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悦眼底渐渐湿润,张了张口,她想告诉他,这明德女子学院是黑暗沼泽地,根本不是外界传说的那般。
他们打她,羞辱她,不给她吃的,逼迫她当奴隶干活,她实在受不了才不得已打去这个电话。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那边就传来了张雪柔温柔深情的声音,又带着无尽的委屈。
“霆墨哥,要不把清悦妹妹接回来吧,当初也怪我,要是我多让让清悦妹妹的话,我就不会…跌下楼摔断了腿…”
傅霆墨当即就黑着脸挂了电话,挂之前还警告她。
让她老老实实在女子学院反省,别想着给奶奶打电话说些让奶奶心软的话。
因为他早就把傅家的电话包括奶奶的手机全部换了,就是不想她打电话给奶奶哭诉,利用奶奶的心软把她接回来。
说她不改掉臭毛病的性子,就永远别想回来。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也不知道哭肿了眼睛多少次。
感到绝望无助,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
一次,她趁教官忘记拿走了手机,再次偷偷地给傅霆墨打电话,想求他把他接回去。
她会乖的,会听话的,不会再和张雪柔争抢他了。
可那头接电话的是张雪柔,语气里满是嘲讽和阴冷,表面还说会在傅霆墨面前帮她说情,可她真的相信了。
也许是人到绝望时,任何一个人,哪怕知道这个是坏人,她许下的承诺,都是她生命中一道可以抓住的光。
她等啊等,盼啊盼!
没想到盼来的却是学院里的教官对她更加的严苛和几顿毒打。
“方清悦,你还不清楚吗,我们之所以对你这般严厉,都是傅总交代的,他说你伤了人,总要付出代价!”
“你怎么还那么天真,偷偷地给他打电话?实话告诉你,你给他打一次电话,学院的教官就会打你十次。”
“傅总还说,你要是死性不改,就永远别想回去!”
她抱着头,不停地摇晃着,说不相信傅哥哥会对她这么狠心。
林教官眼里迸射狠毒的光,不仅打她,还拿针扎她。
她的十指被扎得血肉模糊,痛得晕厥了。
林教官吩咐人把她拖到小黑屋,饿她三天。
她发了高烧,烧得迷迷糊糊,脑海里涌出自己被送走的那一天。
傅霆墨那张寒如九霜的面庞,吐出来的话一字一字地插进她的心间。
“方清悦,你把雪柔推下楼,她不仅不怪你,还想为你求情,可是伤了人,总要付出代价!”
“你去明德尚美女子学院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我再考虑派人去接你回来。”
就这样,她被他狠心、无情地送去了送到了这家女子学院。
无数个夜晚,她独自躺在床上默默流泪,心中充满了无助和痛苦。
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毒打和折磨后,曾经那个骄傲、任性的女孩终于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也许是内心深处那份对自由的渴望渐渐磨灭了,也许她终于愿意相信林教官说的话,傅霆墨恨她、厌她、恨不得她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她对他终于不再抱任何期盼,她开始逐渐适应这里的环境。
学会了乖巧听话,服从学校的各项规定和安排。
五点就被迫起床,干活,打扫卫生,日晒雨淋,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间,她已经被送到这里半年了。
从最初的95斤,瘦成了皮包骨的68斤,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到。
原本洁白如雪、细腻嫩滑的皮肤也因为天天干活与恶劣的环境,布满了褶皱,粗糙干裂,毫无生气。
就像被抽干了水分,显得疲惫沧桑,好像老去了十几岁。
“这十天,你不用去干活了,就在院子里好好晒太阳,每天送你吃的东西也要吃。”
林教官已经接到了电话,说傅霆墨十天后会来接方清悦回去,不要让他看出她受了折磨。
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身上也不能看出一点伤。
方清悦望着眼前满满一桌美食,大鱼大肉堆积如山,腾腾热气裹挟着浓郁油脂香气。
本应是诱人佳肴,可她却觉得胸口发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还一阵反胃呕吐。
林教官满脸怒容地看着方清悦,她不仅没有动手拿东西吃,还吐出一阵酸水,支起皮鞭就想狠狠地抽打她。
可是想到了那个电话,说不能让人在外表看出伤痕,她压下心里的狠戾,收回了皮鞭。
一脚踢翻了方清悦旁边的椅子,眸子里全是怒火:
“方清悦,摆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你要是今天不把这堆食物吃完,今晚就别想睡觉!”
