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特别迷信,天天拜神。
我们一起参加登山社的集体活动时被暴雨困在了山上。
室友在临时躲避的山洞里发现了一座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的无头神像。
她不顾我们的阻拦上前跪拜,祈求神仙保佑我们安全下山。
可从那之后她就变得奇怪起来。
而我们一行人最终也没有安全下山。
1.
“秦清,我们希望你能够说实话,而不是编故事。”
坐在我对面的中年警察打断了我的话,目光锐利的紧盯着我。
“我知道这一切很离谱......”
“可这就是实话警官。”
我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你们为什么要上山?”旁边坐着的年轻女警察翻看着卷宗抬起头问道。
“我说过了呀,因为这是我们登山社组织的活动,警官你们平时应该也会组织各种集体活动吧?”
她显然对于我自来熟的问询态度有些不满。
“请严肃回答我们的问题秦清!”
“你们为什么要选在五天前去大泽山?既然你们都是登山社团的成员,在出发前难道不会查看天气预报吗?”
“天气预报显示从那天起A市有连续几天大暴雨,你们是登山爱好者,这些准备工作难道没有做?如果做了又为什么还要上山?”
一连串问题气势如虹地砸向我。
“你的问题问得很好警官同志,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我们的登山活动要安排在那一天。可是很遗憾,我只是一个参与者,而非组织者。”
“至于你说的天气情况,我十分相信我的朋友们,所以在出发前并没有再去了解。”
说完我目光澄澈地盯着对面的两人,在他们投过来的探寻目光中微微一笑。
“警官,你们有找到我朋友他们吗?”
对面的警察同志显然不太相信我的所说的话,在听见我向他们询问山上其他人的下落时脸色十分难看。
可我只是神色平静地再次对着他们提问。
“警官同志,找到他们人了吗?”
长久的沉默后,我又开口了,“如果没有找到活人,那尸体呢?”
警官没有回答我的疑问,而是结束了问询,将我送回寝室。
我叫秦清,是A大的一名大三学生。
就在五天前我参加了登山社的一次活动。
两男三女的小队一起去尚未开发完全的大泽山露营。
途中突遇A市十年难遇的大暴雨,我们所有人被困在山上迷失了方向,在山上更是发生了许多离奇的诡异事件。
被困的第三天,在精神和生理的双重压力下,大家决定分头行动寻找下山的路。
在湿滑泥泞的山路上我一个没踩稳摔下山坡。
幸运的是,我碰巧被前来搜寻的救援人员救下山。
遗憾的是,这场连续几天的大雨还没有停止。
尽管搜救人员冒着巨大风险上山营救,我们一行五人中仍旧只找到了我。
所以才从医院醒来的我就被紧急传唤到警局调查。
回到寝室,原本四个人的寝室,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送我回来的女警察,看着隔壁桌上摆放的两人合照,有些意外地问我,“你和田希一、王思琪都是室友?”
我不解问道:“对呀,警官,怎么了?”
“你刚刚录口供时为什么不说!”
“你们也没有问呀,警官。”
我一脸无辜的对着她笑。
她对我的隐瞒有些生气,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对我开口道:“这段时间不要离开A市随时等待传唤。”
说完便匆匆离开。
“好的,警官。”
窗外的阳光洒在那三张空荡荡的床铺上,看着房间中的浮尘在阳光照射下轻盈地飘舞,我嘴角勾起一抹笑,哼着歌开始打扫卫生。
走到田希一床位时,我放下扫把,轻轻掀开了她那用精致蕾丝帘挡住的书架。
里面没有书,只有一座庄严肃穆的神像。
片刻沉思后,我对着摆放在她桌上的神像虔诚地拜了拜。
等不了多久了。
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神啊,请保佑我吧。
一天后我又被叫去了警局。
王思琪的尸体找到了。
死因是失血过多。
她的脑袋上有一个明显的血洞,雨水冲刷走了大量血污,照片中她头上的伤口十分清晰,甚至能隐约看见森森白骨,显然她是因头部受伤后没有及时得到救援而死。
警察递过来的照片里她正睁大着双眼,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接过照片的手起初只是微微颤抖,那颤抖如同细小的涟漪,却迅速扩散开来,幅度越来越大,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体内肆虐,逐渐蔓延至全身,让我几乎无法自控。
我只能艰难地伏下身,趴在桌上,用冰冷的桌面来稳住自己颤抖的身躯,试图平息这突如其来的汹涌情绪。
对面的警察见我情绪激动,一改往日的严厉,难得的没有追问我,而是任由我平复心情。
自然也看不见趴在桌上的我嘴里漾着的笑。
“这一切实在是太好了!”
