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这样……沈晚柠还在房里呢。”
“呵,她喝了药醒不了!要不是看她手里有抚恤金,我怎么可能娶她……来,给我亲个嘴……”
男人粗喘着说出这句话,语气中满是轻慢和不屑。
“轻点……嗯……”
女人娇媚的声音,混合着接吻的水声,让几米外大床上的沈晚柠更觉头晕眼花。
她咬紧牙,抬起手,手指往自己嘴里一塞。
“呕!哗啦!”
呕吐反射让她整个身体猛地弹起,趴在床边吐了起来。
酸涩中混着苦,沈晚柠脑中的记忆纷纷闪过,原身这贫瘠又悲哀的一生。
她今年才十八岁,竟然死在了新婚夜。
死亡原因是药物中毒。
而今年……
是1975年!
众多冲击下,沈晚柠也迅速整理好了思绪,抬眼瞥向一旁浑身光溜溜、满脸震惊望向自己的一男一女。
男的是她新婚丈夫。
女的是她新婚丈夫的……寡嫂。
劲爆!
疯狂!
沈晚柠朝他竖起大拇指:“周志刚,你好样的!”
“小柠,你听我解释……”周志刚慌了,手忙脚乱去捡地上的裤子。
“砰!”
沈晚柠才懒得跟他掰扯,四周看了看,伸手去推床边的桌子。
这桌子本来就断了根腿,勉强用砖头垫着,上面还堆了不少瓶瓶罐罐。
顿时就噼里啪啦的往下砸,声音突兀又响亮。
“发生什么事了?”
大厅里过来相帮的村民们吓了一大跳,赶忙放下手里的活,齐齐往后院冲。
新房的门薄得很,冲在最前面的人一个没刹住车,直接就撞开了门栓。
一群人全部冲进了新房。
“志强家的,你怎么在新房里?!”
事情发生的太快,周志刚都只来得及穿上短裤,他大嫂脱得更彻底,此时只套了个背心,下半身还空空荡荡呢。
被人这么一喊,她尖叫出声,整个人蜷缩成团,就这么蹲在了床脚。
周志刚没办法,只能上前一步,挡住她,又捡起自己的衬衫扔给她。
他们两人这样子,村里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冲在第一位的村长媳妇儿最是八卦,眼中的光亮得很,嘴里啧啧有声。
“周志刚!你可真行啊!”
周志刚强自镇定:“叔伯、婶子,你们别误会,我和大嫂没做什么……我大嫂是进来给我们送东西的。”
“是吗?”门口堵着的人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不相信”。
“送东西把衣服都送没了?”
人终于来齐了,沈晚柠再不怕被周志刚叔嫂两人暗害。
吐了一回,也觉得身体稍微舒服了些,她撑着床铺起身,朝最前方的女人伸出手。
“秀梅婶……”
求助,一定要指名道姓。
村长的媳妇名叫张秀梅,见沈晚柠脸色苍白,唇色发黑,心里顿时就一咯噔,赶忙过去床边扶她。
“柠丫头,你没事吧?”
“婶子,刚子哥给我下了迷药……迷晕了我……”
沈晚柠握着张秀梅的手,眼泪哗啦啦的流,痛哭不已。
“婶子,我没爸、没妈了,唯一的哥哥也死了,以为嫁给刚子哥能过上好日子,哪里想到……他竟然这么对我……”
情绪值来自原身,沈晚柠一哭就停不下来了,原身确实过的苦。
情深意切。
在场的人都被感染了,跟着难受起来。
沈晚柠很早就没了爹娘,唯一的靠山只有她那当兵的哥哥。
三个月前,部队传来消息,她哥哥在出任务时牺牲了。
她孤身一人,想要在村子里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嫁人,找个新靠山。
周家看中了她,或者说是看中了她的钱,托人介绍,沈晚柠考虑了几天就答应了。
没想到就此惨死于新婚夜。
让来自2025年的“沈晚柠”穿了进来。
张秀梅情不自禁跟着抹了眼睛:“柠丫头,你别哭,婶子肯定给你做主。”
“别听她胡说!我才没有给她下药,也没有跟嫂子做什么。”周志刚急了,冲上去拽沈晚柠的手。
沈晚柠阻挡不及,半个身体都被拽到了床外,耳边是周志刚咬牙切齿的声音。
“沈晚柠,你还想不想在村里活下去了?!你已经嫁进了周家,别给我搞事!”
眼看沈晚柠神色变了,周志刚得意地笑。
下一秒,他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整个身体被凌空拎了起来。
“刚子!”
“儿子!”
“放手!”
周家人姗姗来迟,看见这一幕急了。
“江团长!手下留情啊!”
“江团长,都是误会!误会啊!”
