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湿润的泥土路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鸡鸣声此起彼伏,穿透了清晨的静谧,打破了黎明前最后一丝沉寂。
下畈村中一户人家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股寒意从门外涌入屋内,刺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李桃花!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床上磨蹭啥?”
尖锐的喊声从院子里传进屋内,吵醒了屋内的人。
床上的李桃花早就被院子里的鸡叫吵醒,但她并没有起床,天太冷了,于是一脚就踹向了床脚的女儿。
“盼娣。”她边踹边喊,“你今日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干活,没听见死老太婆在外面嚎丧吗?”
被叫盼娣的小姑娘眼眸微动,终于睁开了眼睛。
“好冷......”
“好臭......”
盼娣迷迷糊糊地感到四周又冷又臭,原本只是微微掀开的一条眼缝,忽然睁得大大的,她猛地坐了起来,满脸的惊吓与震惊。
“这是哪里!!!”
内心发出土拨鼠尖叫。
首先映入眼帘的第一幕就是身上那条破旧的棉被。
是真的破!东拼西凑的被面,像极了她做的手账,针脚粗糙不齐,像极了几条蜈蚣。
是真的旧!哪怕是深色的棉被,洗的发白到无法掩盖上面一处处明显的污渍。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下的稻草杆被压得发硬,硌得她屁股生疼。
盼娣揉了揉眼睛,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头顶的木梁斑驳陈旧,上面的瓦片有些已经脱落,露出些许残破的天光,房间里弥漫着潮湿和霉味。
四周的墙面由黄泥土坯堆砌而成,土坯上有些地方已经开裂,能看到里面的稻草和杂物。
床边有一个木桌,桌面坑坑洼洼,上面有一面小铜镜,镜子边上有一个小柜子,像是梳妆柜。
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破旧的柜子,已经包浆,柜上挂着一把小锁。
这到底是哪?
这不是我家!
这到底怎么回事?
有没有人给我解释一下?
床上的李桃花显然就不像是会解释的人,只见她又是一脚,直接将盼娣踹了下床:“杜盼娣,你还坐着发什么呆?没听见外面死老太婆还在骂人吗?”
“李桃花!你到底醒了没!我都喊了你多少遍了?太阳都升得老高了,怎么还不动!”
中气十足的叫骂声,再次传来。
............
“咕噜噜......”
“好饿啊......”
“好饿好饿啊......”
杜盼娣,哦不,她才不叫盼娣,她叫柏蕴!
柏蕴捂着肚子,欲哭无泪,她是真的悲催啊!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了,具体穿到哪个朝代她也不清楚,只知道这是古代没错了。
还来不及搞清楚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也来不及消化这一切,她就被一个老太婆骂骂咧咧的赶出了家门。
连水都没喝上一口,更不用说吃东西了。
此刻,柏蕴站在山脚下,看着面前的大山,两眼黑了又黑。
胃部的饥饿感一波接着一波袭来,提醒着她,如果再不搞点东西吃,就要饿死了。
柏蕴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沿着蜿蜒小路,脚步沉重却坚定地向山上走去。
饥饿感越来越强,胃部像是针刺一样难受,柏蕴觉得自己的脚再也拖不动了。于是找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背靠着一棵大树,眼神涣散,头晕目眩。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难道有小动物?
柏蕴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顿时,肚子不饿了,头也不晕了,宛如打了鸡血一般,蹭得一下就站了起来。
但刚一站起来,柏蕴得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一晃,差点跌倒。她只得急忙扶住树干,缓了缓,才勉强稳住身体。
柏蕴知道,这是低血糖的反应,只是这反应也太大了些。脑袋嗡嗡作响,视线模糊,手脚微微发抖。
她想到那只小动物,狠狠咬了咬嘴里的软肉,强迫自己不要倒下去。
走了几步,刚到草丛不远的地方,眼前一黑,柏蕴根本来不及反应,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扑通——”
好消息:倒在了草丛里。
坏消息:没有小动物。
柏蕴心中骂天,两行清泪随之流下,连绵不绝。
草丛里的“小动物”变成了一个少年。
他侧身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额角还有干涸的血迹,衣袍上血水和着泥土,脏乱不堪。
即使如此,他那张面容仍旧清俊端正,眉目如画,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贵气。
衣袍虽破,但布料显然非寻常人家可用,袖口隐约可见精美的带着金线的刺绣图案。
四目相对。
少年看向柏蕴,唇角动了动,低声道:“......救我......”
柏蕴怔了几秒,才缓过神来,而后二话不说,爬起来拔腿就跑。
看着女子慌不择路的背影,少年缓缓闭上眼睛。
难道他江玽今日便要命丧于此?
