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回爷爷家吃饭,六点。在哪?司机去接你。”
电话里,莫予深的声音低沉迷人,也透着清冷的、强势的距离感。
奚嘉已经很久没接到莫予深电话,她跟莫予深是联姻,上次见到莫予深还是两个月前,也是回莫家老宅吃饭,两人约了一起。
从结婚到现在,五个多月,他们一共见过有五六次?
平时她跟莫予深各忙各的,只有应付长辈才聚一块。
奚嘉似笑非笑:“在山里。”
电话里没了声。
奚嘉知道他误会了,以为她故意拆他的台,不想去莫家老宅。
难得,她解释:“跟爷爷奶奶说,我在山里找创作灵感,等回北京就去看他们。”
“哪天回?”莫予深的声音再次传来。
“怎么,想我了?”奚嘉话里带笑,不答反问。
这个想不是心里想,是身体的需求。
莫予深没搭腔。
也没其他可聊的,通话结束。
奚嘉靠在窗边朝外看,大雨瓢泼,天地连成一片。
“嘉嘉,把药趁热喝了。”
奚嘉回头,阿婆把碗搁在桌边,扶着桌子顺势坐下来。
奚嘉手里头还拿着书,夹上书签,将书顺手放在藤椅上。
“这有白糖,喝完了吃两口。”阿婆打开了玻璃瓶糖罐,还备了一把小勺子。
奚嘉第一次喝中药,她捏着鼻子一口气闷下去。
不苦是假的,倒也没想象中难以下咽。
最近几个月,她头疼的厉害,记忆力也下降,国内外凡是稍有名气的医院都看了,查不出任何原因。
爸爸的秘书老梁说,老这么疼着也不是办法,要不就去他老家试试中医,兴许就管用了。
就算治不了本,能缓解一下疼痛也好。
她放下手头所有工作,昨天下午到了这里。
阿婆是梁叔叔的母亲,住在山上,景区内。
方圆百公里都是绵延不断的大山,景色宜人。
山上生活不怎么便利,不过也零零散散住了几十户人家。
到底是没捱住苦味,奚嘉舀了一勺白糖放嘴里,咬下去时,沙沙的、咯吱咯吱响,甜的j嗓子。
“奶奶,这雨什么时候能停?今天上山的游客不是没法看景了吗?”她特意找话题,跟阿婆闲聊。
阿婆糖罐子瓶盖拧紧,“不碍事,没啥影响,这雨顶多一个多钟头就停了。”
“这么快?”
“跟你们城里的雨不一样,我们山上一年有两百多天都在下雨,说下就下,下一会儿也就停了。”
阿婆扶着桌沿,慢慢站起来,“我做针线活去了,你要是累,躺着歇歇。”
奚嘉浅笑,“不累。”
头疼,也睡不着。
阿婆的背已佝偻,步履蹒跚,拄着拐杖,走出了堂屋。
奚嘉很久才收回视线,坐回窗边接着看书。
真如阿婆所言,一个多钟头后,雨势渐小。
慢慢地,也就停了。
云层渐渐散开,依稀能看到太阳的形状,雨后的空气里泛着泥土的清新。
奚嘉放下书,站在走廊上往山下看。
山林间一片苍翠,云雾缭绕,还能听到潺潺流水声。
房檐在往下滴水,她用掌心接着,沁人心脾的凉。
手机响了,大山里,音乐都变得格外清脆。
是闺蜜叶秋。
“半天都没等到你电话。”叶秋关心道:“怎么样?那边还住得惯?”
“挺好。”奚嘉问:“今天没拍戏?”
“刚收工。”
叶秋是个十九线小演员,基本演什么,什么扑。
就算是大ip,有顶级流量的男女主在那撑着,只要她客串,依旧是扑的妈都不认识。
晚上还有个晚宴,叶秋正在赶去的路上,趁着这空档跟奚嘉煲个电话粥。
“山里无聊吧。”
“还行,在看岳老先生的书。”
“你不是都看了好几遍了?”
