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芳在李先生家服务已经是第五年了。
提起当时上户，记忆犹新。
李先生家最开始是没有亲自面试保姆的，交由家政公司全权负责。
由家政公司的中介根据李先生家的情况配匹适合的保姆，直接去上户。
当时李先生三十五六岁，刚离婚，女儿判给了前妻，他自己带着六岁的儿子一起生活。
家政中介问他对保姆有什么要求时，他很干脆：对孩子好，爱干净。再问其他具体要求，他回答没有了。
可派去的保姆却一个接一个被退回了家政公司，问李先生，只有一句：‘不合适。’问那几个被退回来的保姆，也都莫名其妙，说不出什么原因。正干着活呢，李先生让停下，别干了，收拾东西走人。
再后来，李先生的母亲来公司挑选过几个保姆，也都被一一退了回来。
说是要求不高，对孩子好爱干净，听起来多么简单啊。
对孩子好，无非给孩子吃饱穿暖，营养均衡，按时作息，温言细语。再上升点，教他养成好习惯好性格，可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还能怎么好呢？
爱干净，听起来多么朴素的要求啊，这几乎是干保姆的必备素养。不光是保姆，也可以说是作为一个稍微讲究点的人最起码的要求。
可有些要求越简单就有可能越复杂，没有要求才是最高的要求。
就像给人介绍对象，但凡能说出一二三各种要求的，往往不难。按这个条条框框去找，总能谈谈。
怕就怕他说没有什么要求，人好就行。完了别人给他介绍一个两个都不成，问什么原因？是人不好吗？回答你：‘人挺好，没感觉。’
完蛋。感觉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你说它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说不清道不明，你还无法反驳。
李先生一句‘不合适’涵盖太多，方方面面也说不清。
当时家政中介是个20多岁的小姑娘，为这事都急得上火了。找了保姆过去不合适挨骂，找不到合适的没有派人过去也挨骂。接到李先生电话就害怕。
终于又一次接到电话被骂‘真是饭桶’后，中介小姑娘忍不住哭了。
在家政公司经理的建议下，李先生决定亲自来公司面试保姆了。
约定面试时间后，家政公司提前匹配了十几个各种条件的保姆早早等在公司。高矮胖瘦，天南地北，黑白美丑，中餐西餐，年轻年老的都有。弄得跟选妃似的。
没有办法，家政公司什么客户都得面对，开门做生意就没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何况这个客户还肯出高工资。2017年他开出了6500一个月，对普通保姆来说，算高薪了。高工资同时也意味着家政公司拿的中介费也越高。当然是当祖宗一样供着。又像块烫手山芋，只想尽快让他找到满意的人打发了。
当时深圳普通保姆工资普遍在4500-5500之间。6000算比较高的。我知道肯定会有人说：‘不是吧？我听某某说深圳保姆工资很高的，有七八千甚至过万。’如果真的普遍都这么高，那就不会是听说、传说、某某了。那应该是你我她都这么高。因为市场是不会专门欺负哪一个人的。当然有高的，但那属于少数，特例。要么是在同一家干了多年，深得老板信任涨上去的；要么是有很明显优势的，比如高学历或拥有厨师证、营养师证等等。拿少数说事没什么意义。有些东西是我们看不到的。
家政公司停车场在外面。距离办公室得走十几米。
祖宗来公司那天，下着小雨。一进家政公司就开始抱怨停车场太远。害他淋雨了。
经理急忙迎了上去打着哈哈。又看着他头发上几滴晶莹的雨珠，问要不要擦一擦？
祖宗李先生一摆手，不耐烦的说：‘开始面试吧。’
说完便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背靠着坐垫，跷起二郎腿，修长的身姿，英俊的长相，一双桃花眼，戴着一副眼镜，一身休闲西装。看起来30岁左右，比实际年纪小了五六岁。几分洒脱，几分浪荡，玩世不恭，像个二世祖。
面试过几个保姆后，他开始烦躁了，经理点头哈腰的要叫下一个，被李先生摆摆手制止了。