慌不择路的柏蕴脚下的泥土一软,身子失去了支撑,一头栽倒在地,脸上直接碰到了潮湿的草地。
“好险!幸亏跑得快。”她在内心感叹了一句。
男人能随便捡的吗?尤其是大山里一看就非富即贵且浑身是伤的男人。
以她看小说的经验。轻则虐身虐心,重则全家覆灭;不是傅慎行,就是李承鄞。
柏蕴躺在地上缓了缓,渐渐恢复了一丝力气。忽然,眼前一亮。不远处,赫然是一大丛野菜。
她呆愣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天可怜见,不会饿死了。
这一丛野菜的样子她很熟悉,是马齿苋。以前她还在超市斥巨资买过,做凉拌菜吃。
没有丝毫犹豫,柏蕴往前爬了爬,伸手掐断一根,直接送到嘴边,咀嚼起来。
那股清香的苦味顺着喉咙直下,味道虽不太好,但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是救命的稻草,不,是救命的野菜。
她也不嫌弃,依旧趴在地上,薅了一把又一把,直到饥饿感消失。
吃饱之后,身体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原本昏沉的头脑也变得清醒了些。
她抬起头,四周依旧是一片苍绿,空气清新,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的身上,带来一股暖意。
她上山来干什么?
“一天到晚的在家里吃白食,这么大人了也不晓得给家里干活。”
“看什么看,赶紧滚到山上去挖野菜,挖不到饭就别吃了!”
老太婆的声音在脑海回响起来。
哦,对哦!她是来挖野菜!
不挖不行啊,会饿死。
“我的背篓呢?”柏蕴左右张望,忘记她把背篓弄丢在哪里了。
难道在草丛那边?
那不能去了!背篓可以不要,男人,不能再看一眼,万一无处散发的同情心突然泛滥了呢?
柏蕴站起身来,低头将地上的马齿苋拔了个干净,又在旁边随手扯了一根藤,将其捆绑成团。
站直了身子,左右观望一下,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山下走去。
“盼娣,你的背篓呢?”老太婆徐桂香站在院子里喂鸡,瞧见一身是泥前后空空的柏蕴就气不打一处来。
柏蕴穿来两个时辰了,但她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眼前的老太婆,她压根不知道是谁,嘴唇蠕动,就是不知道这是原主的娘还是奶,虽然对方看着是个干瘪的老太太。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徐桂香嘴一张,嘴角瞬间撇向两边,深深的法令纹如刀刻般从鼻翼延伸至嘴角,显然是对于柏蕴的沉默十分不满。
柏蕴吓得一哆嗦,好可怕的老太婆。瞬间,她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涌出。
“哭哭哭,一天天的就知道哭,家里的福气都给你哭没了。”徐桂香看着这个二孙女极为厌烦,一天到晚就爱哭,说两句就哭。
柏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她是真不想哭啊!可眼泪它,它有自己的想法,它根本不受控制啊!
突然,徐桂香面色一变,方才的尖酸刻薄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慈眉善目、是和蔼可亲。
她看向柏蕴的身后,和颜悦色地问道:“宝珠,你这是哪里捡来的男人?”
来不及惊叹于老太婆为何变脸速度为何如此之快的柏蕴在听见“捡男人”的时候,瞬间扭头。
“叮......”
“叮......你的小助手3096已上线。”
柏蕴顾不上惊讶于眼前的两人,脑海中的声音响起,让她高兴的不得了。
这是系统!这是金手指!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老天爷不会让你白白穿越,金手指是会有的。
“奶奶,都说了不要再叫我宝珠了,叫我杜鹃。”女孩语气撒娇冲着徐桂香说道。
“好好好,奶奶年纪大了,忘记了。不过奶奶现在记住了,下次不会再叫错了。”徐桂香听见孙女的声音,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笑意。
说完,便看向杜鹃扶着的少年。
“奶奶,我在山上看见了这人,倒在草丛里,浑身是伤,怕他没命,就把他扶回来了。”杜鹃解释道。
柏蕴仔细看了看,是她之前在草丛里看到的那个少年没错了。
她没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捡了一个男人回家?”小姑娘,男人可不能随便捡啊!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很危险啊!
杜鹃看了柏蕴半天,而后像是想通了什么,轻笑出声:“堂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堂姐?所以对面的小姑娘是原主的堂妹。
“堂妹,好心不一定会有好报啊!”柏蕴瞧着那少年还在昏迷中,想着让她赶紧将人丢远点。
杜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然后你好去捡回来?”