“这回不一样。”
岳老先生当初创作的背景,就是在大山。
这本长篇小说当年获奖无数,如今也是经典。
以前她读不出那个味,现在才能领略一二。
说起岳老先生的这本书,叶秋今天在剧组听到一些消息。
“有几家影视公司想把这部作品影视化,不过岳老先生身体不适,一直没谈妥,后续不知道怎么样。”
“要是真有机会改编,嘉嘉,你到时争取参加编剧。”
奚嘉,“我倒是也想啊,但我这个三流编剧,谁敢用?”
“你三流编剧,我十九线小演员,咱俩配的不要不要的。”叶秋嘻嘻哈哈的,岔开了话题,“对了,你在山里要待多久?”
“不好说。”她问:“怎么了?”
“有俩好消息。”
奚嘉安静听着,屋檐的水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滴。
“星蓝影视公开征集优秀剧本,截止日期是这个月底,你打磨了快两年的剧本,不拿去试试?这机会可是难得,听说剧本入选,由周明谦操刀拍摄。”
叶秋接着说第二个好消息:“马术场地障碍赛,今年的巡回赛北京站时间定了,十一月十号,要不要参加?”
奚嘉有两大爱好,写作和马术。
一‘文’一‘武’,一个安静,一个刺激,两个极端。
这段时间她光顾着看病,没心思关注影视公司的动态。
至于马术俱乐部那边,负责人知道她一直奔波在各大医院,就没让人通知她比赛事宜。
她现在吃的中药,一周一疗程,三个疗程才见效果。
这才十月初,三周后也赶得上。
还是心动了,奚嘉打算:“月底我回趟北京,要是中药有效果,比赛结束我再回来住段时间。”
叶秋本来就是这个意思,有时候好心情也是副良药。
她继续闲扯,“莫予深不是送了你一匹好几千万美金的纯血‘宝马’么,到时拉出来遛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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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奚嘉上午润色剧本,下午看岳老先生的书,日子过的单调,却也不乏味。
这种世外桃源的生活会上瘾,远离浮躁,人是平静的。
天黑了,就真的黑了。
没有华灯初上,也没有流光溢彩。
一个半疗程的中药喝下来,奚嘉头那么疼了,不过这药也只能缓解疼痛,根本治不了本,很多记忆渐渐模糊,一些人和事,她完全没了印象。
带来的那本书看完,她又从第一页重新看起。
“这本书前些日子不是都看到后边了吗?怎么又从头看了?”阿婆给她烤了玉米送来。
“就带了这一本,看完一遍了。”奚嘉放下书,接了玉米。
来的这段时间,阿婆基本每天都给她烤玉米吃,黄彤彤、香喷喷,嚼着有韧劲儿,百吃不厌。
阿婆听她说没书看了,指指另一个房间,“那里头有个书橱,你找找去,看看有没有你想看的书。”
说着,阿婆踱步过去。
奚嘉起身,紧随其后。
来这里有段时间,除了自己住的那屋和这间堂屋,她从来不乱走,也不知道其他房间什么布置。
“这些书都是你阿公留下的,他这辈子也没什么旁的喜好,成天就钻这些。”
阿公,就是阿婆的丈夫,梁叔叔的父亲。
阿婆不识字,不过听梁叔叔说过,他父亲生前在当地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还出版过几本短篇小说集。
这个房间久不住人,泛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地面潮湿。
靠南面墙有个老式书橱,玻璃反光,奚嘉也没看清里面是些什么书。
看得出阿婆特别在意这个书橱,怕日子久了木头遇潮腐烂,书橱的四条腿都用厚实的塑料纸包裹起来,书橱背面的墙上也钉了一层塑料布。
“丫头,你自己过来找。”阿婆推开书橱的玻璃,站在侧边,示意奚嘉过去。
最上面那层,都是上了年代的书,书页卷边,旧旧的,有些还泛了黄。
第二层还摆放了一些老照片,黑白色,花边。
奚嘉拿了一张出来看,右下角有日期,原来半个多世纪已经过去。
“这是你阿公年轻时。”阿婆指指右边那个男人,眉宇间跟梁叔叔很像,笑容温和,腹有诗书气。
“阿公年轻时很帅。”
奚嘉也随着这么称呼,没改成爷爷。
阿婆只顾笑着,也不知道怎么接年轻人这样赞美的话,不过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奚嘉看着左边那人,她眉心微蹙,这人很眼熟。
“奶奶,这位是谁?”
