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子过生日,我熬夜两晚为他亲手制作三层翻糖蛋糕。
生日宴上,他却当众砸碎蛋糕扣在我的脸上。
“你个死瘸子,别以为做个蛋糕我就会认你当妈!”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的丑样子!从今往后,不许你跟任何人说你是我的母亲!”
我尴尬至极,进退两难。
坐在一旁的矜贵男人却淡漠开口:“既然这是小睿的生日愿望,你还是满足为好。”
“以后当着外人,就说你是他的保姆吧。”
甜腻的奶油流下,模糊了视线,也堵塞了心。
看着这对我精心照顾了八年的父子。
我淡淡一笑:“也好,景睿过完十岁生日我就离开。”
......
人群里顿时传来鄙夷和嗤笑声。
“梁荨天天演戏不累吗?景睿明天就过完生日,看她不走怎么收场?”
“心机女的把戏罢了,景家家大业大,她一个瘸子能嫁进来是走了狗屎运,脑子傻掉才会离开!”
“可方家大小姐不是回来了?梁荨一定受不了景哥对别人那么好,我赌十万压她会走!”
“我赌二十,压她不走!”
我拖着发抖的跛脚,一瘸一拐地远离了身后令人窒息的空间。
如果现实世界是一幕电影,我的脸上一定被画着小丑的妆容。
因为,在所有人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小丑。
一个依靠不光彩的手段依附于景家,想甩都甩不掉的鼻涕虫。
这没什么好解释的,因为一切都快结束了。
我去到卫生间,冲了一把脸。
推门出去时,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正错愕之际,听到对面传来景睿放肆的笑声。
“哈哈哈,你个死瘸子竟然也敢出现在我的生日宴会上,这就是我对你的惩罚!”
“你救过我的命又怎样,我永远不会把你当成母亲,你这副样子只配做我的保姆!”
景睿满脸厌恶,冲我呸了一声,在一群小伙伴们的簇拥下大笑离开。
我浑身湿透,措手不及,只能依靠着门板滑坐下来。
窗外,夜空中的星子高挂,让人回想起八年前的夜晚。
那起车祸发生的突然,我作为景睿的启蒙老师,下意识地把只有两岁的他护进怀里。
忍过漫长的疼痛和煎熬后,我落下终身残疾。
一条跛腿换一条命,景家大气地允许我提出一个条件。
我什么都没要,只求让我嫁进景家,亲自照顾景睿。
虽然为难,但景家体面,到底满足了我。
可不体面的我,就成了景家的刺。
一扎就是八年。
八年间,人人都说我是心机深沉的拜金女,为了嫁进豪门不择手段。
哪怕我全心全意为之付出了八年的父子,也同样认为。
天幕上的星子一动不动,直到我的衣服逐渐干透。
我出去时,宴会已经散场。
走到那摊摔烂的蛋糕面前,它依旧散发着美味。
就像真心,虽然甜美,却总有人不稀罕。
我回到家时,父子俩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见到我,神情是如出一辙的冷漠倨傲。
换做以往,我也许会亲自下厨煮上一碗醒酒汤,或是为父子俩提前放好洗澡水。
但今天,我什么都没做,而是独自上楼收拾了行李箱。
八年过去,景睿终于满十岁。
熬过今晚,一切都会结束的。
半夜,半梦半醒间,我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道滚烫的气息。
下意识地躲到床的边缘。
一只大手,却将我揽过去。
“今天是小睿的生日,忘了你该做什么吗?”
景辰亦低沉的嗓音在耳边炸响,我忍不住浑身一抖。
嫁进景家八年。
他碰过我七次。
每一次都在这一天,景睿的生日。
从天黑折腾到天亮,他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景睿母亲的名字。
荒唐一夜后,第二天见我满身青紫,再面无表情地提醒一句,别忘了吃药。
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在景家的最后一晚,我不想再顺从。
挣脱开身后的大手,我起身按开床头灯。
一纸离婚协议书,静静地摆在桌面上。
“景先生,小睿过完十岁生日,明天,我该离开了。”
看清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景辰亦眸中的情愫消失得一干二净。
眉眼间,甚至染上了一抹怒意。
“小睿今天毁掉蛋糕,的确是他的不对,我已经说过他了,你还耍什么小脾气?”
“他才十岁,只是个孩子,就算不是你亲生,你也养了他八年,难道连这点包容心都没有吗?”
包容心?
得知景睿猫毛过敏,我把养了四年的小猫拱手送人。
八年间,没再没去看过它一眼,没再抱过它一次,这叫没有包容心?
他的确并非我亲生,可我养了他八年,却只养出了滔天的怨气和戾气。
我自嘲一笑:“不是因为这个。”
“景睿长大了,即便没有我的照顾,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我这副样子留在他身边,只会引起他的反感和嫌弃。”
景辰亦视线挪到我的跛脚上,眉眼间的阴霾褪去几分。
“这个你不必担心,小孩子有叛逆心是正常的,他已经习惯了你的照顾,换成别人会不适应。”
“只要你继续给他母爱,哪怕是以保姆的身份,景家也会养着你,一辈子吃喝不愁。”
没有人自甘下贱,哪怕我给一个陌生人当保姆,也会比现在有尊严。
至于母爱,景睿不是早就想换一个母亲了吗?
我摇头:“不必了。”
转头从床头柜里拿出七张银行卡,原封不动地递还给景辰亦。
“这是我嫁进来后,景家每年给我的卡,里面的钱我没有动过,现在如数奉还。”
“希望你尽快签字,景家家大业大,只愿以后遇见,就当不认识我。”
景辰亦半晌不语,漆黑的眸子直直打量着我,似是在判断我的话里究竟有几分认真几分赌气。
片刻,他试探着问:
“你是因为方洛回来了,在跟我闹脾气?”
“她是我爸故友的女儿,我对她好一些不是应该的吗?梁荨,搞清楚自己的位置,闹脾气可以,但不要超过限度。”
我苦笑道:“没有闹脾气,景睿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我的照顾,我该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哗啦”一声。
几张银行卡和离婚协议书,被景辰亦挥落在地。
他激动地站了起来:“你口口声声都是景睿,难道眼里就没有其他人吗?这么多年,难道你......”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
我愣住。
八年了,我从未见景辰亦如此失态过。
所有人都以为我贪图富贵,把景睿视如己出,只是为了抱紧景家大腿。
景辰亦也是这样,从没正眼看过我。
如今我提出离婚,他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
他怔忡一会儿,突然别开了眼:“我是说,我的父母年纪大了,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景家不是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离婚协议书你收好,我不希望再看见它。”
关门声响起,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我明白了,原来是担心景家的脸面啊。
视线落到床头柜的照片上,景睿母亲的笑容依旧温柔美好。
自她去世,卧室的布局就是这样。
我嫁进来八年,一处都没有变动过。
从始至终,我就像个影子一般,虽然在这栋房子里生活,但却没有走进任何人心里。
我忍不住轻笑,拿起相框,用手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灰尘。
“抱歉啊,念真姐,十岁之约我已经完成了,景家的脸面就不关我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