说着,她拿起一个油光发亮的鸡腿,气势汹汹地朝着方清悦的嘴边凑过去,想要强行塞进她的嘴里。
旁边的张教官扯了扯林教官的衣袖,小声嘀咕着:
“方清悦…她一直吃的馒头稀粥,肠胃早就适应了清淡的饮食,你现在突然给她拿来这么多油腻的食物,她会感到反胃也是很正常的呀。”
林教官扯出自己的衣袖,厌烦地说:
“那你说咋办?十天后她就要被人接走了,到时候看到她瘦成这个鬼样子,回头问责的还不是我们?”
张教官无奈地叹了口气,抱怨道:“那人也真是的,不会提前一个月告诉我们吗,非得这么急……”
方清悦听到张教官提到的“那人”两字,她眸光轻缩,手指狠狠地攥紧,她们口中的那人是谁?
林教官怕方清悦听到她们的谈话,把张教官拉去了另一边。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张教官摇头又点头。
等过来的时候,她们拿来了一些蛋白粉,配了一些粥,张教官一副温和微笑的样子。
轻声对方清悦说:“小悦啊,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反胃干呕了,是因为这些食物太过油腻,你得吃点素食简餐,把胃调养了一段时间,才能吃这些。”
她让人拌好了营养的蛋白粉粥,递到方清悦面前。
“今天先吃点营养粥,和一些素餐,把胃养好了,过几天就可以吃点肉类了。”
方清悦看到眼前的营养粥,芳香四溢的样子,这是她进明德女子学院第一次能吃这么好的粥了,她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
张、林两个教官相视一笑,眼尾带着阴暗的秘笑。
方清悦端起碗准备来喝香甜的粥,可是还没喝上,就闻到了一股子刺鼻的药味。
张教官见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心中不禁一急,她快步走到方清悦身旁。
关切地问道:“小悦,怎么了?这是我特意找校医给你调配的营养粥,养胃的,吃几天你的肠胃就好了,来,趁热喝了吧。”
若是忽略她眼里那抹不易察觉的阴光,方清悦可能二话不说就喝下去了。
可这明明有一股刺鼻的西药味,蛋白粉怎么会是这样的味道?
“张…张教官,我…我肚子有些疼,想去洗手间,一会回来就喝。”
站在一旁的林教官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里翻扯着皮鞭,用力一挥,鞭子在空中发出狠戾的响声。
指着她道:“不吃完这碗营养粥,你就把屎尿拉身上好了。”
她越是这样说,方清悦越觉得这粥有问题,心跳开始加速,额头上也涔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突然白眼一翻,双手打颤,蛋白粥打翻在地,人也晕厥了。
“啊?”
林教官看到这情形,愤怒得想挥出皮鞭,被惊呼出声的张教官拉住了手。
“你住手,不是说过了吗,表皮不能留伤痕。”
……
傅老夫人让人把方清悦的房间又打扫了几遍,不停地吩咐着佣人:
“小悦的房间要恢复原样,还有她最喜爱的抱抱熊,洗干净了吗?”