阿婆说了个名字,“老家就住湖对面。”
果然是岳老先生。
这片山方圆百公里,她没想到岳老先生就住在这附近。
奚嘉小心翼翼的把照片放回原处,“奶奶,我天天看的那本书就是岳老先生写的,没想到你们都认识。”
“还真巧。”阿婆又说,岳老先生现在人就在老家,回来有段时间了。
“奶奶,我能拜读一下阿公的书吗?”奚嘉征求意见。
阿婆:“想看什么你就拿,他们都不稀罕,就我,当个宝。”
奚嘉按照摆放顺序,拿了两本。
每个故事的篇幅都不长,却引人入胜,看的停不下来。
用了四天时间,她就把阿公所有的小说看完了。
阿婆说,岳老先生家里的书才多,她要是想看,就到那边拿一些回来,看完再给送回去就行。
奚嘉甚是激动,不过还是觉得不太妥当,“我这么贸然过去,会不会打扰了岳老先生?”
前些日子叶秋还说,岳老先生身体不适。
阿婆:“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他在家就种种花,遛遛鸟,在山上转悠转悠。”
翌日上午,天气不错。
奚嘉把那本书装包里,和阿婆打了声招呼,出门去。
阿婆昨晚已经给岳老先生打过电话,她今天直接去拜访。
阿婆的家看上去和岳老先生的家隔得不远,一个湖东,一个湖西。
可这湖没有桥,四面环山,山峰陡峭,没路可过去,得绕几十里路,只能乘坐景区公交。
十月中旬,不冷不热,正是出游爬山的最佳时节。
景区人山人海,乘公交处,远远地就能看到排起了长龙。
奚嘉撑着伞,不紧不慢朝那边走。
景交入口,路两边都是商店。
她漫不经心扫了一眼那边,脚步顿住。
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拿着瓶水从商店走出来,商店里游客进出不断,那人不管是身高还是气质都鹤立鸡群。
穿黑色西裤,白色衬衫,衬衫最上头那颗纽扣敞开。
浑身散发着荷尔蒙。
奚嘉收了伞,视线却一直没收回。
男人走到一辆汽车前,没急着上去,拧开水瓶,微微仰头喝起来。
清晰的下颌线,性感完美的喉结,完全符合女人对男人的所有审美。
奚嘉看了眼车牌照,一辆本地私家车,她抬步走过去。
男人拧上瓶盖,忽然像有感应般,侧眸,看到来人,他明显一怔,已经落在车门上的手又收回。
走近,奚嘉扯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真是受宠若惊,竟劳莫总大驾。”
顿了两秒,莫予深这么说:“我不知道你在这边的山里。”
言外之意,他不是来看她,她自作多情了。
“过来谈事。”莫予深说话向来简洁。
奚嘉点点头,顺带着给自己挽了一把尊,“就说嘛,莫总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儿女情长。”
随即,她话锋一转,“这车能在景区自由通行?”
莫予深颔首,车主人就住在景区,是前辈安排了接他过来。
奚嘉实在不想排队挤景区公交,就没跟莫予深客气,“我要去湖那边,顺不顺路?”
