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晚年确诊癌症后，我不想折腾了。
打算趁着清明节，跟儿子一块去看老伴的坟，再找块地跟他葬在一起。
刚走到山顶，却看见已死老公和儿子在坟头笑坐着，身后炊烟升起。
“要不是我想到假死，现在怎么能跟小莲这么幸福。”
儿子也说:“我们不过是善意的谎言而已，不被爱的才是小三，爸我支持你。”
“再说了，黄阿姨又温柔又体贴，比我妈哪里都好。过些天等我妈把房子过户给我，你也不用继续演了。”
我心猛地一沉，泪水蓄满眼眶。
原来，我的儿子和丈夫，都在算计我。
既然如此，死后千万遗产，捐了好了。
......
确诊癌症晚期后，我把那张诊断证明藏了起来，塞进了口袋里。
想着提前一天去看看过世的老伴，看看地，死了以后让儿子把我们俩葬一块。
可眼下，到了山头，刚打通儿子电话，我却着了魔般怔愣在原地，指尖发颤。
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我竟看见死了五年的老伴就活生生坐在坟头，牙里塞了根烤串。
吃得正欢。
“妈?”
儿子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
我猛然惊醒，心里五味杂陈，应了声。
只听见他说:“妈，我昨晚做梦，梦到我爸托梦给我，说心疼你千里迢迢过来，今年清明你好好在家享福就行。”
“而且你不是腿脚不好?省的出了事还要去医院遭罪。”
“......”
我没说话，在远处盯着那对父子。泪水蓄满眼眶。
儿子放下手机，忘了挂断。
啧了声。
我只听见，死而复生的男人张海不满道:“别跟这黄脸婆说话了，不好好在家赚钱给你买车买房，一天到晚就会作妖。”
“当初要不是我假死逃脱，现在哪能跟你黄阿姨享受天伦之乐，恩恩爱爱。”
黄阿姨。
我猛地沉下心。
突然发现在不远处山坡上，一个穿着红裙子的贵气中年女人，在树下乘凉。
我认得她，张海的白月光。
五十岁的年纪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
反观我，这些年从丈夫“意外”去世后，我悲痛欲绝。
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满头白发，清晰可见的皱纹。
为了承担儿子高昂的学费和房子的贷款，一个人打两份工。
早晚班颠倒，熬到最后受不住了，才去医院检查发现是癌症晚期。
眼下，我突然发现，这一切好似笑话。
儿子张粽拿饮用水浇灭了里头的火，笑了。
我听见他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自由恋爱，你是我爸，我当然是见不得你老了不能如愿的。”
他拍了拍张海的肩膀:“黄阿姨人漂亮，温柔。而且你现在属于假死，只要我们一直瞒下去，现在这样过日子多好。”
“......”
我不曾想过，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却是一点也记不得我的辛苦。
他自以为是成全他爸，让我这些年遭受丧偶的白眼，张海当初欠下的无底洞，还有这些年的花销全落在了我一人头上!
即便到了现在，张粽时常会跟我吐槽现在年轻人不好找工作。
也是我把自己钱一分分攒下来，心疼他，转给他。
张海在这里面付出了什么?
我踉跄后退。
难得的，张海没说话。
温柔看着面前女人，朝着儿子笑:“你妈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就是给我生了你这么个好儿子。”
“知道心疼爸爸。”
“当初要不是你妈横插一脚，我跟你黄阿姨......也不会耽误这么久。”
女人闻言，有些娇羞。
打趣拍他:“也怪我，早点来寻你就好了，幸好现在还来得及，我们的人生也回到了正轨。”
儿子只笑，算是默认。
电话里的声音微弱，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没忍住倒地。
这五年，说的轻巧。
我为了给儿子多攒一点钱，供他出国留学，供他读书，忍着疼痛不去检查，活生生熬成了癌症晚期。
可他就是这么对我的。
想尽办法帮着出轨无能的父亲骗我!
原来，不管是在我面前携手几十年的老伴。
亦或是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在他们心里。
我根本不重要。
自己一个人牺牲成全了这三人，何乐而不为。
到这，我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打湿了衣角。
头脑发昏，只感觉全身的无力感加重。
我听见儿子再次开口:“爸，过几天你和黄阿姨住我新家去吧，到时候找个机会跟我妈好好说说，她会理解的。”
他新家?