“老夫人,都洗干净了。”
傅霆墨和张雪柔回到了傅家,看到奶奶在吩咐佣人打扫方清悦的房间,张雪柔手指捏紧,脸上挂着亲切乖巧地笑。
“傅奶奶,小悦回来后,看到房间还是原样,一定会很高兴的。”
傅老夫人见她自己的大孙子和张雪柔来了,拉起她的手慈爱地说了声。
“雪柔,谢谢你不追究小悦的责任,等她回来,我一定好好教导她,她去了明德女子学院,学习了半年,回来性子肯定也改好了。”
张雪柔白玉的脸庞涌现一抹自责,眼里也染上几分哀婉:
“傅奶奶,我…一直都没有怪她,我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当初都怪我,我要是能避着小悦妹妹,就不会发生那件不幸的事了。”
傅霆墨听她这样说,平时冷寒俊美的脸被柔色覆盖,眸子也蓄满了怜惜,轻声安抚:
“雪柔,你太善良了,当初是她狠心推你下楼,你不仅不怪她,还帮她求情,等方清悦回来了,我定要让她向你赔礼道歉。”
提到方清悦,脸上的柔意一扫而净,只有冰冷和厌恶。
傅老夫人刚才还在心疼方清悦一个人在女子学院可能不习惯会吃些苦头,可是看到张雪柔这么温厚敦善的样子。
一点也没有因为摔断腿而责怪小悦,反而还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她对小悦的心疼化为了一抹叹息。
都是她把她惯得骄纵任狂,无法无天了,在女子学院好好磨磨性子也好。
“奶奶,再过十天方清悦就回来了,你不用那么担心她,她在里面吃得好穿得暖,回来肯定得胖十几斤。”
傅霆墨派了自己的助理李学维去了东南亚的孤岛,李学维说她现在养得很好。
不仅没瘦还养得白白胖胖的,他一听,心里就更厌嫌方清悦了。
还问是不是奶奶偷偷给她打钱了?
李学维没有说话,他的沉默让傅霆墨默认了是奶奶让他给方清悦打钱了。
让她在学院里好吃懒做,养尊处优,不思进取!
他冷嗤了一声,‘果然还是一条寄生虫!’ 嘴角轻蔑的冷笑不加掩饰。
要不是奶奶这些天总是梦见方老夫人,晚上睡不好,吃不下东西,说对不起方老夫人。
神情恹恹地,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快把方清悦接回来?
……
李学维来到了明德女子学院,看到方清悦长了一身赘肉,比原来送进来的时候胖了二十斤。
一双无框的镜片下,那双阴翳的眸子露出了鄙夷的笑。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的人,皮笑肉不笑地道:“方清悦,傅总让我来接你回家。”
方清悦心中苦涩蔓延,她还有家吗?
那是她的家吗?
如果不是要回傅家找到那个玉牌,出了明德女子学院,她再也不想回到傅家了。
这半年来,她忆起了小时候很多美好的时光,在没有遇到傅霆墨之前,原来她是那么的快乐。
可是遇到了傅霆墨之后,又得知她与他有娃娃亲,她就迷失了方向,丢失了自我,她的世界只剩下一个他了。
在一次又一次的期盼,最后演变成绝望。
她早就心死了,现在只剩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了。
要不是在濒临生死间,恍惚忆起了妈妈临终前留下的遗言,她可能早就放弃挣扎了。
‘悦悦,要好好活着。’
‘妈妈只能陪你到这了,未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拿着玉牌去找一个人,他是你外公的学生,他会帮你…’
要是十七岁的她没有被傅奶奶接到傅家,她是不是会拿着玉牌拨通那个人的电话,后面的际遇又会如何?
“方清悦,你是不是傻了?上车啊!”
李学维一双冷翳的眸子透过无框镜片瞪着她,像是一条毒蛇,吐着毒蛇子。
仿佛只要她再不听话,就一口毒液毒死她。
要不是你对雪柔还有点用,早就让林教官把你给弄死了。
方情悦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裳,弯着腰进了车,手指狠狠地掐进手臂。
李学维一直对她都是这副态度,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得罪过他,他天就对她有敌意。
曾经有一次,实在受不了这种态度的她鼓起勇气向傅霆墨倾诉,希望他能够帮她出面训斥李学维两句。
然而,傅霆墨只是冷漠地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讥讽与嘲笑。
‘怎么,奶奶给你安排的那些佣人伺候得还不够周到吗?现在连我身边的助理都不放过,还妄想让人家也对你低声下气、唯命是从?’
在傅霆墨的眼中,方情悦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大小姐,骄横跋扈、任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