我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在压抑的环境中回响,却无人知晓。
五分钟后,审问继续。
“你再来说说山上发生的事,这次重点说王思琪,不要有遗漏!“
年长的中年警察叫李钦,是刑警队的大队长,年轻的女警官是他的徒弟,叫白惟。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警官们。”
但对面俩人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我,我只好再次开口。
“王思琪和我是老乡,但是我俩关系并不密切,她在寝室和田希一关系最好,她俩天天形影不离的。就在最近王思琪保研成功了,她准备庆祝一下。”
“恰好我们马上大四了也准备退出登山社,大家决定一起去爬山庆祝她保研成功,顺便做个告别。爬大泽山也是她提出来的。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切。”
说罢我便开始抽泣。
“你说这次的登山活动是她组织的?那她知道山上会下大暴雨吗?“
“我不知道,我们原本没打算在山上露营的,只是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大家的计划,我们在慌乱中无意跑到了大山深处。幸好,裴煜发现了一个山洞,山洞不算大,但是也足够我们五人躲雨了。”
说着我抬起头,眼神里渐渐浮上恐惧。
“可是田希一却在山洞里发现了一座神像。”
“一个谁也不认识的神。”
“一个没有头的神。”
“那神像虽然半截埋在土里可看起来却很新。”
“你们说,一个人迹罕至的深山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这太诡异了!”
听了我的话,对面的人不自觉皱起了眉。
而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
“我们都让她不要拜不认识的神。”
“可是她......她很信这个。她还说求神仙让我们安全下山。”
“可自从拜完山洞里那座来路不明的神像她就不太对劲了。”
“因为只有我带了帐篷,加上,田希一状态不好,所以我们就让她住在帐篷。”
“那天晚上她突然在帐篷里大叫起来,说看见什么白衣服女人要杀她。可我们都没有见到什么女人啊!”
正回忆着我不自觉将手插进头发里,仿佛又陷入了那个黑暗恐怖的夜晚。
“但她的话还是影响了大家。所有人都没有休息好,田希一第二天起床就有些着凉了,人也一直恍恍惚惚的。”
“我们就留田希一在山洞里休息,王思琪也自告奋勇在山洞里照顾她。我和其他人趁雨势不大就去山洞外找路了。”
说完我顿了顿,又幽幽开口道:“可是第二天晚上王思琪也发疯了,症状和田希一一模一样。她也在半夜尖叫着叫醒了大家,说看见了白衣女人。”
突然,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对面俩人,大幅度动作似乎吓了对面的女警官白惟一大跳,就连男警官李钦也不悦的皱了皱眉。
“你们说她俩是不是在山上撞鬼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只有装神弄鬼的人。”
李钦警官一边用力敲着桌子,一边大声呵斥我。
见状我撇了撇嘴,觉得有些无聊,加速略过了后来发生的事。
“后来第三天我们仨见她俩状态不好,再加上受她们影响便决心提高效率分头寻找出路。可是没想到等到中午我再回到山洞时,山洞里空无一人。我着急去找他们一个不小心踩滑了滚下山坡,再醒来就是在医院了。”
“你是说,你在第三天早晨离开山洞后就没有再见过王思琪和其他人了是吗?”
我点了点头。
“虽然你表现的很伤心,可从你的描述中你似乎一对于她的死过于平静了,你们不是室友吗?”
白惟从笔录中抬起头,一脸严肃的对我开口。
“我们关系很一般的警官,而且这是意外,虽然我很伤心,但是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是因为你和王思琪都在竞争保研名额,所以关系一般吗?还是说,你因为这件事记恨王思琪,所以故意把她推下山崖?”
白惟紧盯着我,尖锐的话语步步紧逼。
看来她自从上次离开寝室之后有在好好调查我们之间的关系。
“白警官不至于。”我微笑着注视她。
“只是保研而已,到不了要杀人的程度的。”
说罢我又换上了一副受惊过度的表情,“而且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你们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摔下去的,我哪里知道她是怎么掉下山崖的?搞不好是雨天路滑她自己神志不清没站稳呢!”