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开始发脾气了：‘这都找的些什么人？我是找保姆，不是找女人也不是找妈，要这些涂脂抹粉的干什么？要么就是比我妈还大的。你们这就没有正经干活的吗？’
这次轮到经理陪着笑不说话了。屋内的气压很低。
李先生满屋环顾了一周后，指着坐在角落里的丽芳对经理说：‘叫她过来。’
当时丽芳从老家来深圳，在姐姐的带领下刚来公司，行李还放在脚边呢。
这时听到经理在叫她，站在旁边的姐姐对丽芳说：‘去吧，拿上身份证。’
丽芳来到沙发跟前，递上身份证给经理和李先生看了看。李先生边眯着眼睛看边轻声念道：‘四十岁，陕西人。’接着抬头看了看丽芳，把身份证递回给了她。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说：‘坐下说吧。’
又放下跷着的二郎腿，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问丽芳：‘你几个小孩？多大了？爱人做什么的？’
得知丽芳一个儿子，已经上高中了，爱人在深圳工厂打工。李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双桃花眼突然似笑非笑的盯着丽芳说：‘以前干没干过家政？我要听实话。’说完后微张着嘴，等着丽芳回答。
丽芳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有，以前在工厂做品检员。
李先生戴上了眼镜，严肃的问道：‘我一个人带个六岁儿子生活，你能做到对孩子好吗？’
丽芳一时也没想好怎么才是对孩子好，看他一脸严肃，想了想回答说：‘就当成我娘家兄弟的孩子，行吗？’
这话一说出来，从进门就一脸严肃不耐烦的祖宗李先生扑哧一声乐了，经理也笑了。
笑完了对经理说：‘就她吧。’又转过头对丽芳说：‘收拾一下，一会就跟我走吧。’
经理马上带着丽芳去登记资料，交中介费，告诉她一些上户的注意事项。
李先生的中介费是早就已经交过的，这时也不烦躁了。安静的坐在沙发上边看手机边等着丽芳办完这一堆手续。
丽芳提着行李走过来时，李先生从沙发上站起来说：‘走吧。’就率先大摇大摆出了家政公司。
2021-4-2823:54原创
丽芳跟着李先生到他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当车子开进小区，驶过前面的一栋栋高楼大厦，进入后面一片安静的别墅区时，丽芳还沉浸在那些漂亮的绿化里。
‘下车’祖宗已经把车停在了一栋别墅自带的地下车库。
下了车，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丽芳提着行李急忙跟在后面，来到大门前，趁他开门时，丽芳看了看这个大院子。
这应该是一栋三层小别墅，地上两层带阁楼，地下一层。带前后院子，由别墅右边的一条路连接前后院。
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前院草坪枯黄，几棵树也无精打采，稀稀拉拉几片树叶挂在枝头。
‘看什么呢？进来呀。’背后突然传来声音，丽芳吓的一哆嗦。
进得门来，一楼是大厅，厨房，和一间朝南的卧室。
‘你住这间’李先生指了指那间卧室，说完就手里拿着车钥匙，边在食指上转圈，边上二楼去了。
丽芳打量着大厅，并不算脏，但很乱。真皮沙发上散落着几件衣服和几只袜子，茶几上有一些打开过的零食包装袋，茶杯里有残茶，餐桌上还放着一些吃过的快餐盒。餐椅东一只西一只，显然坐完后没有归位。靠墙一排柜子，里面的东西还算整齐。
推开卧室的门，放下行李就又出来了。
把沙发上的衣服袜子都收起来放一堆，又把那些拆过的零食袋，快餐盒一股脑扔进垃圾桶，把茶几上的东西归整了一下，把椅子归位。大厅看起来立刻顺眼多了。
进厨房看了看，收拾得干干净净，像很久没有人做过饭了，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除了牛奶面包和一些鸡蛋，没有别的蔬菜。
正在疑惑时，听到楼梯响起脚步声，急忙从厨房跑出来，李先生正在下楼梯，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浅紫的衬衫扎在卡其色休闲裤里，竟有两分像妖孽。手里仍拿着车钥匙。
