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身后传来梁牧也的脚步声:“你一个人自说自话什么呢?”
他走上前,看见她在日历上画的叉,他先是皱眉,而后自以为了解。
“你在算婚礼的倒计时?”
按计划,他们今天领证,半个月后办婚礼。
但罗雨悠倒计时的是离开的日子。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意有所指道:“还有15天,现在的生活就结束了。”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结了婚,就结束单身生活。
于是梁牧也没有怀疑,点点头:“最近航司有些忙,婚礼你安排,全部按照你喜欢的来。”
罗雨悠背对着梁牧也,因此他看不到她的神情。
她扯了扯嘴角:“你确定你不会在婚礼上放我鸽子?”
梁牧也顿了顿,语气有些不悦:“都说了今天是有事,你要斤斤计较到什么时候?行了,别多想了,睡觉吧。”
说完,他就转身上了床。
罗雨悠没再多说,关了灯,背对着他躺下。
第二天,罗雨悠到医院办理离职手续。
因为医院人手不太够,院长让她再多干十天,她答应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没多久,同事就过来:“罗医生,我这有点急事,咱俩能不能换下班?”
罗雨悠想着自己没什么事,就点了点头。
和护士说了一声后,护士便帮她开始叫号。
“心脑血管1号科室,患者沈梓月可以进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罗雨悠怔了下。
抬起头,就看见梁牧也陪着一头大波浪的女人走了进来。
很显然,梁牧也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
但怔愣了一秒,他就淡淡开口:“医生,她有心脏病,最近一直不太舒服,麻烦您帮忙检查一下。”
陌生的称呼,公事公办的语气,无一不在提醒她:这是在外面,他们只是陌生人。
罗雨悠压下心头一瞬的刺痛,按例询问:“是什么样的不舒服?”
沈梓月一一回答,说话时,她的手一直拉着梁牧也的袖子。
最后罗雨悠给她开单子的时候,沈梓月看见桌子上她和儿子当当的照片,便自来熟地聊起:“罗医生,你看起来这么年轻,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
“不知道孩子父亲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和你一样,也是个医生?”
罗雨悠写字的动作一顿,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屋子里的三个人,每个人都清楚彼此的关系是什么。
表面上却还要装成不认识的样子,为了什么呢?
她抬起头,淡淡道:“不是,他是个机长,在青航工作。”
话音未落,罗雨悠就在余光中看见梁牧也眸中一闪而过一抹晦暗,目光沉沉。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在梁牧也带着沈梓月进门的那刻就出声质问。
但现在她已经决定离开。
她和梁牧也的关系,沈梓月和梁牧也的关系,都没有戳破的必要。
她重新低下头,补充:“不过孩子爸爸一直很忙,还在外省出差。”
说完,她把单子递过去:“出门左拐,坐电梯去三楼拍心电图。”
沈梓月挑了下眉,没再说什么,转身朝梁牧也撒娇:“牧也,我不舒服,你扶我。”
梁牧也扶着她离开。
罗雨悠的目光落在自己和儿子的合照上,轻轻摸了下照片上的当当。
然后她叫住梁牧也:“等下,家属来签个字。”
她从抽屉里拿出早上去打印的《自愿放弃抚养权》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朝皱眉走来的梁牧也指了下:“签这里。”
如她所料,梁牧也根本没看文件上写了什么,拿笔随意一签,就转身大步回到沈梓月身边。
罗雨悠看着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又看着文件上龙飞凤舞的“梁牧也”三个字。
万般滋味化为一声释然的叹息。
她彻底没有担忧了。
五年的感情走到这一步,罗雨悠自然不可能一点心里起伏都没有。
但她没让自己难过太久,便收起文件,让护士喊了下一个患者进来。
等看完所有患者,到了中午,罗雨悠才发现几个小时前梁牧也给她发了消息。
“梓月是我以前一个朋友,刚回国身边没人照顾,你别多想。”
“明天周六,我请假,我们带当当去隔壁市玩吧。”
罗雨悠心里有些堵,这是梁牧也一贯的行事风格,每当他知道自己亏欠她和当当之后,就会主动示好。
要么是买礼物给他们,要么就是一起出去玩。
当然,为了不被熟人看见,他们都是去别的城市旅游。
以前罗雨悠太傻,把这当作是梁牧也爱他们的表现。
现在才看清,是敷衍,是怕她不满,拆穿他的单身人设。
她回了一条:【不了,明天答应我爸妈,带当当回去看他们。】
梁牧也很久之后才回:【好吧。】
但罗雨悠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他松一口气的样子。
晚上下班去接当当,然后买菜回家做饭。
梁牧也被拒绝后就没请假,晚上如常飞航班,没回来。
吃完晚饭,罗雨悠提起明天去外婆家的事,当当乖乖点头,又问:“妈妈,去完外婆家下午可以去游乐园吗?我们班上其他小朋友都去过了。”
闻言,罗雨悠喉间哽了一下,心口发疼。
很久之前她就和梁牧也提过带当当去游乐园的事,梁牧也一直推脱说有事。
她那个时候不想让当当留下没有爸爸陪伴的遗憾。
现在才醒悟,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孩子留下童年的遗憾。
她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第二天,罗雨悠带当当回她父母家吃了个午饭。
趁父亲陪当当的时候,她和母亲提了要带当当出国的事。
这么多年,罗父罗母本就因为梁牧也一直不领证的事对他不满,如今见女儿终于想通,罗母抹泪点头:“好,你放心去。”
“要是那混账还有脸来问你们的下落,我和你爸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他。”
罗雨悠抱着母亲,久久没有说话。
下午,罗雨悠带着当当去了游乐园。
看着各项游乐设施,当当挥舞着小手跑过去,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妈妈,我要坐旋转木马!我要坐碰碰车!”
“好。”罗雨悠温柔答应,又看见旁边有卖冰淇淋的,“当当,要不要吃冰淇淋?”
当当点头:“要,要巧克力的!”
罗雨悠走过去,掏出手机打算付款:“要个巧克力冰淇淋,多少钱?”
另一个声音与她同时响起:“一个草莓冰淇淋。”
罗雨悠动作一顿,只觉寒气从指尖开始向全身蔓延。
她僵硬地转过头,正与梁牧也四目相对。
他还让沈梓月的女儿坐在他的脖子上,而沈梓月站在几步之外。
气氛一瞬凝固,罗雨悠攥紧了手机。
她质问的话刚要出口,梁牧也却收回了视线,从老板手里接过草莓味的冰淇淋,递给骑在他脖子上的小女孩:“来,依依最喜欢的草莓冰淇淋。”
“谢谢爸爸!”
和以前一样,在外面,他便把罗雨悠当成陌生人。
就连和他血脉相连的儿子,他也只当没看见。
梁牧也、沈梓月、沈依依,他们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这样的画面也许将冰淇淋老板都触动了,他笑呵呵道:“哎哟,你们真是幸福的一家啊。”
说完,他转向罗雨悠:“你的巧克力冰淇淋好了,你丈夫呢?应该也很爱你吧?”
梁牧也的目光瞬时投了过来。
罗雨悠假装没有看见,接过冰淇淋,付完款,她对老板淡淡扯了下嘴角:“丈夫死了,我是寡妇,单亲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