩笑呢,桑小姐别介意。”
桑晚,“你看我笑了吗?”
小模特,“……”
她没想到桑晚这么不近人情。
但其实她一向如此,冷清寡淡,即便对着许连城,也很少有热情的时候。
对几个陌生人,更不会。
小模特脸色难看。
桑晚转身离开。
……
包厢里气氛正浓烈。
今天是季温州组局,为了给许连城过个好生日,他七七八八请了百十来号人,除了包厢,外面露台也全是人。
都是禹城说得上名头的姓。
桑晚回去的时候,许连城正独自坐在沙发上。
他不太爱热闹。
今天能来,纯纯是给季温州面子。
季温州他们正在掷骰子。
许连城坐在一边,他手里夹着根烟,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显出一丝放荡,暗色的灯光下,眉眼更加浓黑,抬眸看人的时候,有种隔岸观火的冷漠。
桑晚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张蛊惑众人的好皮相。
所以哪怕他脾气再坏,有这张脸,也多的是人前仆后继的往上扑。
她在门口多站了几秒。
许连城眼睛看过来,下巴微微一抬,示意她过来。
桑晚垂下眉,走过去坐下。
季温州笑着开口,“哎呀,桑晚你总算回来了,连城不玩,你玩不玩?”
桑晚摇头,“不了,你们玩吧。”
“怎么,怕输钱?”季温州说,“别怕啊,你输了算连城的,他肯定输得起。”又冲着许连城说,“对吧,连城。”
许连城嗤了声,声音不大不小,身边的人刚好都能听到。
他把烟叼在嘴巴里,没理会季温州,手空出来拂过桑晚的头顶,语气散漫,“累了?”
桑晚摇头。
“累了我们就回去。”许连城说。
桑晚,“还没切蛋糕。”
季温州接话,“对呀,蛋糕还没切呢,早着呢,你回去干什么,回去也无聊,难得出来放松,你这趟出国这么久,大家好久没聚了。”
许连城唔一声,跟季温州说,“那就切吧。”
他有些意兴阑珊,季温州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不想待了,忙起身招呼大家切蛋糕。
许连城和桑晚都没动,季温州代劳了。
他这人面子活,心思多,在哪儿都少不了热闹,打着为许连城庆生的招牌,纯纯是给自己找乐子。
热闹正酣,许连城起身拿了外套。
“走吧。”
他对接下来的节目不感兴趣,揽着桑晚的肩,很快走出了包厢。
上了车,许连城松开了她的手。
桑晚往旁边挪了挪,跟他隔开了一点距离,眼睛望向窗外。
车子是往华府园开,是许连城给她安排的住所。
最近她没回去过,他回来也没通知她,不然她会回去准备一下,不过许姨一直正常去,东西应该是不缺。
“在想什么?”
桑晚扭头望去,暗夜里许连城的眼眸浓黑一片,像是个黑洞,要把人吸进去。
“没什么。”她说,“在想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没说一声。”
“忙。”许连城开口,“就没来得及。”
他跟美国那边新谈了项目,最近半年一直两地跑,这次出差去了两个月,昨天刚回来。
许家规矩多,他刚回来首先是回家给他奶奶请安。
再之后,就被季温州抓到了聚会现场,连桑晚都是季温州通知的。
“最近还出去吗?”桑晚问。
许连城闻言噙着一点笑,语气漫不经心,“怎么,怕我回来?”
桑晚,“……”
许连城,“怕也没用。”
他们在一起十年,但是桑晚依然不习惯许连城的喜怒无常。
“没这个意思。”桑晚语气没有明显起伏,“让你不高兴了,算我的错。”
“你的错?”许连城扭头望她,英俊的眼睛里带了点不太真心的笑意,“闹脾气?”
“没有。”
许连城笑了声,没再说,从口袋里掏了个东西递过去。
“什么?”
