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燕行惯会装。
装深情,装爱我。
装着对我千依百顺,我想要什么都给我。
让所有人都觉得我嚣张跋扈不堪皇后之责。
众臣在朝堂上弹劾,他极力庇护。
还因此怒杀了内阁大臣。
他的这一举动,非但没平息怒火,还为我招来无数憎恨。
以至我的母家都遭了殃。
他却仍不知收敛,弹劾的奏折越多,他给我母家的赏赐便越重。
成箱的珠宝搬去了护国公府。
直到占满整个庭院,再也放不下。
而我的命,也在这夜终止。
胸口撕裂般得疼,我蜷缩着倒在裴燕行怀里。
吃力地抬起胳膊,想去碰触下年轻帝王英俊的脸。
还没碰触上,他偏头移开。
我手指扑了空。
心猛地一缩。
窒息感再度袭来,我痛到不能呼吸。
很轻很轻地唤了声:「陛下。」
裴燕行抓住我的手,痛哭流涕。
难过的诉说着绵绵情意。
他说他很后悔。
我撑着最后一丝气力反握住他的手,想说些宽慰的话。
一字未吐,喉咙被他死死掐上。
狠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朕最后悔的,便是让你活了这么久!
「你不知朕每日醒来看到你有多恶心。
「韩蕊婉,你不是问朕爱不爱你吗?
「今夜朕便告诉你,朕对你从未有过一丝爱意!
「朕只想食你肉,喝你血。」
至此我才明了,原来他这般恨我入骨。
我问他为何?
他对着我胸口连插数刀。
「若不是你,莲儿怎么会死?朕要为莲儿报仇。」
苏莲韵是他的青梅,兵变那日死在我剑下。
我以为裴燕行早已忘怀,却没料想含恨至今。
他对我的恨意不止生前有,死后亦在。
哪怕我已断了气。
他还不放过我。
命人把我的尸身扔进井里。
找来法师做法,封印井口。
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他还抄了我的家。
当场诛杀。
三百六十口悉数丧命。
一夜之间,北朝盛都再无韩家人。
睁开眼的刹那,看着眼前落拓挺拔的身影。
我只想让他,血债血偿。
我重生在生辰这日。
裴燕行端着酒樽为我庆生。
四目相对,眼神柔情似水。
当真如外界传言那般,爱极了我。
可我知,一切都是假的。
他做这些不过是为了替苏莲韵报仇。
想来也是可笑。
我殚精竭虑九死一生助他登上帝位。
换来的不是琴瑟和鸣夫妻恩爱,而是他的算计谋害。
他怕是忘了,兵变那日许下的誓言。
若负我,必不得好死。
「阿蕊,在想什么?」裴燕行见我没动,温声问,「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我已经想不起他有多久不曾唤过我「阿蕊」了。
一年两年,似乎苏莲韵死后再也没唤过。
想着他前世的所作所为,滔天般的恨意涌上心头。
我恨不得现在便杀了他。
可是,还不行,时机未到。
压下心中的怒意,我淡笑说:「陛下亲自命尚食局准备的膳食怎会不好,臣妾是想起了旁的事。」
「哦?什么旁的事?」
「好久没听陛下吹箫了,不知今夜臣妾可否有幸听上一曲?」
「今日你生辰,莫说是吹箫,便是其他的,朕都允。」他高举酒樽,「喝了这杯,朕吹给你听。」
前世我便是喝了酒后倒下的,酒中有剧毒,一杯可毙命。
裴燕行啊裴燕行,你当真是心狠手辣。
我莞尔一笑,撒娇道:「臣妾想先听曲,听完再喝。」
「阿蕊听话,先喝了酒,喝完朕吹给你听。」裴燕温声哄着,像是在哄小孩一般。
他装得非常真,可我还是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意。
那是对待仇人时才有的眼神。
我装作不知,依偎进他的怀里,「臣妾要先听曲。」
裴燕行放下手中的酒樽,压下不耐,「好,听阿蕊的。」
我亲自去拿萧,行至半路,停下,回头看他。
正好看到他举着一物发呆。
没记错的话,那是苏莲韵送他的定情信物。
果然是真爱。
折返后,为了恶心他,我故意点的凤求凰。
裴燕行也如预期那般沉了脸。
声音低沉道:「换一曲。」
我忍着怒意,柔声道:
「听陛下的。」
裴燕行随意吹了一曲。
曲中道尽了相思。
能让他思之念之的除了青梅苏莲韵再无旁人。
他真是不分场合的给人难堪。
我睨着他,衣袖下的手指攥紧成拳。
用力克制着才没让自己失态。
他不仁,休怪我不易。
趁他不备,我把两杯酒调换了位置。
一曲罢,我接过玉箫,递上换掉的酒樽。
「陛下,请。」
裴燕行深情注视着我,「阿蕊,请。」
直到我把酒饮尽,他才喝下。
放下酒樽,我看到了他唇角一闪而逝的浅笑。
那是猎人射杀猎物成功时才会有的笑容。
他睥睨着我,很轻很轻地唤了声:「阿蕊。」
我身形不稳地晃了下,不经意间碰倒了酒樽。
落地后砸出响声。
随后我身子一软,跟着倒了下去。
伸出手欲碰触他。
被他一脚踢开。
他冷冷道:「滚。」
我错愕:「陛下。」
他道:「韩蕊婉,你死期到了。」
我还未言,裴燕行捂着胸口倒地,「你……」
我扶着石桌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睥睨他。
「陛下,毒酒的滋味不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