莫予深没置是否,直接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两人都坐在后排,奚嘉也没刻意跟莫予深保持距离。
汽车开动,行驶至盘旋弯路时,又是上坡,车速快起来。
不时有转弯,奚嘉抓紧拉手。
“你在这边还有生意伙伴?”她侧脸问道。
莫予深:“没有。”
然后就没了。
奚嘉盯着他看,莫予深加了句:“受人所托,拜访岳老先生。”
原来如此。
巧了,可以一直坐到终点。
包里的手机响了,之前那段都是上坡路,还算平稳,奚嘉就大意了,松开拉手,打开包拿手机。
结果下一秒是个急转弯,惯性使然,奚嘉直接被甩到了莫予深怀里,莫予深一手紧扣拉手,另只手揽着奚嘉肩膀。
奚嘉下意识拿手撑在莫予深腹肌上,想要借力坐起来。
谁知惯性太大,她那只手往下一滑,落下的位置尴尬了。
她赶紧拿开,放回他腿上。
奚嘉抬眸,莫予深正意味深长的瞅着她。
这个急转弯很快过去,紧跟着又是个反方向的弯道,力度朝她这边倾斜,她把手往上挪了挪,抓紧莫予深的皮带。
然后没事人一般,看着窗外的景。
司机专注开车,没注意后排什么状况。
可能是太闲了,奚嘉问了这么一句:“当初你没买钻戒?”她自己无名指上空空的,莫予深手上也是。
莫予深扫了她一眼,话都懒得说。
他以为她是故意找茬,没往别处想。
奚嘉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其实刚才脱口而出时,她后悔了零点一秒,那句话像是上杆子问他要戒指一样。
她什么都不缺,特别是钻石,家里那一盒稀有钻石,能闪瞎眼。
莫予深并不知道,奚嘉的记忆一衰再衰,跟他的很多相处细节,在她那里一片空白。
当然,奚嘉本人就更没意识到。
汽车一路疾驰,半小时后在山间一处路边停下。
司机指指上面,“那就是我表叔家,车没法开,你们得步行过去。”
奚嘉顺着司机所指方向看去,山腰上坐落着几间矮房,白墙青瓦,瓦是旧的,远远看上去,上头泛着墨绿。
墙应该刚粉刷过,荧光白里透着八。九成新。
没有院墙,院子里有个石台,还有不少花草。
司机下车,把莫予深行李箱拎下来,他并不善言辞,干巴巴又说了句:“我表叔在家。”
随后,他驱车离开。
很快,汽车消失在盘旋山路上。
通往岳老先生的家,是一条石板,石板与石板间挨得并不严实,长满了野草。
直到这一刻,莫予深才后知后觉,奚嘉跟他目的地相同。
“你跟岳老先生有交情?”奚嘉无聊,找莫予深说话。
“爷爷和岳老先生是朋友。”
奚嘉‘哦’了声,之后两人间又是沉默。
原本她以为莫予深会问她,怎么也来找岳老先生,结果到了岳老先生家门口,莫予深也只字未问。
奚嘉站在院里往下看,一片湖光之色尽收眼底,在这儿看山上的景,比阿婆家更占地理优势。
养花弄草,简直世外桃源。
难怪岳老先生不想在北京待着,回了这里。
靠近了,她才看清房顶的瓦片上那些墨绿,原来是青苔。
那边,莫予深把行李箱搁在石台边,去敲门。
岳老先生的门并没关,不过堂屋没人,莫予深也没贸然进屋。
“岳爷爷?”
