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罪一年,我终于可以离开寺庙。
摄政王顾墨泽带着儿子,站在寺庙门口等我。
“云烟,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他用眼神示意一旁的顾渊源,并用手把他往前推了推。
“源儿,一年未见,还不快喊娘亲?”
“我不要!”
才七岁的顾渊源直直的站在原地,表情里全是倔强。
甚至看我时,眼底还流露出一抹厌恶。
“她是皇后娘娘认定的罪妇,才不是我娘!只有像思雨姐姐那种清白之人,才配做我堂堂世子的娘!”
“听说思雨姐姐今天在茶园举行了诗词宴,爹,咱们一起去捧场吧!别在这里和这个罪妇做过多的纠缠,避免引人口舌!”
听完这混小子的胡言乱语,顾墨泽脸色彻底变了,立即训斥了他,随后眼神有些慌乱的看着我。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编出了一句。
“云烟,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源儿被娇宠惯坏了,竟然胡言乱语,此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站在原地,竟没有丝毫的感觉。
“这种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不尊重的白眼狼,我要是在意才荒唐。”
“云烟,你说什么?”
听到我漫不经心的话语,顾墨泽不敢置信的看向我。
他开口时,声音有点颤:“云烟,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两个唯一的孩子呀!”
顾渊源愣了一会,随即倔强的小脸一阵青红发白。
“你这个罪妇,竟然骂我白眼狼!我才不要你这个娘亲,我要思雨姐姐!”
“爹,我们不接她回府了好不好!快让她去寺里继续赎罪!”
“一辈子都别出来!”
他一边假哭,一边用眼神打量我。
他似乎不信,曾经如此疼爱他的我,竟会这样说变就变。
可他谨慎而专注的打量着我的表情,一遍又一遍。
看见我除了觉得吵闹微微皱眉,眼底竟然丝毫没有心疼,年幼的他彻底绷不住了,哇的一声痛哭了出来。
顾墨泽手指无意识的插进掌心里,手足无措的问我。
“云烟,曾经你不是最疼源儿的吗?为何你现在如此冷漠,都不肯多看他一眼?”
听说这是我怀胎十月,差点死掉也要生下来的骨肉。
我想,我应该很爱他。
可我曾经最爱的人,如今一口一个罪妇叫我,还想让夺走我多年人生的女人,当自己的母亲,想想就可笑。
幸好,我对这孩子的记忆非常模糊,不然他往我的心口捅刀子,那该有多痛啊。
我声线冷淡:“我不记得你们。”
下一秒,我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和离书,缓缓递到顾墨泽的面前。
“顾墨泽,我们和离吧。”
虽然对他没有太多记忆,但我知道,他的确是我的夫君。
顾墨泽看到那张和离书,脸色倏地黑沉下来,抬手直接撕碎。
他看着我,似乎不安的扯了扯嘴角。
“云烟,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但是这种傻话你不要再说了,我们不会和离的。”
“之前你打碎了皇后的东西受了刺激,把过去都忘记了。”
“但我现在告诉你,我们夫妻伉俪情深,我是你爱了十年的男人,源儿是你亲生儿子,你之前最珍视我们,你只要想起过去,就不会再跟我提和离了。”
他带着我回到摄政王府,回了我之前的院子。
听奴才说,这是王府中最华丽的院落,里面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摄政王精心为我打造的。
可是我扫了一眼,对这里并没有丝毫的印象。
要不是大厅的中央挂着我的画像,点燃的是我最爱的檀香。
我都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在这里生活过了。
我问伺候的丫鬟,“之前,也是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伺候吗?”
丫鬟摇了摇头:“奴婢叫小翠,曾经伺候王妃的是如玉姐姐。”
“如玉呢?”我问。
小翠说:“貌似顶撞了王爷,被发卖了出去。”
我走到院路的东南角,有一间小小的佛堂,门半掩着。
小翠在一旁开口:“据说这是之前王妃为小少爷祈福,特意建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一把把我推了进去。
我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了佛像的面前。
我回头的瞬间,竟然看到在小翠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门口的罪魁祸首,冷眼看着我的丑态。
我冷冷开口:“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真不知道当初的我为何要为你建这座佛堂,像你这种下三滥的东西,真是配不上祈福二字。”
顾渊源原本想看好戏的小脸,顿时变得苍白。
他被我气哭了,随后又恶狠狠道:“罪妇,你凭什么说我,你才是我人生的污点!”