“自己看。”
桑晚打开,是一个项链。
她在他身边见了很多好东西,现在一眼就能识别这些东西的价值,这项链不算贵,但造型小巧。
“礼物。”许连城说,“正好看到了,觉得适合你。”
桑晚没说话。
今天是许连城的生日,按道理应该她准备,但她没弄。
倒不是忘了。
相反她记得。
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许连城的所有事她都一清二楚,她不准备礼物也不是故意的,而是不确定他回不回来。
他这半年忙的飞起,两个人见得不多。
何况许连城并不在乎生日这种东西。
她跟了他十年,他过生日没超过两次。
季温州突然安排的这一出,想必许连城之前也不知道,今晚能留到切蛋糕,的确是看在了两人多年的情分上。
要是旁人,许连城恐怕理都不会理。
许家三代从商,在禹城数一不二,许连城排第三,是家里最小的儿子,性子很霸道,也很嚣张。
他早年跟着母亲在国外,高中的时候回国,之后一直到大学,成长时间线零碎,跟禹城的很多人都谈不上有多深的私交。
所以旁人忌惮他怕他也怵他,知道他性情不定,也不敢擅作主张的拍他马屁。
像季温州这样,因为两家老一辈的交情,又家世相当,才随意了些。
“抱歉。”桑晚说,“生日礼物我过两天补给你。”
“免了。”许连城闭上眼,靠在了后座,“你的礼物我可不敢收。”
他语气半真半假,桑晚辨别不出来他是高兴还是生气。
许连城很少情绪外泄。
或者说他外泄的情绪,也很难让人看出真心还是空话。
桑晚没再多说。
她比以前乖觉了很多,不会再争锋相对的与他过不去。
所以那个小模特的话也不完全对。
她现在算不上是‘野雀’。
十年,再性烈的鸟儿也会被磨平野性,徒留低眉顺眼的软。
华府园收拾的很干净。
许姨是许家安排过来照顾许连城的,一直很尽责,虽然两个人都不回来,每日也照常按时过来打扫,把冰箱里塞满新鲜的蔬菜瓜果。
许连城坐在沙发上,头靠在后面,闭着眼。
他酒量没那么差,这个状态不太正常。
桑晚走到厨房倒了杯水,然后走过去放在他面前。
“病了?”她伸手去摸他额头。
手腕半路被许连城擒住,他睁着眼,从下而上看她,
“晕。”他说。
即便不舒服,语气仍旧带着一股命令味道。
桑晚,“我叫医生过来。”
“不用。”许连城说,“感冒了而已,死不了。”
“那我给你找点药。”
许连城嗯了一声,没反对。
家里药箱有常备药,桑晚找了两粒感冒药给他吃了,让他去床上休息。
但许连城懒得动,就还是坐在沙发上。
桑晚见他这样,便坐在了对面。
许连城头微微歪着,眼睑半阖看她。
她身上穿着衬衫牛仔,除此之外没任何首饰,像她这个人,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情感。
这么多年一直如此,只要他不在,那些漂亮的裙子,昂贵的首饰她都不会戴。
她把自己和他给予的东西分得很开。
想到这些,许连城微不可见的扯了扯唇。
桑晚察觉到他动静,扭过头望过来。
两个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一个冷冰冰,一个冰冷冷。
某些方面,他们其实很像。
季温州就说他们是绝配。
“一对冷血动物。”季少爷调侃,“连城,你别说,除了你,桑晚那样的没人受得了,这美人长得再好看,天天冷着个脸谁受得了。”
“也就你,怎么都不腻。”
许连城对此是直接将手里的苹果砸到了季温州的脸上。
他不喜欢别人讨论他和桑晚。
虽然他知道,明里暗里,其实外界的猜测与流言数不胜数。
可他不在意。
而桑晚,大约也一样。
想到这,他开口,“最近你住学校?”
华府园没有丝毫人气,现在客厅里还有一股阴潮的味道。
桑晚点头,没隐瞒,“最近学校比较忙。”
她目前读研二,又辅修了心理学,双学位并行,忙一点。
“嗯。”许连城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含着,嘴巴里说,“最近我不出去,住这儿。”
桑晚乖觉,“那我搬回来。”
“明天我休息,陪你搬。”
桑晚想说不用,没多少东西,但考虑到许连城的性子,又吞了回去。
许连城看她,“怎么?”
