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怡然！你有没有心？那是你儿子！你亲生儿子！我求求你，放过他...”
梦魇重复了无数次。
苏怡然麻木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画面又一转。
他旁边的小朋友奄奄一息，却费劲地拽住她的衣服，“妈妈，你别走。”
而地上的自己早就成了一具冰凉的死尸。
苏怡然不懂，
她这个作恶多端的女人，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陆家人对她死心塌地？
自从她嫁到陆家之后，不仅没让陆家人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甚至把四岁的孩子骗去医院，想用他的肾去救自己白月光的后代。
更是在被白月光害死之后，终日飘在这对父子面前。
她看见丈夫前一天在她的坟前，抱着她的墓碑吞下一整罐农药，后一天出现在白月光跟前，举枪同归于尽。
他只给小陆衷留下了一封遗书。
死后，不要跟苏怡然葬在同一片地方。
锋锐的笔尖是男人的执着与深情：“你妈妈那么讨厌我，如果死后还要与我待在一个地方，她不会高兴的。”
他没几日可活，被农药侵蚀五脏六腑的时候，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小陆衷。
他说：“你要好好长大，你是妈妈留给我唯一的礼物。”
他说：“希望我们父子俩，下辈子别再遇见她了。小宝，往后的路，你一定要走下去。别怪你妈妈，我知道，她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人死了，
可是周围连一个哭丧的人都没有，所有人都在笑。
他们说，杀了人，罪有应得。
苏怡然看着陆衷麻木地长大，背负着杀人犯后代的罪名下努力存活。
在赚到千万家产后，一并捐给福利机构，独立一人来到海面上。
陆衷看着手上的遗书，字早就已经被摸到模糊不清。
他喃喃：“妈妈，如果真的有下辈子，能对我和爸爸，好一点吗？”
他一跃而下，消失在海面。
苏怡然看着儿子从身体里穿过，她崩溃大吼：“为什么？！做任务就做任务！为什么非要牺牲他们不可？我儿子做错了什么？当初剧情不是告诉我，只要我儿子献个血就结束了吗？”
“为什么变成挖了他的肾？我为什么非要当这个恶毒女配不可？！”
“系统你给我滚出来！凭什么主角的幸福，要牺牲我们一家？！”
她刚懂事的时候，大脑中就一直有个叫系统的东西绑定她。
如果不按照它的指示走，她就会受到未知的惩罚。
她只违抗过两次。
一次，是跟陆阳煦结婚。
另一次，是生下陆衷。
但是第一次的代价，是失去她的母亲。
第二次的代价，是失去她的父亲。
她孤身一人活在世界上，如果不是陆阳煦，她早就撑不住了。
这个世界上，没人会不喜欢陆阳煦。他长得帅，人又温柔，对她更是百依百顺。这种极致的偏爱，谁会不喜欢？
她为什么要犯贱逼自己去喜欢一个从城里来的知青？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毁了她的家？
系统明明说，只是抽血。
明明说，只要抽完血，它就会消失。她就能好好跟家里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为什么最后变成了挖肾？为什么非要让她们夫妻反目？
她就是死在跟那个傻逼白月光抢儿子的时候！
儿子是她的命啊，是她辛辛苦苦怀了这么久，牺牲了这么多，才留住的骨肉。
她怎么可能会不心疼？
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挖了他的肾？
更可悲的是。
她的丈夫，她的孩子，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她的心意！
她跪在地上。
明明早就已经死了，可是仍然能感觉到心脏被人拉扯的疼痛。
系统没有回应。
她看着周围车水马龙，看着那个知青收下了她儿子捐献出去的钱。
看着对方成为新一代的权贵。
没有人在意她这一家。
甚至，到现在了，她都未曾见过她丈夫的最后一面。
她看着自己的坟头被推土机碾平。
绝望地闭上眼。
......
