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孟扶摇看到了院中的叶子清,慌得站起身:“嫂嫂,你不要误会……”
苏亦闻循声看来,下意识蹙眉:“扶摇只是看我和轩儿的香囊旧了,才给我们换了新的,你不要胡闹。”
一年前孟扶摇回到永定府,从来都对其他女人不假辞色的苏亦闻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
那时叶子清才知道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
孟扶摇便是那个白月光。
没多久,孟扶摇开始登堂入室。
叶子清哭过,闹过,也想过要放弃这段婚姻、这段感情。
可她舍不得儿子。
为了儿子,她终究还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她万万没想到,本该与她血脉相连的儿子,也早已被孟扶摇迷了眼。
那一日本该是她的生辰,她的丈夫和儿子却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她捧在手心的儿子,甚至想让那个女人取代她。
也是那一日,叶子清查出,这样的现状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年。
无数个她独守空闺的日子里,她的丈夫和儿子都陪在孟扶摇身边。
她的生辰,他们陪着孟扶摇放烟花祈福;八月十五团圆日,他们说公务繁忙、学业重要,其实是和孟扶摇一起品饼赏月。
甚至就连她高烧卧病在床的时候,他们也是在外面和孟扶摇玩够了,才敷衍地陪她说了会儿话。
残忍的真相被揭开,露出了血淋淋的内核。
那一晚叶子清放纵自己哭了一整夜。
第二日,她便收拾好了心情,开始做离开的准备。
见她发呆,苏亦闻越发不满,苏宁轩也道:“娘亲,分明是你自己忘了给我们换香囊,是你的错,你可不要又对扶摇姨母发疯。”
尽管已经决定放弃这个儿子了,可听到他的言论叶子清依旧会感到揪心。
这就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儿子啊。
帮她的情敌指责她发疯。
过去每一年,她都会为这对父子准备新的香囊。
香包是她亲自绣的。
里面填充都是她请神医为父子俩量身定做的药物,清香宜人又拥有强身健体、驱蚊避虫的功效。
而今年,父子俩的行径让她心灰意冷,她便没有再准备。
可正常人遇到这种事难道不是应该去问她为何没有准备吗?
他们却接受了另一个女人的香囊。
苏宁轩年纪小不懂事,苏亦闻却该明白香囊这种贴身之物所代表的意义。
“嫂嫂,你不要生气,我这就走……”
孟扶摇似是忍受不住地红了眼,掩面转身。
苏亦闻抓住了她的手腕:“扶摇,你不必走!”
他冷冷看着叶子清:“这里是我的家,我才是一家之主。”
孟扶摇看着二人纠缠在一起的肌肤,红了脸。
苏亦闻好似没察觉到不妥,迟迟不肯放手。
在放纵自己痛哭的那个夜晚,叶子清强迫自己将对他的爱全部收回。
如今看着这一幕,她并不心痛,只觉得可笑。
她也是真的笑了出来。
笑的清浅温婉,落落大方:“你们继续,不必在意我。”
顿了顿,看着父子俩腰间的香囊,真诚地道谢:“多谢孟小姐的馈赠。”
说着,她穿越堂屋,回了自己的卧房。
没错,倚梅苑是她的住处。
确切地说,是她和苏亦闻的爱巢。
可他却带着别的女人登堂入室。
叶子清很想问,就算他超爱,就不能把人领远点,非得来这里恶心她?!
想了想就放弃了。
挺没意思的。
她都能猜得出他会说什么。
反正自己已经在做离开的准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吵架伤肝,不值得因为别人伤了自己的身子。
苏亦闻到底没混账到底,三人又在堂屋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叶子清坐着发了会儿呆,开始起身收拾东西。
为了未来几日的清净,她还是决定搬出倚梅苑,不想被渣男贱女恶心到。
苏宅空余的院子不少,很容易就能找到渡过这几日的落脚之处。
正好这一次打包齐全,临走她也不必再费心思收拾行囊。
她的东西不算多也不算少,毕竟在这里住了六年,处处都有她生活的痕迹。
衣服首饰、胭脂水粉、她亲手置办的瓶瓶罐罐,加起来竟然有七八个箱子。
哪怕是稍显累赘的瓶瓶罐罐她也不打算留下,一点也不想便宜给渣男贱女!
让人将箱子都抬到了她精挑细选的临时别院,叶子清则是继续在屋中扫荡。
“你在做什么?”
苏亦闻一进堂屋就觉得有些不对。
似乎,空了许多?
不等他想明白,叶子清便出了卧房,他立马将疑问抛到了脑后,轻咳一声。
“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叶子清面容平静,不复前段时日的癫狂。
苏亦闻反倒是有些无法坦然地说出口了。
他踟蹰片刻,叶子清有些不耐。
看到她皱眉,苏亦闻以为她又要发疯,心下厌恶,十分顺畅地说出了口:“扶摇要搬过来住。”
“什么?”叶子清怀疑自己听错了。
苏亦闻沉声道:“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扶摇她自小身体不好,对住的地方要求很高,你好好安排一下。”
让正妻给小三安排个住处,还要顾及对方身娇肉贵。
这和让她给孟扶摇接生,生的孩子是苏亦闻的有什么区别?
尽管不在乎苏亦闻了,叶子清还是感到了愤怒。
这不是基于爱情的愤怒,而是基于她的人格被挑衅的愤怒。
愤怒到极致,她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好啊。”
她会好好置办的。
她会将全城的好东西都送到他们面前。
只要他们承受得住后果!