桑晚摇头,“没什么。”
“那就好。”许连城语气慵懒,“我以为你不想我去你学校。”
桑晚没说话。
她的意愿从来也不重要。
许连城不会在乎。
他从来是想做什么做什么,不会顾忌她有什么想法。
她以前会愤怒,会反抗,会歇斯底里,但病了一场后,她已经收敛了许多。
至少不会再暴怒。
人的情感在年轻的时候最浓烈炽热,而经历了暴风洗礼之后,都会趋于平淡。
桑晚觉得自己和许连城就属于这个阶段。
“你想多了。”桑晚说。
“是吗?”许连城无所谓的笑了笑,“你说是就是吧,听你的。”
桑晚停了一秒,觉得这个话题说下去没意义。
“我去给你放水,你洗完先睡。”
她从他身边走过,留下一点淡香,是她常用的那个洗发水的味道。
客厅里没有人味,这点香味像是唯一的亮点,提醒他此刻这屋子重新迎来了主人。
……
浴缸的水放了一半,桑晚弯腰试探水温,脑子里把最近发生的事回想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值得许连城专门跑一趟她的学校。
她在这方面很注意。
以前她不是。
以前她恨不得越惹他生气越好,存着同归于尽的心。
为此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被逼的退了学,失去了弟弟,与父母一刀两断,后来又生了病。
为了治病,她跟许连城去了美国。
三年前回来,许连城问她想做什么,她说想读书。
许连城答应了。
她这才重新回了学校继续学业。
之后,许连城就不再踏入她的私人领域。
算是彼此的一点默契。
她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不希望有变动。
但愿这只是许连城一时的抽风吧。
她正默默想着,腰被人从后面搂住。
“想什么呢?”许连城把下巴搭在她肩膀,呼出的热气熏着她的耳朵。
有些痒。
她微微避开了一些,说,“水放开了,你先洗,我去给你拿衣服。”
许连城没放她,“一起。”
话落,不等她回复,许连城的手拉住她手腕,贴上了她的皮肤。
他的手很热,可能是生了病的缘故,有点烫。
长时间不见,许连城的呼吸慢慢粗重,将她掰过来,像狩猎时盯紧猎物,眼神幽邃。
桑晚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许连城抵着她额头,唇若近若离,“不愿意?”
桑晚摇头,“没有。”
“最好没有。”许连城把她往前一带,两个人跌进浴缸,砰的一声,水花四溅,许连城的语气也有点模糊了,“别扫我的兴。”
桑晚后仰着头,细嫩的脖颈暴露在白炽灯下,愈发白皙、纤弱。
许连城的唇炙热,贴着她的脖子像是要把人血管咬破。
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让他英俊的眉眼带了点氤氲,不见柔情,却更加锋利。
桑晚怕他这幅样子,闭上了眼。
许连城轻笑一声,似乎觉得非常满意,说出的话却带着一点无奈。
“还怕?”
他说,“怕什么,我又不吃你。”
桑晚不想听他废话,干脆把脸埋在他怀里。
浴室里潮气一片。
直到桑晚哑着嗓子,艰难地说了句够了。
“连城-”桑晚有些恼火,“-放开!”
许连城对此无动于衷,他此刻没有刚开始的急迫,带了些慢条斯理。
听了她的话,他抬眸,神色慵懒,“累了?”
桑晚咬住唇,不想回答他这种过分的问题。
许连城却也不要她的回答,他将她的手拢在手心,语气漫不经心,“累了也忍着。”
“反正你一向很能忍。”
桑晚,“……”
许连城一只手捏住她下颚,让她脸对着他,“对吗?”
他不开心。
桑晚,“抱歉。”
“抱歉什么?”
“……我没回来住。”
他们曾经约法三章,其中一项,便是她要安分守己,待在他的地盘。
但最近半年,因为他们见得少,她不太遵守这个约定。
她以为他不在乎了,毕竟之前也有过几次。
没想到他是隐忍不发,这次一起算总账。
桑晚,“以后不会了。”
“乖。”许连城亲了她一口,奖赏似的,“别随便改规则,我不喜欢。”
桑晚鼻子里嗯了一声。
他要她时时刻刻记住,她想过得好,得遵守他的规矩。
从以前到现在,许连城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