“予深啊,进来进来。”
话音刚落,岳老先生拄着拐杖从里屋出来,鼻梁上还架着老花镜。
奚嘉是第一次见到岳老先生本人,之前只在名人访谈节目上看过,眼前的长者,比前几年在电视里看到的,瘦了不少,气色也大不如以前。
她随着莫予深喊了声岳爷爷,之后又自报家门。
岳老先生笑容可掬,之后为她跟莫予深互相介绍了一番。
奚嘉和莫予深领证半年,但没没办婚礼,除了身边朋友和两家亲戚,没人知道他们是夫妻。
岳老先生来山里住了快一年,只听说莫予深有了对象,不过并不知道这对象是谁,他以为奚嘉和莫予深一同出现在他家院子里,只是碰巧了遇上。
“岳爷爷,奚嘉是我媳妇儿。”在岳老先生跟前,莫予深没用那些官方称呼,说了个接地气的叫法。
岳老先生是看着莫予深长大,有些话就直言不讳,调侃起莫予深:“我就说嘛,你哪来那么大动力来看我这糟老头子。”
说着,岳老先生笑呵呵的,让他们进屋去。
奚嘉搭一眼莫予深,莫予深没反驳岳老先生的话。
她虽然不记得跟莫予深之间的细枝末节,不过她跟他是联姻,没感情,她还是有印象。她跟他一直在两家长辈跟前扮演深情夫妻,她也记得。
岳老先生已经泡好了茶,茶叶产自山里,沁绿。
“我这里条件有限,没你们年轻人爱喝的咖啡,只能凑活着喝了。”
“谢谢岳爷爷。”奚嘉接过茶杯。
茶杯精致,茶盘也是别具风格。
关于岳老先生的爱好,奚嘉早有耳闻。
岳老先生除了写作,不管到哪,离不开身的东西有三样,茶盘、围棋和鱼竿,全是修身养性的爱好。
岳老先生和莫老爷子的交情,也是始于围棋。
“我这里没什么稀罕的招待你们俩,但头一次来,怎么也得弄几个像样的菜,”岳老先生看向莫予深,“予深,随我去钓鱼,中午给你们做红烧鱼吃。”
说着,岳老先生看向奚嘉,“嘉嘉,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
因为有莫予深那层关系,他对奚嘉的称呼都改了。
奚嘉受宠若惊,岳老先生一直都是她欣赏的作家和长辈,有这样相处的机会,她自然求之不得。
“好啊,我正好跟您学学怎么钓鱼。”
岳老先生起身,开始收拾渔具。
“岳爷爷,我帮您。”
此时的奚嘉,跟平常判若两人,褪去了以往的高傲凌厉,眼角眉梢处透着说不出的柔和。
莫予深嘬了口茶,不动声色瞧着奚嘉。
不知道她是学会了虚与委蛇,还是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棱角。
不过后者,基本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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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的地方是另一片水域,离岳老先生的住处有段距离,都是蜿蜒小路,三人步行过去。
奚嘉原本想要扶着岳老先生,岳老先生摆摆手,“我走惯了,一天好几个来回,倒是你们,头一回走,多看着脚下。”
这片山林没开发,住着十多户人家,不管白天晚上,都格外幽静。
岳老先生走在最前面,奚嘉随后,手里拎着一个小水桶,所有渔具由莫予深负责提着。
“予深啊。”
岳老先生没回头,也没放缓脚步。
“岳爷爷,您说。”
两人中间隔着奚嘉,但也不妨碍彼此的交流。
有些话,岳老先生没避着奚嘉,他以为小两口感情好着呢。
老友莫老爷子提过:很难得,尽管联姻,可俩孩子情投意合。
莫老爷子有两个孙子,不过另一个跟莫家到底是没血缘关系,莫老爷子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莫予深身上。
莫老爷子哪里知道,这都是莫予深和奚嘉演出来的戏。
连带着,也骗过了岳老先生。
“跟爷爷说说,是你想投拍那部剧,还是你朋友要拍?”岳老先生直言不讳。
莫予深:“岳爷爷,您就当是我想拍。”
听到此,奚嘉明白了。
之前闺蜜听到的小道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原来真有影视公司想把岳老先生那部小说影视化。
