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是巫医给的金蚕蛊,只要服下此药,您便可摆脱清河叶氏嫡长女的身份,从此改名换姓做回自由身。”
丫鬟蓝樱拿出一个白色瓷瓶,犹豫的递给叶芸渺。
“这药虽能让人七日内病入膏肓,状若离世,却也生不如死,而且一旦出了差错就再也醒不过来……您真的想好了吗?”
叶芸渺神色没有半分波动,倒出药丸干咽入腹。
药丸很苦,却不及叶芸渺心底的苦。
她擦去蓝樱的眼泪,笑着开口:“不要哭,这是好事。”
“再过七日,我就不再是清河叶氏,而是安王府的亡妻了。”
为了摆脱这个姓氏带给自己的枷锁,也离开这个让自己伤心的地方,她愿意赌一把。
此刻,看着屋里贴满的大红囍字,叶芸渺眼里全是苦涩。
世人都说安王孟澈安爱惨了清河叶氏的嫡长女,幼时为她祈福上山做了和尚,现在又为她下山还俗入了红尘。
但只有叶芸渺自己知道,孟澈安还俗娶她,是因为她的妹妹——叶婠月。
年幼时,叶芸渺定下娃娃亲的未婚夫本是赵郡李氏的嫡子——李祈桢。
但及笄那年,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叶婠月不慎坠入池塘,李祈桢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救人。
少女浑身湿透,被他一路抱回闺房。
大夏颁有律令:“凡男女有肌肤之亲者,必须负责,否则男子仗四十,女子浸猪笼。”
为了对叶婠月负责,李祈桢与叶芸渺退了亲。
当天就三书六礼和叶婠月定下姻亲,待三年后叶婠月及笄便成婚。
叶芸渺本以为李祈桢是无奈之举,但却撞见他和叶婠月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祈桢哥哥,我们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那一刻,叶芸渺什么都明白了。
但大夏律令,女子一旦被退婚,便无人再敢娶。
女子年满十八必须嫁人,否则按序许给老鳏夫做续弦。
她的宿命似乎已经预见,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嫁给一个老鳏夫。
让叶芸渺没想到的是,年少上山做和尚的孟澈安第二日竟给叶家下了帖子。
他身穿锦襕袈裟,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身后带着绵延十里的红妆。
“孟澈安求娶清河叶芸渺为妻!”
他取下手中的佛珠赠与她:“我本佛家弟子,还俗需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请你等我!”
叶芸渺等了三年,等到孟澈安还俗,终于等到两人成婚之日。
可七日前,叶芸渺听得孟澈安和旁人的谈话才知,十里红妆求娶自己的男人,只是为了让她不去破坏叶婠月的成婚。
那日的话,仍在她耳边回荡。
“澈安,你既然不喜欢叶芸渺,又为何大费周章的求娶她?”
“李祈桢曾是她的未婚夫,如今婠月要和他成婚,大婚那天我怕叶芸渺从中作梗,破坏了婠月大喜的日子。”
孟澈安的话,狠狠砸在叶芸渺的心上。
也是那一刻,她才彻底醒悟,和自己青梅竹马的两个男人,心早就系在了妹妹叶婠月的身上。
而自己,不过是叶婠月幸福的绊脚石。
一夜无眠。
翌日。
门外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吉时到,迎新娘——!”
叶芸渺一身凤冠霞帔,在喜婆的迎接下出了叶府。
可走到门口准备上轿时,她却狠狠怔住。
迎接她的不是龙凤喜轿,而是一口黑棺!
搀扶着叶芸渺的蓝樱看着接亲的队伍,忍不住质问:“安王府这是什么意思?安王爷不来接亲还拿一口棺材来?”
安王府的李管家出声解释:“叶小姐,今日婚礼是王爷的最后一难,只要您躺进黑棺,抬回王府和王爷拜堂成亲,王爷才算彻底还俗。”
闻言,叶芸渺心底五味杂陈。
孟澈安的九九八十一难,竟然是让用黑棺当迎娶她的喜轿。
蓝樱正想反驳李管家,被叶芸渺拉住。
“算了。”
就当是提前体验一下,死后躺在棺材里是什么感觉。
反正再过几日,她便不再是叶芸渺了。
叶芸渺在棺材里躺下,沉闷的棺盖阖上。
她掀开盖头,看着黑漆漆的棺盖,耳畔隐约听见外面的嘲讽议论声。
“妹妹八抬大轿出嫁,姐姐却是黑棺迎亲,真晦气!”
“清河叶氏的脸都被这嫡长女丢尽了!”
叶芸渺苦涩一笑,蜷紧了手心。
晦气也好,风光也罢。
再过几日,她便不再是清河叶氏,无需在意丢谁的脸了。
安王府。
叶芸渺被人从棺材中放出来,喜婆搀扶着她跨过火盆进入喜堂。
拜堂成亲时,叶芸渺却发现身侧空无一人,喜蒲上放着一只系着大红花的公鸡。
“喔喔喔——!”
叶芸渺心下一寒,正要掀开盖头。
抬手间却被一双大手握住,孟澈安的声音在耳畔传来。
“渺渺莫怕,这是以公鸡代娶,拜堂完毕,我还俗的最后一难就彻底结束了……”
叶芸渺震惊,孟澈安竟要她与公鸡鸡拜堂成亲!
这到底是他的还俗之难,还是对她的羞辱?
叶言站攥紧手,深呼吸一口气。
只要忍过这七日,一切就结束了。
她在喜蒲上跪了下来,和一只鸡拜了堂。
入夜,孟澈安在喜娘的一声声祝福中挑开叶芸渺的红盖头。
孟澈安没穿喜服,依旧是一身朱红袈裟,手上挂着一串佛珠。
像极了悲天悯人的活佛。
他遣退下人,看着叶芸渺的眼神带着欣喜和赤诚。
“渺渺,我是为你还俗,所以最后一难需要委屈你。”
“不过八十一难终于结束了,往后我们能像一对寻常夫妻一样幸福在一起,真好。”
他信誓旦旦的承诺,让叶芸渺心里发堵,一句话都说不出。
如若不是亲耳听到他对叶婠月的情意,此刻她定会感动落泪。
叶芸渺转移了话题,看向一旁的囍烛:“我……”
她刚要开口,孟澈安又说:“渺渺,虽然我已经还俗,但按规矩我要成婚七日后才能破戒。”
“所以……我暂时不能和你同房。”
叶芸渺怔了一下。
她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那串佛珠,扯了扯嘴角:“没关系,刚好我今天来了月事,也不方便。”
话音刚落,她明显感觉到孟澈安松了口气。
“好,那我暂时先睡书房,等七日后我定还你一个美满的洞房花烛夜。”
“嗯。”叶芸渺点头。
七日后只有安王府亡妻,不知那时他要如何给自己洞房花烛夜。
孟澈安走后,门外候着的蓝樱红着眼进来,替叶芸渺抱不平。
“今日王爷实在太过分,他不跟您拜堂,也不跟您洞房,奴婢觉得他根本不是真心想娶您……”
叶芸渺拆去头上的凤冠,轻声道。
“再过几日我就走了,孟澈安是不是真心娶我都没关系。”
这一走,她将彻底摆脱清河叶氏的身份,离开京城,也离开孟澈安……
烛火摇曳。
叶芸渺褪下婚服,伏在案前拿出一本日志,研墨执笔落字——
?孟澈安,当你看到这本回忆录时,我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