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行的声音顿时更冷了。
“有人叫你…姐姐?你到底在哪?”
哪怕隔着屏幕,我也能想象出他那张清俊的脸微微皱眉的样子。
他在吃醋。
我心下一软,讨好般地撒娇:
“我发烧了,现在在医院。是许星和送我来的,绝对没有别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语气变得焦急:
“怎么发烧了?欢欢,你现在怎么样?”
我正欲回答,他那边的声音却突然变得嘈杂了。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我听见了一声极温柔的“安蕾”。
我想此刻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不会错的。
是沈景行的声音。
“嘟嘟嘟——”
电话断了。
“哭什么?”许星和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纸巾要给我擦眼泪,又转而没好气地扔在我的手心:
“你自己擦。”
“傻不傻啊?知道自己发烧了还哭。”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在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发小面前掉眼泪,简直比被男朋友挂电话还难堪。
“没哭。”我一边嘴硬一边用纸巾欲盖弥彰地擦眼泪:
“我是被刚才我打电话时你捣乱给气的。”
说完我还打了个哭嗝。
许星和走到床边,从一板药中抠出两粒递到我嘴边,扬了扬下巴示意我张嘴,神情很是不屑:
“行,就当是我气的。”
“林欢欢,你也就只能和我较较劲了。”
我不肯吃。
许星和哑然失笑,在床头整齐地铺了张纸巾,把药放在上面后,笑容淡了些。
“我不喂你,你自己吃。”
“我知道咱们这位二十四孝好女友时刻都在避嫌。”
“可他在乎吗?”许星和凑近了我,眼神暗了:
“明知道我在你身边,却连话都没让你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连忙否认,可许星和突然按住了我的手。
“别乱动。”
下一秒,他连忙松开了手,脸有点红:
“天地良心,我可没什么非分之想。我是怕你打吊瓶回血。”
我老老实实地躺回去,望着吊瓶里一滴一滴下坠的液滴发呆,小声地抗诉:
“你不知道…他很忙的。”
“我是不知道。”许星和转过头直视着我,锐利的眼神似乎能洞穿我的所思所想:
“那他刚刚在忙什么?”
我没话说了。
电话里热烈的交谈声与若有若无的音乐声,怎么听…都是在团建。
可是、可是也不能怪他。
他又不知道我发烧很严重。
“又哭。”许星和小心翼翼地为我掖好被角,关上了病房的灯:
“我不问你了。你想点开心的,好好睡一觉。”
我确实是在想一些令自己开心的场景。
在这个狼狈的元旦前夕,我躺在黑暗的病房里看着窗外的月亮,幻想着我的男朋友用那种同样温柔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哪怕那种语调属于另一个人。
哪怕它可能意味着沈景行变了心。
可是我就是很没出息。
身体越滚烫,我就越发疯般地想念他微凉的唇。他们都说爱让一个人变得勇敢,可是我变得好脆弱。
不能怪我。
因为他也曾用那种语气唤过我的。
哪怕…就一次。
第一次遇见沈景行,是在一个下雨天。
我站在教学楼前的雨伞架旁,怎么也想不明白——
是什么人这么歹毒,要偷一个上早八的小女孩的伞。
身旁的人陆陆续续越过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伞。
我环顾了半天,硬着头皮朝最大的那个伞冲了过去,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着亲切:
“这位同学,你去图书馆吗?能捎我一程——”
伞下那人摘下耳机垂眼看着我,默默把伞朝我倾斜,神情温和又歉意:
“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清。可以再说一遍吗?”
一瞬间,我耳边的雨声被心跳声取代了。
我怔怔地看着那张清俊的脸,在他低垂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小半个倒影。
他透白的侧脸与黑润润的眼是那么宁静,无端让我觉得惊扰了他。
我们学校竟然有这么出尘的帅哥!
“我、我要去图书馆,但伞丢了…想问问顺不顺路…”
我闹了个大红脸,声音越来越小,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却渐渐大了起来。
“好老套的搭讪。”
“沈学长也真是好心,这种人还理。”
“给她发到校园集市上算了。”
……
我不知所措。
难道说眼前的帅哥是什么大人物?
正在我打算干脆冒雨逃走的时候,他却把我挡在了身后,侧过头笑了:
“好巧。”
“我也去图书馆。”
等到了图书馆的时候,他的半边身子已经湿透了。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收伞,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要知道,这种级别的帅哥,我这辈子估计也遇不到几个。
虽说许星和也颇有姿色,但性格实在太欠扁了,不能算在内。
帅哥还没走。
要不要去加他的微信?
就在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却突然从背后揽住了我的肩。
果然是许星和那张死脸。
“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他戏谑地看着我空空的双手,点了点我的额头:
“非要逞能不让我去接,结果又把伞丢了?”
“要是淋雨感冒了,我可没法和阿姨交代啊。”
别在帅哥面前败坏我形象啊!
我气急败坏地捂住了他的嘴。
“沈学长?”
许星和似乎才看见一旁的帅哥,有些意外地把目光在我和他之间逡巡,状似无意地寒暄:
“很少在实验室以外的地方看见学长呢。”
我抬眼望去,他好像看了我与许星和的互动很久,好看的薄唇微微抿着,不太善言辞的样子。
我的心又砰砰跳了。他不仅是一个帅哥,而且是一个会为陌生人淋湿自己的善良的帅哥。
我下定了决心。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沈、沈学长。”
我鼓起勇气:
“特别感谢您刚刚帮了我!我…我能加您的联系方式吗?”
那人站在离我一米的距离,似乎第一次认真地看我。
我被邀请在他墨色的眸子里巡游了一瞬,然后获得了与他结识的资格。
他点了头。
“人都走远了还看。”许星和敲了敲我的头:
“笑得那么甜,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他指了指学长的背影,语气凉飕飕的:
“你看到了吗?他又往实验室去了。”
我正沉浸在加到联系方式的喜悦中,半晌才抬头看他:
“那怎么了?”
许星和定定地看着我带着笑意的脸,声音很轻:
“没什么。”
“笨蛋。”
我不明所以,追着他问,可他却转身往图书馆里走,不肯再看我。
“我是说——”
“你对他有好感对吗?”
许星和没管我结结巴巴的反驳,又向往常一样肆意地笑了,可笑容说不出得苦涩:
“行吧。”
“…那就祝你这个笨蛋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