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我的神经,我从病床上悠悠转醒。
病房里除了吊儿郎当的盛年搂着苏南雪坐在沙发上,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一个苏家人的存在。
见我睁开眼,她懒散的问了句:
“醒了?”
我脸色苍白,视线落在旁边的呼吸机上。
苏南雪沉默了一瞬,不耐烦的“啧”了声。
“竟然又休克了,你怎么这么脆弱?”
我麻木的扯了扯嘴角,没搭她的腔。
“儿子呢?”
苏南雪瘪了瘪嘴。
“重症监护室躺着呢,真没用,跑几圈就受不了了。”
她略带责怪的看着我。
“你把小孩教那么金贵干什么?吃不了一点苦,将来会有什么作为?”
我苦笑。
昨天晚上苏南雪将我和儿子叫到骑马场,因为盛年的一句话,我数不清儿子昨晚在骑马场跑了多少圈,只记得跑到最后儿子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好不容易台上的苏南雪和盛年终于玩够了,苏南雪扣好最后一颗衬衫扣子,对着马场内的我施舍般的吐出两个字:
“够了。”
我苍白着脸,看着工作人员将奄奄一息的儿子抱下了马。
肩膀的痛楚和黏腻将我包围,我神情恍惚去看呗众人围在中间的苏南雪。
踉跄两步,我挣扎的坐起身,朝她求救。
“小雪……120……快!儿子他会出事的!”
我忍着脱臼的疼痛,豆大的汗从我额头掉下。
跟苏南雪一起的公子哥们注意到我的神色,纷纷围了过来:
“不是吧你,不就是让你儿子骑着马跑了两圈,至于做成这个样子吗?”
“别说,南雪姐,他装的还挺像的,我都要当真了,脱臼真有这么痛吗?额头的汗要不要这么真实?”
“诶你别说,他这样子跟当初一个劲的装苏奶奶的死不是他造成的样子一模一样!不错啊迟叙,这么多年,你的演技是一点也没退步啊!”
苏南雪带着盛年走过来,皱眉上下打量着我。
她大概忘了我心痛过度休克前是什么神情了,所以也跟大家一样,认为我是装的。
盛年先她一步站出来,他厌恶的看着我,故作惊讶的看着儿子腿间流出的液体:
“天呐,你儿子那是尿裤子了吗?!”
他故意放大了声音,让众人的视线都朝儿子腿间看去。
“迟叙你是怎么教孩子的,这么大了还憋不住尿啊哈哈哈,你不会也是这样的吧?要不然南雪姐怎么这么嫌弃你?”
巨大的羞耻感将我和儿子淹没,我差点没能呼吸上来。
儿子本能的朝苏南雪伸出手求救:
“妈妈,帮帮我,我身上好痛,我好难受。”
可苏南雪却嫌弃的打掉儿子的手。
“丢人。”
扔下两个字,他带着众人扬长而去,就连骑马场的工作人员都没把我和儿子当回事,任凭我一个人在草地上呼喊求救。
后来儿子晕了过去,我心脏一抽,也跟着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是在这了。
我眼底酸涩,又一次了,我差点又一次失去了自己亲手带大孩子了。
盛南歪头靠在苏南雪的头上,手一下一下的轻抚着苏南雪的肩。
“这都怪迟先生教导不善,不过跑了几圈而已,孩子就进了重症监护了,迟先生不愧是扫把星。当年我和苏总在马背上来来来回回那么多次,回回都骑到汗流不止,可我和苏总不也还是好好地一点事都没有。”
苏南雪被他逗笑,抬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他怎么能跟你比?要是早点遇见你,把那孩子教给你养,肯定会跟你一样身强力健。”
苏南雪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无尽暧昧。
这样伤人的话我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从前每听一次,我的心就会痛一分。
我也总会不长记性的质问苏南雪:
“这孩子也是你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每当这个时候,苏南雪就会冷眼看着我,一言不发的逼疯我。
可现在,我整个人麻木着,毫无感觉。
也许是因为休克刚醒身体虚弱的缘故,窗外丝丝凉风吹进来,让我感到特别冷。
“苏南雪,麻烦你帮我关一下窗户,我很冷,医生说过休克醒了之后要多休息是不能受凉的,谢谢。”
我沙哑着声音,语气带着疏离。
我前几次休克,医生都是这样嘱咐的。
苏南雪冷着脸,说出的话犹如寒冬的刀。
“你是心痛暂时休克而已,又不是出车祸粉身碎骨了,怕什么冷?又想拿休克需要休息这个借口偷懒不回老宅伺侯我妈了?”
说完,苏南雪就要走,她在这里守了半个小时,耐心早就耗尽了。
临走前,她还特意将所有窗户都打开了。
“嗤,不能受凉?我倒要看看受凉了又会怎样。”
我沉默的听着这些话,像之前的五年一样,独自承受着苏南雪的恨。
可现在,我好累,我不想再继续背负苏奶奶的死,也不想再当整个苏家的出气筒了。
五年前,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降临在苏南雪和我身上。
情至深处,苏南雪带我回了苏家。
苏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往父辈上数几代下来都是包办婚姻,唯独苏南雪。
她不肯。
整个苏家,没有一个人真的喜欢我,他们都是为了我的钱而讨好我。
只有苏奶奶。
苏奶奶年过九十,身子慢慢的就不再健朗了。
身体器官的衰竭不得不让她这位曾经苏家话语权最重的人退了位,坐上了轮椅。
她是苏家唯一一个真心支持我和苏南雪感情的人。
她很喜欢我,她经常会叫苏南雪把我叫到苏家去陪她。
苏南雪是她一手带大的,她经常在我面前说起苏南雪小时候的事。
可说着说着,她周遭的空气都悲伤了起来。
破碎的故事中,我了解到苏奶奶在联姻前,有一位年少知己。
只是一切的一切,都迫不得已。
再后来,苏奶奶连话都不能说了。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力排众议同意了我零彩礼娶苏南雪的事。
虽说是零彩礼,但我迟家结婚向来都是媳妇管钱。
于是订婚后,我和爸妈就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了苏南雪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