新房内,阳光从洞开的大门照射进来,打在男人身上如同加了层光晕,光晕沿着他的五官描摹,俊美得让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在场的人齐齐仰头看他,被他此刻的气势震慑,大气都不敢喘。
男人一手拎着周志刚的后脖颈,还能腾出一只手扶住沈晚柠,胳臂上肌肉线条绷得紧紧的,半旧的军装也挡不住这股子英气勃发。
沈晚柠愣愣地仰头看向他,手里捏着的碎瓷片小心翼翼的重新藏好。
她本来打算给周志刚来一下的,现在不用了。
江行简回头冷冷地瞥了周家人一眼,瞬间周家人就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母鸡一般,齐齐闭上了嘴。
“这就是你们说的一切都好?”
“这……”周家人面皮都烫了,周父擦了擦手心的汗,声音干哑。“江团长,你真的误会了。我们家刚子很喜欢柠丫头,每天都帮她干农活……”
“闭嘴!”
江行简感觉右手托着的人情况不对,厉声喝止周父,甩开已经吓傻了的周志刚,弯腰抱住脸色惨白的女孩。
掀开眼皮,瞳孔涣散。
“林书记,能借你的自行车用一下吗?”
落在后面还来不及说话的公社书记赶忙点头,拿出自己的黄铜钥匙。
“没问题,江团长,你尽管用!真是对不住,今天是公社请你过来做英雄事迹分享的,却闹了这么一出。”
江行简可是国家一级战斗英雄,这次恰好到安元市陆军学院进修,中梁公社得到消息,怀着忐忑的心情去邀请他过来做一次分享会,本来以为会被无情拒绝,没想到人家一听说是中梁公社,立马就答应了。
只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分享会结束后,可以来公社下面的石岗村走一走,见一见战友的亲人。
十分钟前,一行人还高高兴兴。
江行简知道战友唯一的妹妹今天结婚,还给周父塞了个大红包。
一转眼,这场婚礼就成了闹剧。
公社书记真觉得没脸!
“谢谢。”江行简接过钥匙,把沈晚柠往自己背上一甩,利落起身。
沈晚柠本来都快昏迷了,被他的动作弄醒,双手抓了一下他厚实的肩膀,软绵绵地趴在他背上。
“别怕,我送你去医院。”
江行简一手往后拖着她的双腿,稳稳当当。
背上的女孩太瘦了,都没有一袋米重,双腿也没肉,他一掌就能捏住。
江行简心里涌起难言的情绪,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战友在战场牺牲了,他唯一的妹妹竟然还被夫家欺负成这样。
而他自己……刚才差点就转头离开了,离开前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尽到了责任,给战友的妹妹送上了新婚祝福!
沈晚柠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病房里很明亮,脱落的墙皮、灰白色的钢架子床都一清二楚。
“醒了?”
沈晚柠抬头看去,昨天傍晚见过的男人手里拿着大包小包,长腿一迈,几步就到了她面前。
“先去洗漱,洗完了吃早饭。”
他的动作极为利落,放下手里碗筷的同时,新毛巾、牙刷、脸盆也朝沈晚柠递了过来。
沈晚柠迟疑地接过:“江团长?”
她昨天听见周家人是这么称呼他的。
“你是我哥的战友吗?”
在沈晚柠印象里,和军队有关系的只有原身的哥哥,那个作战勇猛,一直想晋升营级军官,接原身去随军的男人。
部队里,只有做到营长的位置,才有资格接亲属随军。
可惜,原身的哥哥牺牲了,只给她留下八百块抚恤金。
周家为了这八百块钱,看中了原身,也害死了她。
“对,我们在同一个宿舍住过两年。”
“我哥哥真的死了吗?”沈晚柠捏紧脸盆,眼中带着几分希望。“我一直没有见到他的尸体。”
江行简向来冰冷的脸上露出遗憾,他微微摇头:“他们队伍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
具体的他没有说,军事任务是机密。
见沈晚柠一直没有说话,江行简嘴巴动了动,努力想该怎么安慰面前的小姑娘,他是一点安慰人的经验都没有。
下一秒,却见她掀开被子下了床。
“你要做什么?”
沈晚柠小声道:“我去洗漱。”
江行简:“……”
“你去吧。”
沈晚柠迅速出了病房,这病房一览无遗,洗漱的地方只能到外面去找。
医院东边就有开水房和洗漱间,长长的一条洗手池,特别有时代特色。
开水是免费的,圆桶状的锅炉上贴着一张纸:供水时间6-20点。
医院不论任何时候都人满为患,沈晚柠排了一会儿才抢到位置,把手伸进水中时,她尝试性地使用出了自己的能力。
双手捧着水,泼到自己脸上。
熟悉的软水滋润了她的脸。
沈晚柠笑了起来。
看来就算是穿越了,她的能力依旧还在。
沈晚柠是救人死的,下班的路上途经长江大桥,桥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车辆失控坠桥,她和一群人都跳下去救援,人是救上来了,她自己却被水冲走了。
唯一的庆幸是,她父母离异多年,早就各自成家,她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牵挂。
就是她一手创办起来的餐厅要被无良父母继承了,辛辛苦苦赚到的亿万身家也便宜那对没什么感情的夫妻。
穿越一场,唯一的喜讯就是异能跟着来了。
看着镜子里消瘦苍白的脸,沈晚柠莞尔一笑,她会慢慢把这具身体养好、养胖。
也会好好地活下去!