丽芳仰着头问道：‘要去幼儿园接孩子吗？’
瞟了一眼，没有回答她。下得楼来，进厨房拿了瓶牛奶边喝边在沙发上坐下，跷起双腿，把两只脚搁在茶几上轻轻晃动，懒散悠闲。这才轻描淡写的说：‘他这段时间住我爸妈那边。你先把我卧室收拾一下。’
丽芳站在离沙发三五米远，环顾了一下这偌大的房子，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突然有点不安。
好像看出了丽芳的心思，嘴角略带不屑的上扬了一下，似笑非笑。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盯着丽芳，慢悠悠的说道：‘在我这里做事，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就别看。把你的活干完就行了。’
丽芳心里咚咚跳个不停，点了点头说：‘我看冰箱里没什么菜了，晚饭吃什么？’
这时李先生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了，拿起钥匙边走边说：‘不吃了，一会吴姐会过来告诉你怎么做的。记住，别让她上楼。’
说完昂着头径直出门往地下车库去了。
看着车子远去了，丽芳上了二楼。二楼两间卧室一个客厅。
打开一间卧室，里面家具一应俱全，但床上没有铺床单被罩，显然是没有人住的。
推开另一间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凌乱的大床。所有东西皱成一团堆在床上，往卫生间望去，洗脸台上横七竖八的放满了洗漱用品。垃圾桶也已经满了。
看到这个房间，很难把它和外表光鲜的李先生联系起来，穿得干净得体，长得文质彬彬，想不到住的地方竟是这么乱！看来驴屎蛋蛋表面光的男女都有。
先从卫生间开始干吧，淋浴间四面的下水槽都发黄了，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刷过了。仔细刷了一下，又揭开地漏板，上面粘着些长头发，最后取出地漏塞，倒出一根亮闪闪的链子来。
丽芳吓了一大跳，怎么会有个链子呢？幸亏有地塞，否则肯定冲进下水道了吧。取出来，放到淋浴间的地板上，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像手链，脚链？锁骨链？
心神不定的想了一下，决定现在就打电话告诉李先生。
电话拨通后，丽芳说了链子的事，那边很平静的说：‘你先放着吧。’
接着又说了一句：‘去一楼开门。’
挂了电话，丽芳去一楼，看到院子外面站着一个笑眉笑脸的50来岁的大姐。知道是吴大姐，连忙开门打招呼。
吴姐进屋来，并没有上楼的意思。带着丽芳去地下室，介绍了一下储藏室，酒窖，洗衣房，就又上一楼来了。
告诉丽芳，自己是李先生父母家的保姆，住在不远处另一栋别墅里，六岁的孩子上幼儿园，有司机接送，自从半年前父母离婚后，放了学一般在爷爷奶奶家，等丽芳和孩子熟悉后才带过来。现在主要是打扫这边的卫生和照顾好李先生。
说着就带着丽芳出门去，李先生的父母要见见她。
过去见了李先生父母，一看就很有涵养，寒暄过后才知道原来老两口的父母都是老红军，他们属于军二代，后来下海自己做生意，才有了这番家业。李先生一直在国外留学，后来才回父母身边。
孩子从幼儿园回来了，叫垚垚，这种家庭的孩子极聪明，小小年纪，一见面就知道丽芳是什么身份。
一起吃过晚饭，垚垚就已经和丽芳很熟悉了。当丽芳要他一起回自己家时，他却还是不肯，只说：‘我再过几天回去。’把大家逗笑了。
回来的路上，丽芳边走边想，已经离婚半年了，不可能半年没有人打扫卫生间吧？那条链子肯定不会是前妻的。
那就是女朋友的？有钱男人嘛，生活里总是不缺女人的，没什么奇怪的。保姆嘛，干好自己份内的活就行了，其他少管。
只不过，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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