“小姐,我们去找大公子吧?”清溪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出声提议。
听到熟悉的称谓,叶子清怔了怔,摇头:“我有什么资格去找大哥?”
叶子清出身京城,父亲在京中还算说得上话。
她自小养尊处优,又听多了爱情话本,对贵族的联姻深恶痛绝,向往美好、纯洁的爱情。
七年前她得知父亲想要为她张罗亲事,便毅然决然地离家出走,还留下了字条。
信誓旦旦地表示,她找到的如意郎君肯定比联姻对象强一千倍一万倍。
后来她遇到了苏亦闻。
那时的苏亦闻还不是永定府首富,亦不是知府的拜把兄弟,只是一个家破人亡的破落少年。
两人共同经历了许多事情,互生好感。
她以为找到了良人,传信回去,希望家人能够接纳他,祝福他们。
家人却对她私定终身的行为十分失望。
后来,大哥亲临,要带她回家。
她第一次顶撞了大哥,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叶子清至今都无法忘记大哥愕然悲痛的神情。
她没脸。
没脸在幸福的幻象被戳破之后灰溜溜地回去寻求庇护。
清溪还想说什么,叶子清打断她。
“等会儿我列个单子,你去把东西买回来。”又环顾四周一圈:“再把倚梅苑的东西都搬到孟扶摇的院子里去。”
倚梅苑的东西有一半都是苏亦闻亲自置办的。
身为永定府首富,他出手自然不凡,所置办之物皆担得起“最好”二字。
清溪一愣,神情悲切:“小姐……”
叶子清捏了捏她的小脸:“别哭丧着脸,你家小姐我啊,可从来不是软弱的性子。他们想折辱我,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何况,我自己的东西都已经搬走了,留下来的都是苏亦闻命人置办的,那是他的东西,他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第三日,东西便置好了。
叶子清命人将倚梅苑剩下的物件都搬到了彩云间。
同时,还从城中最好的匠人那里高价购买了其他物件。
放眼望去,彩云间无处不精致、典雅。
彩云间,便是叶子清给孟扶摇的安排的“好”住处。
苏亦闻很满意:“院子置办的不错。”
孟扶摇亦满意,盈盈一拜:“多谢嫂嫂。”
叶子清心中哂笑。
不知是笑苏亦闻还是笑自己。
属于倚梅苑的东西那么明显,他都没看出来。
想来,这几年的情爱时光,只算是一场笑话吧。
正想着,叶子清发现苏亦闻的眼睛瞥见了不远处的红木屏风。
那是他赚到第一个十万两白银的时候亲手画了样子让人打造出来的。
样式世间只此一份。
孟扶摇也看到了那屏风,见苏亦闻的神色有些不对,她忽然身形一歪:“哎呀!”
苏亦闻一回头就看到孟扶摇如同秋风中的蝴蝶一般孱弱坠地的身形,面色大变:“扶摇!”
他揽住她的腰肢,将人护在了怀里,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那样的神情,是叶子清不曾见过的。
哪怕她生产之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也只是摸着自己的脸喟叹一声:辛苦了。
原来爱与不爱,早就有了预兆……
苏亦闻眼神冰冷地看来:“叶子清,你这个毒妇!”
叶子清如同看小丑一般地看着眼前的男女。
“苏哥哥,你不要怪嫂嫂。”
孟扶摇倚在苏亦闻怀里,眸中泪光点点:“是我不小心没站稳,嫂嫂她真的没有推我。”
“扶摇,你总是如此善良。”苏亦闻眸中满是不赞同。
他看着叶子清的眸光越发厌恶:“这种善意的谎言,只有眼盲心瞎的人才会看不清,你不必为她开脱。”
“我原以为你真的变大度了,没想到你一直都在憋坏,我看错你了!若早知道你如此恶毒,我当初就不会娶你!”
叶子清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面目可憎。
她平静地看着他,说道:“若早知道你心中一直有一抹白月光,我也不会嫁。”
苏亦闻看着她用最平静的表情说出绝情的话语,心突然慌了:“你说什么?”
叶子清却已经懒得和他掰扯了,“我说,你看人真准,我确实恶毒。”
京城大士族后宅出身的女子,没有几个是真的纯良纯善。
她从前,只是不想对心爱的人用手段罢了。
“你什么意思?”
叶子清没有回应,因为管家代她回答了。
“爷,不好了!文寿伯府大公子来了。”
苏亦闻不解:“文寿伯府大公子?他来做什么?”
永定府内三足鼎立,其中一足便是这文寿伯。
苏亦闻与文寿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找上门来。
他不明白,叶子清却是明白的。
布置新院子的任务重,时间紧,苏亦闻又什么都要好的。
她无法通过常规手段得到东西,就只能采用一些特殊办法了。
比如,截胡别人已经定做好的成品,并留下苏亦闻和孟扶摇的名号……
在苏亦闻跟着管家去找文寿伯府大公子董辉阳询问的时候,叶子清也准备离开。
“叶子清。”孟扶摇忽然开口叫住她。
孟扶摇一步步逼近,眼神睥睨,上下打量叶子清的眼神里满是不屑。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也看到了,苏哥哥的眼里只有我,你只是我不在的日子里他找的慰藉品罢了。就连你的儿子,都喜欢我,厌恶你。”
叶子清呼吸滞了滞。
她可以不在乎苏亦闻。
可苏宁轩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本该与她血脉相连。
想到他的背刺,叶子清难免还是会心痛。
可她不能泄露自己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