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来临时,方有仪抛下我去保护她已故同事的丈夫。
当我抱着装有应急物资的布袋暗自庆幸,却发现里面的饮用水早就被她拿走。
第二天,我侥幸捡回一条命,撑着极度缺水的身体回到科研基地。
莫任凡笑着对我说:“谢谢谭哥昨天的让水之恩。”
我没有生气,平静的问他:“妻子也让给你了,要不要?”
一向淡定的方有仪却慌了:“斯年,别开玩笑!”
我垂下眼睑。
这不是玩笑,我是真的不要她了。
知青返城,国家鼓励百姓创业,我要回乡带领同村去致富。
......
沙尘暴过去的第二天,我回到科研基地。
第一件事就是给爹打去电话,说自己要回家的事情。
“你想好了?离婚不是开玩笑,不能后悔的。”
“恩。”
“终究不是一路的人,强求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爹叹了一口气。
“当初就告诉你,方知青我们高攀不起,你非不听劝。”
“受了委屈就回来吧,你娘老是念叨你,恰好你四哥也要结婚了,回来还能赶上喝喜酒。”
我的眼睛有点湿润。
作为家里这辈最小的男孩子,我也曾经是团宠的存在。
只是为了方有仪,才来到这里。
挂了电话,我拖着劫后余生的身体往家走。
路过井边,被方有仪叫住。
“斯年,你来得刚好,这水怎么打?”
“任凡不舒服,我给他提过去。”
没有关心我满身沙土是怎么来的,也没有问我昨晚为什么不在。
好像失忆一样,将把我丢在那场沙尘暴中的事情彻底遗忘。
我停下沉重的脚步,叹了口气。
“我很累,你问问别人吧!”
方有仪看了我几秒,欲言又止。
用那双纤细白皙的手,默不作声的把木桶丢下井里。
又不甚熟练的慢慢摇上来。
重复几次,才打满一桶。
我眼睁睁的看着,心里像被石头压住。
结婚五年,她从来没有干过这些事情。
即使是那次摔伤腿,也是我爬起来一担一担的往家里挑。
方有仪正要提起水桶,却被我叫住。
“父亲生病,恰好四哥也准备结婚,我打算回去看看。”
她皱了皱眉。
“父亲严不严重?需要我一起回去吗?”
我神色稍缓,刚要开口拒绝。
却被她打断:“任凡昨天差点被沙尘暴埋了,正生病,离不开人。”
到口的话被咽在喉咙,我垂下眼睑自嘲。
“不需要,我自己回。”
方有仪松了一口气。
“那你记得买票。”
俯身提水的瞬间,从她上衣的口袋里滑落出崭新的男式领带的一角。
没有给我。
又是莫任凡的。
曾经我也期盼过,开口问她。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
“你一个在食堂厨房炒菜的人,用了浪费。”
如今对象换成在基地幼儿园上班的莫任凡,总算不浪费了。
可不配带领带,我连水也不配喝了吗?
昨天,我外出给基地采购食材,车子临出门,却被方有仪叫住。
莫任凡生日,想去镇上,她拉着他登上了车。
回来途中,莫任凡却非要下车小解。
为避免发生意外,我下车等他。
哪里知道就短短几分钟,天色突变,沙尘暴来袭。
方有仪焦急的下车找我们,却在找到莫任凡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他上车。
甚至都没查看我在不在车上,就一脚油门,冲回了基地。
靠着几年沙漠生活的经验,我抱着随身布袋窝在沙丘背风处,躲过一劫。
沙尘暴过后,我口渴去掏水壶,却想起水壶早就被方有仪拿去给出门没有带水的莫任凡喝。
等到食堂采购部的人发现不对去找我。
我已经被晒得脱水,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攥紧了身侧的拳头,我咽下苦涩往家里走。
镇上离开的车,五天一次。
五天后,我就不用委屈自己了。
第二天,我去找科研基地后勤负责人李主任,跟他说辞职的事情。
李主任很诧异。
“小谭,发生了什么事吗?”