那对害了原身的渣男贱女,她绝对不会放过!
——
沈晚柠端着脸盆,回到病房。
病房内。
江行简正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说话。
沈晚柠眼睛微微一亮,加快脚步。
“大夫您好。昨天到底是什么药导致我中毒?您这边有确切的诊断吗?”
只有拿到证据,沈晚柠才能回村找周家人算账!
“你吃了迷药。”医生谨慎用词,“这种迷药一般是用来拌米糠喂给猪吃,方便后面宰杀。”
喂猪的?!
沈晚柠捏紧拳头,周家人真够恶心的!
只听医生继续说。
“你吃的有点多,已经达到危及生命的剂量。幸好及时催吐,昨天晚上我们又给你洗了胃,你才没有生命危险。”
“这些你能写在诊断报告上吗?”
沈晚柠看向医生,眼神哀求。
后世医患关系紧张,医生是不愿意做多余的事的,免得给自己惹火上身。
她也不确定这年代的医生是不是愿意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当然可以。”
中年医生一口答应,从手里拿着的本子里抽出一张纸。
“我已经都写在上面了。”
沈晚柠大喜过望,赶忙接了过来:“医生,谢谢您!”
中年医生笑了笑,看了眼边上的江行简。
“江团长,那我就先走了,下午再挂两瓶水,这位小同志就可以出院了。”
江行简微微点头:“麻烦你了。”
中年医生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几分:“江团长客气了,有事随时找我。”
沈晚柠目送医生离开,知道对方能这般爽快是看在江团长的面子上。
“吃饭吧。”江行简伸手点了点床头柜,说道:“再不吃就冷了。”
“好,谢谢。”
沈晚柠收好诊断报告,挨着床边坐下,喝着热水、吃起了包子。
男人就坐在边上,静静地看向她。
沈晚柠想了想,拿出诊断报告,翻了过来。
“江团长,你能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吗?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情,我给你送好吃的。”
一时半会儿,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现在自己身无分文,医药费估计都是江团长帮忙垫付的。
但是,不要紧,她有能力,绝对饿不死。
等她解决了周家那群人,拿回了原主哥哥的抚恤金,就在县城里找份工作。
沈晚柠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
她外公是御厨传人,在特殊年代受过很多罪,身体不好,也不愿意在外面下厨。
父母离婚后,谁都不想要她,沈晚柠三岁就跟着外公生活,学会了外公全部的本领。
加上她自己觉醒的“提纯”异能,可以把所有接触到的食材都做一次“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操作。
好食材,加上好厨艺。
十六岁,外公去世时,沈晚柠就开始靠自己的能力赚生活费和学费。大学毕业,顺势开起了餐厅,生意火爆,赚了不少钱。
“好。”
江行简低头,抽出胸前军装口袋别着的钢笔,在纸的反面角落里写下一串地址。
沈晚柠重新收好,几口就吃完剩下的包子。
正好此时护士端着托盘过来了,她乖乖躺下,挂完了最后两瓶药水。
“等会儿我陪你回村。”
沈晚柠正低头按压自己手背上针孔,突然听见旁边坐着看了一下午报纸的男人说话,愣了一下。
两人四目相对。
男人目光平静,慢慢折叠好报纸。
“周家人做了错事,势必要付出代价。但是,你一个人回去,势单力薄,即使是正义的一方,也很容易受伤。”
沈晚柠心下微暖,嘴角抿了个弧度。
“我肯定不是一个人回去,我要带警……”
话说到一半,她想起这个年代的人都是喊“公安”的。
“我肯定要带好几个公安同志一起回村!”
江行简眉峰微动,视线下移,落在她掌心那道细长的伤疤上。
昨天晚上,他带着人离开,即使处在半昏半睡的状态,面前的小姑娘都没有松开手里握着的碎瓷片。
她的外柔内刚可见一斑。
江行简微微点头:“可以。”
沈晚柠松了口气,把病床稍微整理了一下,拿起自己用过一次的洗漱用品和脸盆。
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些东西可都是很珍贵的,绝对不能当一次性用品,用完就扔。
见她明明没有什么东西,抱着脸盆却一副包袱款款的模样,江行简眼中第一次闪过笑意。
他跟着起身。
“我送你去派出所。”
“谢谢。”
沈晚柠真心实意地感谢对方。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年代,能有江团长这么热心助人的人在身边,可真是幸运。
坐着自行车,两人来到县城派出所。
沈晚柠把卫生所开的诊断证明亮了出来,又把自家哥哥是烈士,周家强行霸占了抚恤金的事情一说。
整个派出所都震动了。
烈士啊!他们可不能让烈士的亲人流血又流泪!军属的权益是必须保障的。
公安们一点都没怀疑沈晚柠说的假话,毕竟旁边就站着一位现役军官,年纪轻轻就是团长级别的军官。
一行人一点都没耽误,骑着自行车就浩浩荡荡赶去石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