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又死人了。
一大早我妈就惊慌失措的跑到屋里和奶奶说这个消息。
可坐在靠椅上的奶奶连眼皮都懒得抬。
她晃着椅子，「死是多正常不过的事，大早上咋咋呼呼的干什么？」
我悄悄的探出脑袋，然后小跑到我妈旁边。
「妈，谁死了？」
刚被奶奶训斥了一顿的妈妈脸上有些尴尬，她捏了捏我的手。
「狗剩死了，你以后不准去河边玩了！」
「听到没有？」
从妈妈嘴里听到熟悉的名字之后，我后背冷不丁的出了一身汗。
眼眶也微微泛酸，「妈，你说谁死了？」
我不能接受，昨天还在一起玩过家家的狗剩，今天就死了！
「妈！！」
「狗剩死了？」
再开口的时候，我的泪终于是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我妈心疼的替我擦了一把脸，又替我整理了一下衣服。
「小蛋，你听话，以后千万别去河边了。」
「狗剩就是死在河里面的。」
「还有之前一起和你玩的瑶瑶，也是死在了河附近，你忘了？
「听妈的话，以后不准去河边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奶奶。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阳光的照射下，我发现奶奶的皮肤比以前紧致了不少。
甚至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很多。
或许是我的注视太过强烈，奶奶突然睁开眼睛。
我被她这举动打的措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回避。
视线在空中交汇，奶奶先开了口，「蛋蛋你过来。」
说着，她还冲我招了招手。
我不敢不去，等我到了她身边的时候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香囊。
「来，奶奶给你挂脖子上。」
「你带着，保平安的。」
她的手有些冰凉，触碰到我身上的时候激的我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由着她的动作，我也趁此观察了一下她额上的犄角。
好像比之前长了好多。
一周前，奶奶精神突然变得很差，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爸爸和妈妈总是唉声叹气，「怕是咱妈要不行了。」
「是啊，还以为能过一百岁大寿呢。」
我爸的烟味把我熏醒，我半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他一只手搭在桌子上，脸上满是愁容。
我妈也很为难，「不行提前把寿宴办了。」
不曾想这句话彻底激怒我爸的怒火，他噌的站起身。
「你这是胡闹！」
「哪里有提前办寿宴的？」
紧接着他又压低声音，「你是想让蛋蛋不好过吗？」
「别忘了，咱妈的命和蛋蛋是连在一起的！」
我心生疑惑，但是却不敢睁开眼偷看了。
爸爸这么一喊，屋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我妈慢吞吞的朝我走来，她小心翼翼的抱着我，眼泪却落在我的头发里。
小孩子记性差，玩性大。
所以第二天醒来我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是在我爸妈谈话后的第二天，奶奶的身体突然好了起来。
整个人的精神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村里人都说这是回光返照。
可我却注意到奶奶额上的异样。
随着时间的流逝，奶奶额头上的犄角也冒了个尖尖。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村里开始频繁的死人。
准确来说，是死孩子。
一开始是村口老张家的小女儿，刚出生三个月，被活活闷死了。
后来是小卖部的儿子，一岁多，家里人没抱住摔死了。
我邻居家两岁多的小妹妹，是被突然掉下来的鸟砸死的。
......
瑶瑶九岁半，死在了河边，听大人说是被山里的动物咬死了。
和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狗剩，十岁半，今天被人发现死在了河里。
随着死亡人数的增加，奶奶的精神越来越饱满。
而我爸妈却越来越恐慌。
想到这些，我对面前的奶奶竟也多了一份畏惧。
她给我带好香囊后还拍了拍我的胸口。
似是觉得不放心，又叮嘱了我一句。
「蛋蛋，一定要带好，可千万不能丢了。」
「丢了的话，你小命也不保了！」
以往，我对奶奶的话都是无条件遵守的。
可这次，我直接将香囊摘掉，顺势扔到地上。
「我不带这个！」
闻言，奶奶的气的脸都绿了。
我妈也一把将我拽了过去，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
「你怎么和你奶奶说话呢？」
紧接着她又弯着腰和我奶奶道歉。
「妈，蛋蛋要是不想带的话，能不能先.....」
「你觉得呢？」
「翠平，别忘了之前你答应我的。」
奶奶的话彻底堵住了妈妈的嘴。
我妈咬了咬嘴唇，继而从地上捡起刚才我扔下的香囊。
她双眼噙泪，「蛋蛋，带上吧。」
「听话，你奶奶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这其中一定不对劲，有些抗拒的推了推我妈的手。
可话还没说出口，我家突然涌进了一大批人。
「死老太婆，你竟然用我儿子的命给你用！」
「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活着不昧良心啊？」
还不等我们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谩骂朝我们三个人袭来。
我人傻了，对面骂人的不是别人，正是狗剩的爸妈。
他们气势凌人，狗剩妈顺势坐在地上开始哭。
「我的儿啊，你死的冤啊！」
「都是因为这个老太婆，你才走了！」
狗剩爸也没闲着，和另外一个邻居抬了了木头板子进来。
随后又将狗剩的尸体扔到木头板子上。
他恶狠狠的朝着我奶奶的方向啐了一口，又指了指木板上的尸体。
「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我儿子不能白死！」
我缩着肩膀躲在妈妈身后，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地上的狗剩身上。
因为泡过水的原因，狗剩身子浮肿了不少。
可虽然她们很气愤，但到底不敢对我奶奶动手。
因为我奶奶掌管了全村的风水。
她想让你家好过就好过，她想要你家完蛋，你全家就倒霉。
所以村里人都尊重我奶奶。
我视线往下滑了滑，到了狗剩的脖颈处，一个熟悉的香囊，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每年奶奶寿宴前一个月是村里的庙会。
庙会上，所有人都会带着自家孩子去找奶奶祈福。
几乎每家没成年的孩子身上，都带着孩子去找我奶奶求个平安。
我奶奶也毫不吝啬，拿出自己做的香囊。
我皱着眉看向狗剩的香囊，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因为这香囊，在每个意外死亡的孩子身上，我都看到过。
想到这些，我忍不住偏头看向奶奶。
却发现她还是无动于衷的躺在靠椅上，腿还灵活的晃动着，似乎对面发生的事情和她没有关系。
她这消极的态度也彻底惹怒了狗剩爸妈。
「我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被你害死了！」
「儿子就是我们的命，你害死了我儿子，和想要我们死有什么不同？」
话音落下，奶奶才睁开眼。
她环视了一圈，冷冷的发问，「你们今天来这么多人。」
「都是跟着狗剩爸妈向我讨公道的吗？」
此话一出，还围在我家门口附近的村民都四散开，各自回家去了。
显然，他们不想得罪我奶奶。
人走后，我们院子突然冷清下来。
狗剩爸妈有些无措的看了看奶奶，说话的底气也少了很多。
「我儿子就是被你害死的！」
「你用我儿子的命给你续命！」
奶奶扯了扯嘴角，「狗剩爸妈，莫须有的话还是不要说。」
「狗剩是意外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放屁！全村谁不知道我们家狗剩会游泳？」
「那小河只有几十公分，能溺死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