而刚才莫予深的那番话,已经表明,不是他本人拍,但想拍的这个朋友跟他关系非同一般。
也对,要是一般朋友,谁能劳莫氏总裁大驾,让他亲自到山里来拜访岳老先生。
从北京到这里,不管是谁,都是一样的路程、一样的交通工具和颠簸,航班只到省城,之后全是公路。
莫予深跟那人的交情,可见一斑。
“予深啊,不是爷爷不愿给你面子,就算是你岳伯伯今天跟我开这个口,一样的结果。”
奚嘉回神,认真听着。
岳伯伯,岳老先生的儿子。
岳老先生接着道:“你可能不知道,你岳伯伯前两年也受朋友之托,有这个意向,他话还没说完,我就断了他的心思。”
自那之后,儿子再也没提过。
被拒在意料之内,莫予深也是有备而来,“岳爷爷,让您为难的事情,我不会做。”
话里有话,岳老先生示意他,“那说来听听。”
莫予深:“剧本直到您满意为止,您满意后,再谈后面的合作,要是所有剧本您都不满意,不管是您还是影视方,至少都没了遗憾。”
“对了,所有演员最后由您拍板,拍摄过程中请您坐镇指导。”
奚嘉不禁微微转头,看了眼莫予深。
这样优厚的条件,除了岳老先生,大概没几人能有此殊荣,影视方这回是下了血本。
岳老先生走得慢,用拐杖小心探着路,每一步都走得谨慎。
对莫予深的提议,他没置言语。
山林间不时有鸟鸣,婉转入耳。
岳老先生没打断,莫予深继续,“我是替星蓝影视牵线,星蓝的高层已经开始海选合适的编剧。”
岳老先生一直不同意授权影视化,就是担心拍出来的剧毁了原著,岳老先生年事已高,身体也不佳,让其改编剧本,精力跟不上。
星蓝打造这部剧,并不是冲着利润,是想提升其品牌影响力。
莫予深代表星蓝给出了最大的诚意,岳老先生也让了一步,“你们这些年轻人可真是犟。”
叹口气之后,“不过,爷爷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影视公司那边改编出来的剧本,我看着不满意,你就是再说情都不顶用。”
莫予深表态:“岳爷爷,我不会让您为难。”
说话间,就到了垂钓的地方。
刚才那个话题,就此打住,结果也算圆满。
这片水域不如那边的湖景秀美,胜在河岸不陡峭。
河边有个平台,是景区专门给岳老先生搭建。
平台在两棵大树底下,上面有几个石凳。
岳老先生拿了自己的一套鱼具,另一套新的给莫予深,他坐在靠南边的石凳上,指指北边:“你们俩坐那个。”
今天岳老先生兴致不错,“予深啊,咱爷孙俩赛赛,看谁钓的多。”
莫予深:“跟您比,我不是自取其辱?”
岳老先生虚空点点他,哈哈笑。
在岳老先生面前,莫予深跟奚嘉颇有默契的,继续扮着恩爱摸样,有时戏演多了,也没了尴尬。
奚嘉紧挨着莫予深坐下,她余光丈量了下他们这边跟岳老先生之间的距离,要是小声说话,岳老先生听不清。
她凑近莫予深一点,压低声音,“星蓝这次公开征集剧本,是不是就为了选出适合改编岳爷爷作品的编剧?”
莫予深没立即应声,跟她对视几秒,“感兴趣?”
奚嘉微笑,“你说呢?”
莫予深只说了句:“专心赛你的马。”
奚嘉在马术上是个王者,在编剧上就是个青铜,这是莫予深对她的认知。
而事实上,奚嘉也的的确确在马术比赛上赢取了不少奖项,至于编剧,没见她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莫予深不解,为了星蓝公开征集的剧本,她竟牺牲马术巡回赛前的训练时间,来到深山里寻找灵感。
大概找灵感是假,知道星蓝内部消息,提前过来跟岳老先生攀交情才是真。
莫予深提醒道:“别在岳爷爷这边浪费时间,真要能靠关系得到改编剧本的机会,星蓝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回去忙你的训练。”
奚嘉呵呵两声,没爱搭理。
竟然误会她、看扁她。
关于星蓝征集剧本,她早就把自己的大作投了过去,这几天一直在等结果。
之后的时间,两人再无交流,莫予深专心钓鱼。
鱼竿静止,奚嘉忽然出手晃晃鱼竿。
莫予深:“……”
他侧脸看她,独属于她的那股坏劲儿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