“妈，醒醒，爸爸炒了青菜，你要不要起来吃点？”
稚嫩的嗓音宛若天籁。
还没睁眼，苏怡然就已经伸手用力地将人搂进怀里。
她是来了天堂。
没想到，还能听见儿子的声音。
让她抱一下，抱一下就好。
儿子出生到四岁，因为系统的管辖，她甚至不能亲自抱一抱。
四岁的小孩子，瘦的却像个骷髅架。
他没挣扎。
甚至呼吸都变轻了。
一直过了好久，陆衷才小心翼翼喊着：“妈妈？”
苏怡然睁眼，
入眼却是红色的砖瓦墙，柴被很整齐地堆放在一起。除此之外，只剩下一张桌子和一个床。
泪水先模糊了视线。
搂着小孩子的手逐渐颤抖。
她低头，瞧见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又瘦又小，手腕上被陆阳煦绑着一小节从庙里求来的红绳。
他不敢挣扎。
恐慌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从前系统压迫大脑的感觉消失了。
苏怡然安静地看着孩子。
小孩有点害怕，但是却没跑，感觉到泪水砸在脸上。
他瑟缩了一下，又试探地伸手将她的泪擦干净。
“妈妈别哭，是不是我惹你不高兴了？是爸爸让我来喊你吃饭......”
他解释着。
可是这泪像是天上的雨水，怎么都擦不干。
苏怡然将小朋友圈进怀里，无论怎么样都不舍得松手。
如果是梦。
就让她一直做下去吧。
怀里的触感太真实了。
她在小朋友的脸上亲了一口。
从前不敢亲，现在系统都不见了，她使劲亲。
小朋友被亲懵了，肚子不适宜地发出一声咕噜。他不敢说话。
苏怡然知道为什么。
曾经，陆衷的肚子叫了一声，系统命令她让小朋友去角落里罚站。
一边罚，一边还要羞辱陆衷只知道吃！
可是，肚子饿又有什么错？
她伸手揉了揉他的肚子。
小孩瞬间吸住，不敢动，怕被罚。
他低头，隐隐不安。
“妈妈抱你去吃饭好不好？”她哄着小朋友。
“妈妈，我自己能走。”陆衷年龄小，没掩饰自己的害怕。
“那妈妈牵着你。”苏怡然没逼他。
慢慢来。
小孩子跑了。
到底是没敢再让她碰。
与睡觉的屋子挨着的，是主屋。
男人站在一侧，偷偷用盘子夹出点青菜递给陆衷。
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
他下意识把那些菜藏起。
平常的苏怡然，吃饭喊八百遍才会拖拖拉拉过来。
今天快的倒是稀奇。
“来吃饭。”男人的嗓音冰冷。
面色和平日并无不同。
将手里的碗递给儿子，这才又道：“吃完饭之后，我带着他上山，这些碗筷等我回来收拾就好，你别再砸了。”
他话语担心。
“上山做什么？”苏怡然下意识问。
她的目光没舍得移开过男人，像是真做了一场梦，醒了之后就什么都不剩了。
“妈妈，是你昨天说想用猪油炒青菜，爸爸才决定上山去打野猪。”陆衷小声说。
苏怡然愣住。
她下意识看着周围。
猪油炒青菜。
她对这一天当然印象深刻！
想要抓到一只野猪，要跑进深山，没个四五天是出不来的，而且深山里，危机四伏，稍不留神就容易丢了性命。
虽然野猪值钱，但没几个人愿意冒险进山去抓。
苏怡然的眼眶又红了。
仅仅只是因为她的一句想吃猪油，男人就这么毅然决然进山。
甚至根本没想过，这个背后，隐藏着什么。
她之所以找这个借口，是为了等陆阳煦进山之后，好把孩子带到医院！
所以，现在的这个场景，根本就不是在做梦！
而是她重生了！
她真的回来了！
甚至大脑中再也没有那个该死的系统控制着。
“哭什么？”陆阳煦微微皱眉。
他走上前，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
粗糙的手心带着温度，不是那个拿着农药瓶子，一口全部吞下，最后慢慢熬死自己的陆阳煦。
陆阳煦，
本来就该活在阳光下的男人啊。
“你别去，我不吃。”她反手直接抱住。
用尽了全部力气。
她嗓音沙哑。
早就很想这么做了。
村里别的男人身上总是会有一股子汗臭，可是陆阳煦和他们不一样。
他身上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
“你……”陆阳煦愣住了。
她现在的样子实在出人意料之外。
毕竟从前，她无数次骂过他，说他的行为恶心。说这辈子都不可能会主动碰他一下。
但是他想不明白。
两个人可是夫妻啊。