她就知道,这朵白莲花居心叵测。
杜鹃是七天前穿越过来的,在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穿进了一本脑残文中,女主正是自己的二堂姐杜盼娣,而自己则是出场不多的炮灰杜宝珠。
根据书中的情节,她今天一大早就起床,赶在杜盼娣之前,急匆匆地上了山。
书中写得明明白白,今天杜盼娣将在山里捡回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便是男主江玽。
江玽于两月前行完束发之礼后,便依照祖训前往边境从军,却在途中遭遇刺杀,不知为何,竟逃到了此处。
大概是为了安排男女主相遇的戏份吧,才让男主从北边一路逃到南边。
江玽在杜家养伤期间,被美丽善良、温柔贤惠的杜盼娣所吸引,杜盼娣同样被英俊潇洒、气质不凡的江玽所吸引。于是,两人暗生情愫,私定终身。
待江玽伤势痊愈之后,对天发誓一定会回来接杜盼娣。而后拿着杜家为其凑借的钱财,在杜家众人一脸期盼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一个月后的夜晚,发誓接人的江玽没有回来,倒是来了一群黑衣人。黑衣人将杜家上下十几口人全部绑了,男的当场宰杀,女的先j后杀。
当然,拥有女主光环的杜盼娣自然不在其中,她被黑衣人绑走,以此要挟江玽。
而派那群黑衣人来杀人的不是别人,正是江玽的母亲。
男主当然是救出了女主,女主对于灭门惨案嘤嘤嘤哭了一场,说那都是他们的命。
然后投入血海深仇的仇人之子的怀里,并且嫁给了他,恩恩爱爱生儿育女寿终正寝。
在知道自己是一个炮灰之后的杜鹃,决定先下手为强。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那书中的主角定然是要换人了。
听见杜鹃的话,柏蕴连连摇头:“堂妹,这种身份不详的人,还是莫要捡回家,恐招来祸端。”
杜鹃不再看柏蕴,眼巴巴地看着徐桂香:“奶奶,你看他伤得很重,看这样子,怕是撑不住了。”
徐桂香看了看少年,似乎在琢磨他的身份,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先把他抬回家,再说其他。”
杜鹃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扶着少年进了屋,徐桂香也跟着进去了。
只留下柏蕴一人在风中凌乱。
“系统?”
“小助手?”
“3096?”
她在脑海中不停地呼唤,但都没有反应。
“难道是个坏掉的系统?”
“你才坏掉了!”3096小助手气急败坏的声音终于在柏蕴脑海中响起。
“啊?你还在啊,那你为啥不理我?”柏蕴问道。
“我为什么要理你?我的任务是监督你,在关键时刻以及你作死的时候出现即可。”
“关键时刻?作死?”柏蕴不太明白,“那刚才你出现是为什么?”
“哦,刚才是男女主出场的时刻。”3096淡淡回道。
“男女主?”
“小助手,你能不能给我说说目前是什么情况?比如,我是谁?我在哪?”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3096小助手语气中很是无语。
“我当然知道我是谁,我是柏蕴啊。可我现在这具身体是叫杜盼娣,那你能给我说说我怎么才能回去吗?”
柏蕴真的有些无措,穿越不都是同名同姓吗?为何她就不是?难道是搞错了?
3096小助手:......
“系统?”
“小助手?”
“3096?”
“你还在吗?”
又是许久没有听见回应,柏蕴有些焦急了。
“你为何没有继承杜盼娣的记忆?”3096小助手咬牙切齿的声音终于响起。
它刚才在柏蕴的脑中读取了许久,发现她竟然只有自己的记忆,没有杜盼娣的记忆。
“我怎么知道啊?”柏蕴一头雾水,它问她,她问谁去?
“盼娣,你还傻站在那干嘛?还不去塘里接你大伯娘回来做饭!”徐桂香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柏蕴和3096小助手的沟通。
“啊?”
“啊什么啊?我老太婆还使唤不动你了是吧?赶紧滚得去。”徐桂香眉毛倒竖,目光犀利,一副你不动我就要打你的架势。
柏蕴突然觉得眼眶一热,两行清泪就顺势而下。
心中十分无奈,怎么又哭了?
眼见着徐桂香脱了鞋就要过来打她,吓得她拔腿就跑。
“小助手,快出来啊!池塘在哪?”柏蕴在脑海中不停呼叫。
“在你后面。”3096小助手声音响起。
“哎哟喂,你不早说。”柏蕴调转方向,脚步匆匆,生怕被老太婆的草鞋砸中。
............
申时。
杜家。
地里干活的男人们陆续回来了,脚上的草鞋满是泥土,肩上扛着锄头,都带着一身疲惫。
走在最前头的年轻汉子大跨步迈进院门,大声喊道:“娘,饭做好了吗?”
灶房里妇人听见声音,走了出来,冲着年轻汉子说道:“大头,你和二头去山里一趟,看看陷阱里有没有猎物。”
“娘,你再喊我们几个头,妹妹听见了又要生气。”跟在最后的一个男孩笑道,“你得喊大哥叫杜钧,喊二哥叫杜骁,喊我叫杜耀。”
“嗐,你妹妹也不晓得发什么疯,非要给你们取这么些个名字,多难记。”妇人摇摇头,嘴里虽这么说,但眼里没有嫌弃,只有宠溺。
“妹妹呢?”最前头的杜钧左右环顾,“平日我们一回家,她准在院子里等着。”
“你妹妹在房里,你俩先去山里看看。”妇人催促道。
杜钧和杜骁不再说话,放下锄头转身就走。
“宝珠那丫头呢?”杜老头背着手问道。
这几日一回家就能看见这个孙女迎在院子里,看见他便会甜甜的喊上一句“爷爷”,今日竟然没见到人,倒真有些不习惯。
“爹,要叫杜鹃,不然回头她又要跟你闹脾气。”妇人笑着接话,“她今儿个山上挖野菜,捡回来一个男人,现在正在房里照顾......”
“什么?”杜老头打断大儿媳王秋丫的话,“她也老大不小了,一个姑娘家家,怎么能照顾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