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谋反。
顾锦悦装傻七年。
我从将军的丈夫打入奴籍,挑断手筋时。
她无动于衷。
“我不认识他,这种骗子不配做我的夫君。”
我们的儿子被活活摔死时。
她拍手傻笑。
我听见顾锦悦和下属密谋好了一切。
“待到冬猎结束,我就顺势恢复正常。”
“到时候再解释也不迟。”
于是我把假死时间安排在了冬猎之时。
后来。
听说顾锦悦一夜恢复了神志。
发了疯似地寻找已经下葬的夫君。
......
守在痴傻的顾锦悦七年。
我们的儿子死在我面前。
他含泪的眼睛惊恐地睁大。
冰冷的小手紧紧攥住我的衣角。
我抱着他小小的尸身。
恍惚地一步一步走回府里。
屋内却传来两道压低的声音。
“将军,少爷已经下葬,齐副官伤心过度,万一做出什么傻事......”
“无妨,他只有我能依靠。”
“失去轩儿后只会更专心地守在我身边,大计将成,只能再让他委屈一段时间了。”
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
可原本应该失忆的顾锦悦却条理清晰。
哪有半分失智的样子。
“将军英明,将军府无后,圣上自然不会再怀疑您有谋反之心。”
顾锦悦叹了口气。
“是我对不起宴礼,但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我依靠在墙边。
浑身冰冷。
从漠北回来。
太医诊断顾锦悦只有十岁前的记忆。
她忘了我,忘了轩儿。
只记得竹马季停云。
七年里。
我被从副将打为贱奴。
轩儿从将门独子变成了野种。
为了确保顾锦悦失忆时不会被有心人利用。
我拒绝了长公主的援手。
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被挑断手筋时。
轩儿磕破了头,哭得吐血。
他去拉扯顾锦悦的衣裳。
求她发慈悲救救父亲。
顾锦悦无动于衷。
一脚踢在轩儿的胸口上。
“难道你爹就教你小小年纪救出来骗人?”
“我都不认识他,这么丑的人怎么配做我的夫君?”
轩儿被吊在城墙上。
我爬到顾锦悦脚边,求她快点想起一切。
“锦悦,我是你的丈夫,轩儿是你的孩子!”
“你说过会保护我们一辈子的!”
绳子被割断。
轩儿从高处落下,血流了满地。
死前他眼巴巴地盯着顾锦悦的方向。
想让阿娘抱抱自己。
可顾锦悦却哈哈大笑地拍起手来。
“真好玩!再来一次,我还没看够呢!”
我以为等她记起来就会变好。
可原来自始至终。
顾锦悦都清醒地看我们经历着这一切。
烛火燃尽。
我抹干眼泪。
用嘴叼住笔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字。
盖上了阿爹用的印章。
阿爹曾为长公主太傅。
顾锦悦失忆后,长公主无数次朝我抛出橄榄枝。
邀我入幕未央宫,为她所用。
而如今,既然对于顾锦悦而言。
我和轩儿的命在权势面前不值一提。
那我也不必自作多情地挡她的路了。
信鸽飞入夜空。
久违挣脱束缚的感觉让我有些失神。
以至于顾锦悦坐在榻上不满地看了我几眼。
我才反应过来。
“我要吃点心!”
我垂眸。
随手拿了桌上的盘子递给她。
顾锦悦咬了一口,嫌弃地吐在地上。
“你今天怎么给我吃这种东西?”
瓷盘里是放软的杏酥。
平日里。
我总怕她晚上胃痛,换成自己做的糖糕。
每到这个时候。
轩儿就讨喜地黏着我。
撒娇说再吃半块就睡觉。
我掩下泪水,神色不变。
“将军记错了,府里一直备下的都是杏酥。”
“贱奴不敢随意更换。”
顾锦悦一愣,还想再说什么。
季停云却已经走了进来。
“锦悦,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这只玉笛是你特意为我做的。”
自从我被打为奴隶后。
季停云就住进了我的卧房。
他手里拿着的,是我最喜欢的一只玉笛。
我被罚禁足时。
顾锦悦曾翻过高墙,摔得脸上手上都是擦伤。
她不怕疼。
只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把玉笛捧给我。
问我愿不愿意做她的夫君。
而现在。
顾锦悦亲手把笛子送到季停云唇边。
哪怕是不成调的声音。
她也深情地看着季停云。
“吹得真好听。”
季停云得意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夸的真诚。
“天下没有人比季大人更适合这只玉笛了。”
既然她的爱在我心里一文不值。
那一只玉笛我也不会在意了。
顾锦悦动作一顿。
莫名地生起气来。
“谁准你说话的?”
季停云看到我平静的脸,笑容也僵了僵。
“我和将军说话,什么时候轮得上你来插嘴?”
“还不滚出去掌嘴,小心我把你发卖出去!”
我被架在房外。
任由木板狠狠扇着自己的脸。
直到我猛地吐了口血。
房门才被推开。
看着我麻木地趴在地上。
季停云满脸春意。
声音得意地抱怨。
“我身上酸得厉害,过来给我按按。”
“锦悦不愧是将军,连身体都比寻常女子缠人得多。”
他身上满是暧昧的痕迹。
从前我不知歇斯底里地哭过多少次。
季停云看见我的眼泪。
则会更加变本加厉地炫耀。
而我现在毫无波澜地给他揉腰。
只是微微出神。
拿到了假死药。
我就要开始着手收拾轩儿的遗物了。
季停云觉得无趣,忽然出声。
“齐宴礼,你知道锦悦当初为什么会嫁给你吗?”
当年陛下为了哄贵妃高兴。
把本要送到漠北的粮草换了一副纯金的头面。
一朝兵败。
长公主的腿被蛮族碾碎。
我阿爹被活活冻死在等支援的路上。
本应被赐死的我被顾锦悦护在身后,用一身军功换一道赐婚圣旨。
执意嫁给我。
我真的以为,她爱我至深。
季停云勾起唇角。
“没人和你说过吗,我们长得很像。”
“我不在的这些年,有你陪着锦悦,她开心多了。”
原以为我的内心不会再因为顾锦悦再有波动。
此时却还是浑身冰冷。
年少情深。
我义无反顾迎娶她的固执。
一厢情愿的守护。
我坚信顾锦悦爱我。
可到头来她给我的那一点点爱。
都是因为季停云。
我疼得肝胆俱裂。
轩儿的遗物不多。
只装满了一个木盒。
我没准备带走。
打算和他的木棺一起埋在那棵桃树下。
剩下的一些金银细软。
我分给了照顾过轩儿的嬷嬷。
这些年跟在我身边。
她受了不少委屈。
“你白跟我流了这么多年的眼泪,就收下吧。”
“也算是我和轩儿给你的补偿。”
秋萍泪眼婆娑地接过,声音哽咽。
“剩下就交给奴婢来收拾。”
“这些东西您看了也是徒增伤心。”
我摇了摇头,接着整理。
一沓一沓的书信。
还有顾锦悦亲手编的同心结。
仿佛她还在我身侧。
温润地唤我齐宴礼。
这么多年,无论何种境地。
我都千方百计地把它们留在身边。
如今我一件一件地放到火盆里。
看着青烟袅袅升起。
竟没有一丝惋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