“今日是思雨姐姐的诗词宴,我和爹爹不允许你这个罪妇出去破坏,思雨姐姐值得最好的!”
“我知道你是罪人,那就继续在这佛堂里好好反省反省!”
“小翠,锁门!”
说完这话,顾渊源气呼呼的转身就走。
站在一旁的小翠,啪的一声将佛堂的门给彻底的锁上了。
我顿时心声不妙。
挣扎的拉扯门锁,叫嚣着让小翠开门。
可惜小翠只在门外淡淡的说:“王妃,这是世子的命令,我也无能为力,你知道的,我只是个奴婢罢了。”
说完,小翠也离开了。
整个佛堂陷入一片漆黑,只有一盏蜡烛在佛像前忽明忽暗。
巨大的压力下,我不可自拔的陷入了恐怖的回忆。
皇后多年无子,特意请来了一尊送子观音像,却被我失手打破。
本来她想直接手刃了我,可我毕竟是摄政王的王妃,又是立过战功的侯府千金,最后迫于群臣的压力,只罚我去山名寺,祈福一年。
世人都夸赞皇后慈悲,可她又怎会真的放过我。
皇后质问我,是不是有人命我打破送子观音像。
我失去了记忆,无法回答。
于是她挑断了我的手脚筋,喂我喝了断子汤,不给吃食,把我锁定在幽暗的佛堂,日夜折磨我。
这一年里,我无数次被折磨昏了过去,却始终记不起过去发生的事。
临走前,皇后警告我,不准将惩罚我的事说出去,否则她会将我折磨的更惨。
噩梦般的回忆不断冲击着我,我阵阵发晕,差点陷入昏迷时。
外面的门竟然打开了。
一个瘦弱的孩子朝我跑进来,掐我的人中着急道:“云烟姑姑,你怎么样了?”
“家人不应该疼着你吗,他们为什么也要这样欺负你?”
我慢慢清醒过来,看着小孩沾满了泥污的鞋和裤腿,明显是急忙赶来。
我压着心头的酸涩,忽略他口中的家人,问他,“你怎么来了?”
小男孩的神色变得局促起来,从怀中掏出了两块桂花糕,结结巴巴的道。
“桂花糕你没带走,肯定会着急的,我帮你送来……”
“说实话。”
男孩整张脸涨得通红,哇了一声就哭了出来:“想云烟姑姑了,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叫小草,今年7岁了,却比顾渊源足足矮了一个头。
他是孤儿,从小就被人遗弃在寺庙门口,自己吃不饱穿不暖受尽欺负,也要将自己唯一的馒头分一半给我。
寺庙的这一年如果不是他,我恐怕已经死了。
旁人尚且如此善待我,可我的骨肉为了不让我破坏他喜欢的姐姐诗会,竟然把我关起来。
我强压下心头的恐惧,问:“你愿意,让我当你的娘亲吗?”
小草眸色骤然一亮,“真的可以吗?”
原本我没有想法,毕竟是被折磨的要死的人,可他如此惦念我,又何尝不可。
我牵起他的手走出佛堂:“我现在是你的娘亲了,我叫傅云烟,给你取名傅云深,好不好?”
小孩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院外没人看管,想必都去参加诗会了,我带小孩回了院子,拿出顾渊源的衣服给他换上。
又给他拿了小饼干让他先垫肚子,我给他下面条。
云深十分乖巧地站在一旁,小脸通红满眼的幸福。
“谢谢……娘亲。”
他话还没有说完,我的院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顾墨泽揪着顾渊源的耳朵,气冲冲的赶来,见到我完好无损,不由的松了口气。
“云烟,还好你没事。”
我看着灶台上缓缓升起的云烟,没有吭声。
顾墨泽的面色僵住,开口的时候语气满是愧疚。
“顾渊源私自将你关在佛堂,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先带他过来给你道歉,随后就家法伺候!”
他直接一脚把顾渊源踹了过来。
顾渊源揉着屁股,缓步走了过来,不情不愿的说了声:“对不起。”
我嘲笑。
“为人子女,把亲生娘亲关在佛堂里,一句对不起就想草草了事?摄政王爷你怎么教育的孩子,居然教育出来这种狼心狗肺的人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