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行到一楼,打开。
傅肆的女友陈旭看见我,眼睛一亮。
“姐。”
视线转至我手里的行李箱,她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就要走了吗?”
我点点头。
“你和阿姨她们吵架了吗?”
陈旭小心翼翼递给我一张纸。
我接过,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盯着她脖间的围巾愣神。
上周傅肆给我发了几张图片,问我哪个好看。
原来他是送给女友的。
“我妈,她对你好吗?”
陈旭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抿着唇观察我的神色。
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冒昧。
我俩看着彼此沉默,陈旭掀起手上的毛衣,露出手腕上的金镯子。
“姐,阿姨对我挺好的,上周五是我生日,她还给我买了个金镯子。”
说完她又撩开头发,摸着耳钉:“这是傅肆给我买的。”
她羞涩地眨了眨眼:“你们都对我挺好的,姐,你上次给我寄的咖啡豆我也很喜欢。”
前不久我去夏威夷出了趟差,给他们都寄了当地的咖啡豆。
只有陈旭发了朋友圈。
她耳朵上的那对耳钉傅肆也发给我看过,是香奈儿的,原来他是在给陈旭选生日礼物。
可能是我强撑着笑意的脸实在是难看,陈旭有些不忍心转过头。
她取下围巾,系在我的脖子上。
“姐,外面下雪,你穿的太少了,会冷的。”
围巾上还带着她温热的体温,回过神,我觉得不妥,正想拿下来还她。
陈旭已经进了电梯,在门合上前,她摆摆手:“没事,姐,下次见面你再给我就行了。”
雪下的很大。
扑面而来的冷气冻的我眼睛发疼。
我捏紧行李箱的把手,企图让手产生点热量。
在及脚的雪地,箱子有些推不动。
伫立在一片白茫茫中,我看着围巾被雪花铺盖,忙伸手拍了拍。
想了想,还是取下,没有地方放,只好塞进衣服里。
冷意直往还泛着热的脖子上缠绕,我冻的打了个哆嗦。
一边费力地往前走,一边抬手抹了下眼泪。
上周五,也是我的生日。
我只收到了中国移动的生日祝福。
到车站后,我拿出手机。
傅肆给我发了条信息。
【围巾你喜欢的话,就拿去吧,上周五也是你的生日。】
我往打字框打字。
【我到家后寄回来。】
还没发过去,那边又过来新的。
【你今天不应该和妈说那么难听的话,姐,你也太不懂事了。爸妈养你这么多年,你拿张五十万的银行卡要和他们断绝关系,这不应该是你能做出的事。何况今天还是团圆饭。】
【他们说的是气话,那钱我不要,等他们消气了,你回来道个歉。】
我看着,又把打出来的字删掉,然后按灭手机。
我想着傅肆的话,那什么才是我应该做的呢?
曾经,我把别人对我妈说“你家傅槿真懂事”当作夸奖。
后来我发现,傅肆不懂事很正常,偶尔懂事一下所有人都说他长大了。
我懂事很正常,偶尔不懂事,他们说我叛逆了,和他们反着干了。
这次回家,是我突然意识到三十岁了,我快三年没回来。
刚到家,爸妈还很热络。
没一会,就聊到了结婚。
我和往常一样,依旧沉默,听他们说。
这次,他们叫来了所有的亲戚。
一圈人围着我,七嘴八舌,说我不结婚就是没良心。
他们给我介绍了个对象,三十五岁,离异,名下有一套房,月薪刚过万。
“你这样的年纪,已经很难找到好的了,这个不错,很顾家。”
男人居高临下打量着我,对我评头论足。
从样貌到身材再到收入。
听到我月薪是他几倍的时候,突然变了脸色,扬起个笑把微信码调出来让我加他。
我很平静地拿过他的手机,下一秒,直接砸在了他脸上。
在他叫嚣着要来打我时,我坐着没动,视线扫过他全身。
然后看向噤声的亲戚们。
“叫你们一声姨给你们脸了?”
“这么好的货色,怎么不留给自己女儿?”
我一向软弱沉闷,显少这般疾言厉色。
这番闹剧,是我在说完后我妈冲上来给了我两巴掌才结束。
“只有你结了婚,我和你爸才算尽完了责任。”
“往后你有什么事,那都归你老公管,你不结婚,我们就要一直为你操心。”
“要是我不结呢?”
我妈没有丝毫犹豫:“那就把我养你到这么大的钱还给我,以后死在外边,也不要找我们。”
两年前,我生了场病,肺结核。
住院需要人照顾,我妈看护我时,看领床都是男友或者老公作陪,每天都对我耍脸色。
“多大了,还要我来伺候。”
我找了护工,让她回去。
我妈更不满意:“以为我乐意照顾你呢?传染病,我要不是你妈,我早躲的远远的。”
一直到我出院,定期复查,停药,这中间,她没过问过一句。
我爸和傅肆一人给我转了一千块钱,后来在他们生日的时候,我都转回去了。
给他们的五十万,我攒了很久。
计划是在三十岁的这一年给自己买个房子。
可上周五,查出来脑子里长了个肿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