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漾是我在大雨天里捡的一只魅魔。
当时他几乎维持不住人形，浑身脏兮兮，金色头发被雨打湿，卷曲落在身后，唯一双眼睛泛着迷蒙的红。
真好看啊。
我被迷住了眼。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我抱回家徒四壁的出租屋里。
心下纠结，我连自己都养活不起，更别提再养一只魅魔。
但看着知漾可怜兮兮的脸，一狠心，就把他留了下来。
一养就是五年。
不过他迟迟不愿与我签订契约。
我一直以为是知漾没准备好。
却没料到，他不止我一个主人。
路过包厢时，我看到一个熟悉背影。
脚步微顿，有人开口问。
“还没玩够吗？主人快回来了，到时候记得收拾好她。”
知漾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散漫道。
“她对我挺好的，就是太穷。”
“住的房间太小，像鸟笼一样，还有隔音很差，我每天睡都睡不好，吵死了。”
“半夜甚至能听见隔壁办事声。”
熟悉声音传来，我愣在原处。
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不应该在家吗？
调侃笑声后，有人嘲讽道。
“穷人有什么爱情？”
“她知道你点的这瓶酒二十三万吗？”
“你要真舍不得她，不如和她坦白，然后偷偷在外面养着她。”
“这种穷人，很容易屈服。”
很快反驳声响起。
“怎么可能呢？你这意思是知漾动心了？”
“哎你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了两千三的针剂没日没夜的兼职，知漾哥都不心疼一下的。”
“再说，本来就是玩玩而已，哈哈哈哈穷人真廉价，随便骗骗就把真心给你。”
“你说对吧知漾？”
我握紧手中托盘。
浑身僵直。
“嗯。”
知漾闷闷应了一声。
“主人还有半个月回国，再过七天吧，七天足够解决她。”
“那女人要是缠着你怎么办？毕竟，你花了她那么多钱。”
“她有本事缠吗？”
知漾声音陡然变冷。
“给点钱打发了就行。”
“你们放心，夏玲很听我的话，她不会闹，只会哭。”
“如果实在不听话的话，就直接玩失踪好了。”
笑声化作飞刀扎进我心里。
痛的我眼泪直掉。
原来知漾并不是流浪魅魔。
他有主人，并且主人很富贵。
和我的这五年，只不过是无聊时的游戏。
再过七天，他就要抛弃我了。
雨夜里的那场救赎，终究只是我一个人的幻梦而已。
我很想冲进去和知漾对峙。
质问他为什么要骗我。
但当他扭头的那一瞬间，我落荒而逃。
到家已经是十二点。
刚打开门，知漾清亮嗓音响起。
“你回来啦？”
他穿着草莓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水珠未干。
“夜宵马上就好，我给你煮了螺狮粉，多加生菜。”
我勉强扬起笑脸，嗯了一声。
换了睡衣，我坐在餐桌前，乱七八糟的想。
在这个世界，魅魔地位低下，相当于人类的宠物。
可肆意圈养，也可肆意打杀，作为食物端上桌。
一开始我养知漾时还在上学，室友们都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养一只魅魔。
“魅魔都是阴暗下贱的东西，它们脑子里只有情欲和算计，不通情爱。”
“玲玲，你难道没看新闻吗？好多人养的魅魔都偷偷跑掉了，残忍一点的还会生吃主人的血肉，你这是与狼为伍。”
“不如你赶紧卖掉他吧，发了情的魅魔口感更好一点，能卖高一点。”
我一句也没听进去，转头用为数不多的零花钱租了间地下室，供他居住。
他们不懂。
我是孤儿。
我渴望一个家，渴望陪伴。
想起知漾那张温顺的笑脸，我觉得，养他一辈子也挺好的。
最起码，他是属于我的。
我不嫌弃他低贱，反倒觉得这样更有安全感。
他是魅魔，我们可以契约。
成为他的主人后，他就会一直陪着我。
黑漆漆的地下室，成为了我那段时间的唯一向往。
后来我有了稳定的工作，我和知漾从地下室搬了出来。
现在我们租的是公寓，标准一室一厅房。
楼层18。
虽然小，但胜在温馨。
生活过的普通而幸福。
只是，我以为的家，到知漾口中却变成了鸟笼。
而他对我的那些柔情和爱，都是装的。
“来啦来啦！”
知漾满脸笑意，端来螺狮粉，随后一屁股坐在对面，撑着脸，眨巴着大眼睛看我。
每每下班后，他都会为我煮个夜宵，然后陪我聊天。
往常我都会觉得幸福，但今天，我只觉得难熬。
餐桌上有些沉默。
知漾轻轻开口。
“阿玲，我觉得，我们有些不合适……”
我知道接下来知漾要说什么。
或许是为了最后一点自尊，我抢先开口道。
“要分手是吗？”
“好。”
他神情微愣，反问。
“你怎么知道？”
我看着他的脸，苦涩一笑。
“别再装了知漾，骗我很好玩吗？”
我打开包，从中掏出一沓a4纸，甩在桌上。
意识到知漾在骗我后，我花光了所有积蓄，找人查了知漾。
文档发过来的时候，我才知道，陪在我身边那个温柔又体贴的男人，居然是天才钢琴少女陆瑶的契约魅魔。
他们一同出席过某场宴会，觥筹交错间，知漾的眼里满是那个闪亮的少女。
“知漾，你骗了我整整五年。”
“在我面前装的楚楚可怜，告诉我你被迫害被抛弃被驱赶，实际上你早就有了主人，你生活优渥，根本没吃过苦对吗？”
“真是好演技啊…五年来我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知漾表情眼神慌乱，巨大情绪波动下，他控制不住人形，耳朵翅膀和尾巴都冒了出来。
我眼眶通红，死死盯着他。
“抑制发情的针剂两千三一支，我每个月都拼死拼活赚钱给你注射，而你呢？那瓶二十三万的酒好喝吗？”
“知漾！那我当傻子骗！好玩吗！”
我猛的站起身来，掀翻了桌子。
螺狮粉散落一地，浓烈臭味迅速弥漫。
知漾沉默了下来，他的脸色看不出什么表情，唯有肉乎乎的尾巴不安的在身后摇。
“你都知道了？”
“…这些年花的钱我会双倍还给你，我……”
“不用。”
我抬起手，一把挥落他的尾巴，厌恶道。
“拿你这种下贱生物的钱，我嫌恶心。”
“知漾，我舍友说的没错，所有魅魔都是满是算计的下贱生物，你们没有心！也永远不懂情爱。”
“早知道，我就该在见你的第一面的时候把你卖了。”
知漾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我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包，打开门离开。
冬天的夜有些寒冷，我找了间KTV，边唱边哭边喝酒，肆意发泄。
累了，就躺在沙发上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