我想起来了，前几天刚查出癌症晚期，我告诉儿子，要找个时间把房子过继给他。
自己好安心离去。
眼下，不需要了。
我就是捐出去，也不会给他。
电话里沉默几秒，突然急切开口:“妈，你没挂电话?”
“你听到什么了吗?”
张粽声音大了些。
我笑了笑:“听到什么?我就听到你关心我腿脚不方便，让我清明节别上山。可你爸死得早，我总要去看看的。”
“让他泉下有知也好保佑我们母子。”
张粽干笑两声:“是这样，你要是觉得孤独，我把跳跳带过来陪你。”
跳跳，是儿子五年前意外跟女友生下的女孩。
因为张粽出差，把孩子放到我这住几天。
可那孩子看到我的第一面就毫不掩饰的嫌弃。
到现在我都记得，那么可爱的孩子却皱着眉盯着我道:“奶奶身上一股老人味，难闻死了，我不喜欢!”
就因为我不给她我的手机玩，这孩子大哭大闹，捡起地上的石头往我身上扔。
一边扔一边叫:“臭老人婆，快滚!我讨厌你!你不是我奶奶!”
我震惊在原地，一个五岁的孩子竟能对我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她把家里的米搅合了一大块黄土，被我发现后，终于忍无可忍打了她屁股。
不曾想儿子回来后怒气冲冲:“妈，跳跳那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你这么大个人了，不会包容一下吗？”
“让你带跳跳，不就一点米吗，有必要吗？?!以后我都不会带跳跳回家了!”
我泪眼婆娑，想解释。
孙女跳跳朝我扮鬼脸:“就是就是，我还那么小能懂什么，你不包容我就是你的错，坏奶奶!”
儿子也丝毫不给我解释机会。
可张粽全然忘了，他爸“去世”那天，家里的东西全被讨债鬼搬走，银行账户也被冻结，儿子喊饿。
换来的那袋米，还有家用，都是我卖了金镯子换的。
思绪回到现在，电话那头依旧没挂。
我笑了笑，道:“不用了，妈已经快到山上了。”
“妈!你自己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一字一句。
终于，那三人慌了，我听见张海怒骂了一句，电话猛地终止。
女人气得直跺脚，那父子俩则负责收拾残渣。
清理掉那坟前缓缓升起的烧烤烟雾。
他们急着下山，我却轻车熟路绕了小道离开。
走之前我叮嘱儿子:“你在你爸坟前好好等我，别先走了，妈害怕。”
“知道了妈，你说你忙活这一下干嘛呢......”
张粽有些埋怨。
我不想再听，嗯灭电话，自顾自回了家。
家很黑，连个像样的沙发也没有，她们都说我扣。
不知道给自己买点好的，也不知道让自己吃点好的。
可那时，我只说:“你们有了孩子就知道了，只想把好的都给他。我儿子说长大了要给我买大房子住呢，还要给我买一堆新衣服。”
这句话，我记了许久。
也没兑现诺言，以后更是等不到了。
我以前很爱美，自从张海假死后，护肤品就只剩下了郁美净。
有时候郁美净涨价，我索性用清水往脸上抹去。
再打开衣柜，里面连一件不过百的大衣都是几十年前的款式，于我而言，不烂就能穿。
为了给儿子攒存款，我对自己算得上苛刻。
可眼下，看着镜子里半入黄土的我，心中郁结翻涌，阵阵酸涩难以掩饰。
我深呼一口气，决定去银行取一笔钱出来，给自己花。
我去了很多小年轻爱去的店子，买了大家口中的贵妇套装“赫莲娜”，又去买了几个款式新颖的包包。
确实贵，小小一个要好几千呢，不过是看到那个女人，张海的出轨对象黄莲也有一个一样的，我才想着给自己买一个。
趁着晚上功夫，我买了一堆爱吃，但舍不得买的龙虾鲍鱼，准备明天给自己吃。
逛着逛着，儿子的电话突然打来，我这才想起他的存在。
“妈?你人呢？我大晚上在我爸坟头等着你啊。”
我应了声。
“妈健忘，临走忘了关门，回去了。”
“你也早点走吧。”
电话那头俨然多了几分怒气:“你怎么不早说?!”
“健忘就更应该待在家里啊!非要来，现在好了，还让我白等你!”
“妈，你能不能省点心。”
我一震，只感觉心脏绞痛般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