“有困难可以跟我们说,基地尽量帮你解决。”
我沉默的摇头。
他叹了一口气。
“是不是听到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了?”
“行业不分贵贱,谁说做厨师的就配不上他们这些搞科研的了?”
这些流言,我也知道。
当初漂亮又有学识方有仪与我这乡下小土蛋结婚。
一个是看上了我家男丁多,有余粮。
另一个就是被我的厨艺吸引。
刚来沙漠那两三年。
人人都夸我厨艺好,方有仪有口福。
莫任凡来了之后。
曾经夸我的那群人,又说他与方有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即使是这样,我也从没有看低自己。
看着李主任关切的眼神,我低声回到:“家里有事要回去,跟这些无关的。”
从李主任的办公室出来,我就回家了。
一进门,就发现婴儿房里被堆满了东西。
那张我曾经为了迎接新生命准备的小床被重重的箱子压住,一个床腿断了。
厨房里,方有仪剥着蒜,笑着与莫任凡对视。
温馨而又充满活力。
仿佛我才是那个多余的第三者。
看着他们这伉俪情深的背影,我才知道,原来方有仪也是能进厨房的。
听到声音,他俩同时回头。
看到我有些惊讶。
“斯年,你回来这么快?对了,任凡现在一个人,觉得原来的房子太冷清了,我就让他搬来跟我们住,你不介意的吧?”
先斩后奏的询问,从来都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只是这房间......
曾经,我们有过一个孩子,在来科研基地前怀上的。
那个时候方有仪在村里还没接到调令要来沙漠。
孕反太严重,她没有跟我商量就自作主张的打掉了。
即使这个孩子是我盼了很久,我也没有责怪她。
反而心疼她承受了太多。
当时她很感动抱着我,眼里都是泪。
她说:“斯年,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等以后我有机会回到科研基地,稳定下来马上就开始备孕。”
后来她如愿接到调令,也确实费劲心思的跟我一起准备婴儿房。
那时我们双双对视,满眼都是期待。
现在,她忘记了,那就不需要了。
住谁都无所谓。
我摇摇头,回到房间关门。
隔绝掉这不属于我的温馨。
第三天。
天才刚亮,隔壁房间就传来一声哀嚎。
方有仪急得赤脚跑过去敲门。
门一打开,就看到裸着上身的莫任凡捂住脚躺在地上。
方有仪瞳孔微缩,红着脸慌乱的抱住莫任凡。
“发生了什么事?”
莫任凡苍白着脸,笑得僵硬。
“不小心扭到脚,对不起,吵到你了!”
我倚靠在门边,冷眼看着方有仪担忧的模样。
没做声。
莫任凡像是才看到我,慌忙推开方有仪踉踉跄跄的站起身。
“谭哥,不好意思,我刚才太害怕了,一时没注意自己衣衫不整,让你看笑话了。”
没等我出声,方有仪就心疼得不行。
“任凡,要不你住到主卧吧,隔壁房间太小,转不开身,确实容易被绊倒。”
“斯年,一会有空你把我们卧室清理一下,让任凡搬进去。”
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样子,我讽刺的笑了。
“什么都让,要不我直接把你也让出去好了?”
莫任凡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奋。
方有仪却涨红着脸,显得非常生气。
“谭斯年,别乱说,任凡好不容易才从丧妻之痛走出来,别存心让人难堪。”
我轻嗤一声,出门搭上采购的车子,去给家人买特产。
卖货的大姐与我相识,热情的打招呼。
“小谭,又来给家人买货啊?”
“你们两口子真孝顺,方组长最近每个月都要寄两次特产回去。”
挑货的手一僵。
想起前几天洗衣服的时候从方有仪兜里掏出的一张寄件存单。
收件人:莫大山。
货物重量:20斤。
当时我只以为是她工作上的东西。
现在看来,她已经开始对莫任凡的家人献殷勤。
而我那曾经对他颇为照顾的爹娘从来没有这种待遇。
心如死灰的回到家里,却看到自己的行李被翻开。
方有仪正拿着我的离职证明。
一脸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