亲一下抱一下而已，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他甚至这辈子都忘不了苏怡然主动的那一晚。
如果不是后来有了儿子，他甚至不敢相信，那个晚上满眼都是他的女人，会是苏怡然。
女人的怀里很暖。
她漂亮的眼尾泛着一抹淡淡的红，显然是情绪上来之后，勉强控制住的样子。
“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还是想要什么东西了？”
“只要不是离开我，什么要求你都能跟我提。”
陆阳煦嗓音低沉，他甚至做不到反手去抱住她。
他像记忆里那样小心翼翼。
“没，没有人惹我不高兴。我只是...我只是太想你了。”苏怡然嗓音哽咽。
她忘不了死去之后，男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忘不掉他对小陆衷叮嘱着不要跟她合葬的样子。
更忘不掉他满心失望，告诉陆衷下辈子不要再遇见她的样子。
男人的目光愣住。
他久久才回过神，轻轻嗯了一声：“没事，我哪也没去，先吃饭吧？你饿了两天了，再这么饿下去，身体会遭不住。”
陆阳煦不知道她的转变。
他端着最新鲜的蔬菜，还有一个用盐水煮的鸡腿。坐在饭桌前。
七零年，又迎来了干旱，更是民不聊生的一年。
她却能吃到肉，不用干活，却让所有的食物都先紧着她来吃。
小陆衷躲在角落，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看。
却在苏怡然视线落过来的时候，立马低头。
苏怡然站起来。
陆阳煦心里一惊：“别打他了，这几天他都没好好吃饭，所以...”
他以为，
苏怡然是为了刚才的那盘菜找事。
小陆衷恐慌地闭上眼。
因为这些不多的食物，他从前也挨过不少骂。
几乎是条件反射就要将自己躲起来。
可是预想中的情形没有出现。
他第一次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轻颠颠的，以后要多吃点饭，知道吗？妈妈不会再骂你了。”她说。
苏怡然心疼儿子。
记忆里，系统无数次命令她打陆衷，但这是她的骨肉啊！她怎么可能舍得？
实在逃不掉会动手。
如今系统不在了。
她想好了。
要把儿子养的白白胖胖的，要送到学校里念书。将来要做一个又聪明又有才华的人。
陆衷没全信。
他很依恋现在温柔的妈妈。
但他也知道，如果爸爸一旦走了，妈妈肯定又会原形毕露。
方方的矮桌子，一家三口倒是第一次这么和谐地坐在一起。
小陆衷吃完了爸爸夹过来的菜，就不敢再动筷子。
他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到鸡腿上。
苏怡然站起，将鸡腿直接端走。
陆阳煦心底一点一点下沉。
他沉默地叹了口气。
算了，能让小陆衷上桌吃饭已经很好了，他又在期待什么？
他安抚地看了看儿子。
然而，厨房传来刀跺肉的声音。
苏怡然端着盘子，将鸡腿放在桌子的中间，把肉最多的地方，夹给陆衷。
“宝宝吃，多吃点才能长个子，你难道不想长得和你爸爸一样高吗？”
她诱惑着说道。
陆阳煦是十里八村有名的高个子，身高超过一米八五。只可惜这年头的人都不高，所以衬托着陆阳煦像个傻大个。
这些人不懂。
未来的小姑娘，最喜欢的就是身高腿长的大帅哥。
陆衷当然想吃，他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眼睛亮的就像是装满了星星。
“你也吃。”她又夹了一块递给陆阳煦。
她双手托着腮帮子，看起来满足且单纯。
真的漂亮到不像话。
“陆阳煦，以后去哪都要跟我说一声知道吗？如果你太久不回来，我会担心。也会很想你。”
被系统管制了一辈子。
她有很多想说的话都未曾说出口。
这下子能直接说个痛快！
只是她没想到。
男人耳根红了。
他闷闷地点头，却没舍得移开视线。
他媳妇第一次说担心他。
真好。
还想他。
他有些飘飘然，感觉整个人的魂都要被苏怡然牵着走。
“你的脸好红啊，是不是生病了？”苏怡然故意的。
她伸手落到男人的额头上，唇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好可爱的男人。
更想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