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
门外有人说了什么,审讯被打断,他俩匆匆离开了。
李钦走之前深深看了我一眼,留我一个人在审讯室,过了很久才回来。
也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李澎的尸体找到了。
准确的说是半个李澎的尸体找到了。
李澎的下半身似乎是被什么野兽吞噬殆尽,只留下血肉模糊的上半身。
要是搜救队再去晚些可能连上半部分也没了。
这次他们并没有把照片交到我的手里,只是远远地示意,可能是怕让我看见李澎比王思琪更恐怖的死状。
但就算只是瞟了一眼,我也能看出李澎死前痛苦挣扎的样子。
湿滑泥泞的土坑,深深插在土里的手指,四周洒落的衣物和身体碎片。
还有和王思琪一样的,
睁大的双眼。
警官再次问询,我也一一回答。
“李澎我不熟悉。他是田希一带来的,一直围着她转,也是因为田希一他才加入的登山社。”
“他和田希一是什么关系?是朋友还是情侣?”
在对面俩人灼灼的目光下,我微微摇头。
“都不是的喔,警官。”
“他是田希一的狗,最忠心的一条狗。”
“秦清!”
我的回答显然激怒了对面的李钦,他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大声呵斥我。
我盯着他保温杯里因桌子剧烈振动而上浮的茶叶,没有再说话。
还是白惟送我回寝室。
在回寝室的路上她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到了四人寝里空着的床位上。
“我看你们都把东西堆在那张空着的桌子上,你们原来就是三人寝吗?”
虽然白惟语气很平常,但是她是一个负责任的好警察,她连我和王思琪竞争保研名额的事都调查出来了,不可能不知道这张空着的床铺是谁的。
她只是在试探我罢了。
而我,也不能让她失望。
“不是的,那张床的主人死了。”
“你能和我们讲讲林可玖吗?就是你寝室里空着的那个床位的主人。”
看着对面一脸严肃的警察,我不禁生出几分诡异的熟悉感来。
看来,我这段时间天天来警局来得也有点太勤了。
想到这儿,我情不自禁笑了一下。
然后缓缓开口讲出了一个从我第一天到警局就准备好要分享的故事。
空床铺的主人叫林可玖,和张扬狂妄的田希一不一样,她就水一样温柔恬静,大家都很喜欢她。
她也是这个寝室唯一不嫌弃我,对我好的人。
但是,就是这样的人却在一年前自杀了。
“是因为那个视频吗?”
短暂的沉默后,我听见了从自己喉咙中飘出的沙哑声音,“是也不是。”
一年前校园网上突然流传出一个关于林可玖的不雅视频,视频里林可玖的脸清晰得可怕。
林可玖就像是漂亮的水晶,晶莹剔透惹人喜爱,可水晶有了瑕疵,就不完美了。
那段时间她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教室、图书馆、食堂......
“当时没有报警吗?”李钦出声打断了我沉思。
“所有用校园网登录学校论坛的人都是统一ip,连上校园网可以随意申请和销毁账号,账号注销之后连他发出来的消息都会随之消失,那段时间校园网上全部都是视频,根本找不到第一个发布的人。”
而且学校也不会允许这件事闹大,无非是粉饰太平罢了。
“报警没有用的,警官。”
似乎是看见我眼底暗含的嘲弄,李钦突然开口问道:“是李澎吗?”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我浑身冷汗直流,微微颤抖。
见我死死盯着他,抓住审讯桌的手微微泛白,他开口解释道:“我们在搜查李澎遗物时,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没有打码的他和林可玖的视频。”
“是他,但不止他!”
“他们都活该,活该被林可玖的鬼魂杀死!”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她们看到的白衣女人是林可玖的鬼魂?而这一切都是林可玖的鬼魂做的?”
在经历了刚刚的情绪失控之后,我又恢复了平静,对李钦缓缓点头。
“呵,秦清。你自己相信你说的话吗?鬼魂?呵!”
李钦显然不相信我的话,他双手摊开,向后倚在凳子上,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是真的,林可玖死了之后,我们寝室就频频发生怪事,突然被风吹开的门,莫名其妙出现的林可玖的东西还有那阴魂不散的白色身影,全都是林可玖干的,她回来报仇的!哈哈哈!”
短暂地平静之后我又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
突然,今天一直没有出现的白惟敲响了审讯室的门。
向门口望去白惟手里似乎拿着一个自封袋。
审讯室再次安静下来,我只能听到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白惟和李钦在我的注视中坐下,与此同时,我看清了白惟一直拿在手里的那个自封袋里装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普通的日记本。
是我的日记本。
2.
见我的视线落在本子上,白惟把本子举起来大方展示。
“很抱歉啊,搜查令下来的有些晚,我们去你寝室的时候,你刚好不在。我就自己动手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地盯着我。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日记本用胶带粘在林可玖的床板下面?”
“......”
见我迟迟没有出声,她笑了笑,没有再逼问我,而是自顾自的打开了日记本,开始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