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三百，2小时，谢谢！”
“要是服务不好我要扣钱的。”
“没问题。”
井宣的眸光里透着自信，这是他今天第一单陪拍。
看样子，客户对试拍很满意。
不然肯定还价。
江滩是江市旅拍地点之一。
有公园，岸边还有民国时期的洋房。
许多外地游客喜欢到这里打卡。
余额丰满的，会请携带专业设备的陪拍。
但大部分游客都会自拍几张完事。
陪拍不但要技术好，硬件也要好，否则就没业务。
从事陪拍的大多数是兼职学生，还有少部分打酱油的中登。
整个陪拍市场僧多粥少，竞争激烈。
客户是两名二十多岁的女生，长发的微胖，戴着眼镜。
短发的体态模样尚可，就是一直不说话，神情郁郁寡欢。
估计是长发陪着失恋的短发出来散心的，井宣猜测。
两女的首饰和包包都价值不菲。
穿搭也很时尚，而且较有品味，大有可能本身就有钱。
或许，这才是她们对价钱没有异议的原因？
井宣很开心，2小时300的单子并不总有。
在价格上反复揪扯才是常态。
接下来，他就是跟着两个女人跑。
打开佳能EOS R6的镜头盖时，他瞥了一眼两位女老板。
腼腆地提醒一句：
“两位小姐姐，我先说一下，这个费用不包括洗照片，只是纯陪拍，修图15一张。”
“不洗，你只管拍，记住哦，要拍好！”长发姐的眼镜下，闪着精明的光。
“包的！您放心！”井宣心里一松，有这话就成。
他对自己的摄影技术十分有信心。
却听不远处来一道女孩的声音：
“美女！我只要200，一个半小时！送修图！”
抢单啊！井宣眉尾一挑，循声看去。
是几天前才来这边搞陪拍的几个学生。
说话的是个女孩，高瘦，颧骨也很高，旁边还站着两男一女。
透着一股浓浓的学校社团味道。
井宣跟他们不熟，点头之交。
抢单妹完全无视井宣，竖起剪刀手，假笑着摆了摆：“小姐姐，200还送修图哦。”
井宣瞥了抢单妹一眼，没有吱声。
这时候产生争执的话，只会影响客户的心情。
眼镜姐看了看抢单女孩，又收回目光。
然后上下审视了几眼井宣：
“你能摘掉口罩吗？连模样都不知道，我们会不太自在。”
听了这句话，井宣心里一沉。
糟！这单悬了！
又遇到这种事！
他也不想戴这破口罩。
可历史经验告诉他，戴了比不戴好！
如果不戴口罩，会多出一些不必要的交流。
绝大多数女客户要加微信。
加微信倒也正常，就当是长期客户维护。
可加了微信后，客户聊的话题会超纲！
不回复吧，显得不礼貌。
回复吧，客户聊得更起劲，查户口似的。
这还不算最烦的。
最让井宣困扰的是，一来二去，客户认为熟悉了，要打折！
正常约他出去拍照，最后却提出要免费拍！
还娇滴滴地喊小哥哥、小叔叔啥的。
说“我都约你出来了，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拍照还要收我钱啊”之类的话。
井宣怎么可能同意。
打折还能接受，免费白干绝对不行！
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反目成仇，翻脸无情。
这种也就罢了。
还有一种让井宣胆寒的，那就是既约拍照又愿意给钱。
但言行举止走的亲密向，脉脉含情。
眼看是要来真格的！
这就让井宣害怕了。
他除了做陪拍赚钱，其他的一概不想。
只能落荒而逃。
然后非常纠结地删了客户微信。
在长达三四天时间里，都会收到幽怨的添加请求。
这些客户不止女孩，还有姐姐阿姨类。
豪放的阿姨还会大晚上发个信息，说房子太大了，一个人孤单害怕。
井宣看了信息更害怕，可以想象到一张血盆大口在等着自己。
他可不想拍个照就把自己搭进去。
身边无数个怨男案例证明，跟女人在一起会降低智商。
他还不如留着精力充实自己的余额。
靠女人给的余额，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井宣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眼眸带着歉意：
“不好意思小姐姐，我是个社恐，习惯戴着口罩，但您放心，技术和服务绝对差不了。”
“加100！”眼镜姐很豪气地伸出一根白萝卜似的食指。
她对面前的男生有点兴趣。
那双眼睛就很好看。
大双眼皮，黑白分明，特别有神采。
目光很深，透着看淡一切的距离感，却又不尖锐。
淳厚而平和。
被这双眼睛注视时，她心里就发酥，超有感觉。
个头也挺高，身板笔直，体型看着就很健康。
发型带来的信息量也很大。
网上传言，能驾驭碎发平头的男生，颜值都差不到哪去。
这让她生出强烈冲动，想要拆个盲盒。
就连一直沉默着，仿佛处在忧伤中的短发姐，眼里也有了那么一丝兴趣。
男人爱女色，女人同样爱男色。
井宣微微摇头，满眼抱歉和坚决：
“真的不能摘，我没什么自信，摘了会影响我的发挥。”
说话的时候他已做好丢单的心理准备。
经验告诉他，客户越这样要求，之后越不好沟通。
那四个兼职学生都望着这边。
抢单妹眼神兴奋，口罩哥应该是要得罪客户了。
两个男生有点小清新，目光里藏不住的酸味。
同性相斥的因子在他们体内横冲直撞。
小姐姐出钱开盲盒，却不是开自己，这太不是滋味了。
早知道自己也该戴上口罩！
不远处，一个搞陪拍的三十来岁中登笑出了声：
“美女！你最好是不要让他摘，他摘了我们就没饭吃喽！”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眼镜姐和短发姐更有兴趣了。
“200！摘！”眼镜姐比出剪刀手，声音中气十足。
越不给看，她越想看。
井宣还是摇头，心里暗叹。
这种类型客户，开了价未必给，就算给，那也是客户心里一根刺。
“300！”眼镜姐似乎不信邪，竖起三根手指，手势变成了OK。
但得到的还是摇头。
她眼里流露不满，请你摘个口罩怎么还作起来了呢！
300的面子都不给，是故意提价吧？
眼镜姐顿时兴致大减，还起了反感心。
再怎么帅，这样都很没意思。
牛郎店的鸭鸭都是明码标价好吗？
不过，倒要看看这口罩哥想要多少！
价可以开，但给不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的语气带着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800！摘！”
一旁的短发姐也似笑非笑起来。
不出所料的话，这男生该伸手了。
声音引起附近一些游客的关注，时不时看这边一眼。
几个中登眼里的嫉妒快要溢出来了。
800啊！就为了摘个口罩！
想学，可惜没有学的资本。
他们是见过口罩哥模样的。
眼镜姐这次没看到摇头，而是微信收款码。
“请您先付！”口罩下，井宣唇角展开，眸子里却闪过一丝透彻。
人在充满期待时，总有付钱的冲动。
可到了真正要付钱那一刻，期待值就会下降，甚至生出厌烦。
就像男人约女人。
当条件逐渐加码，女人才答应时，男人心里是不痛快的。
人都这样，开价归开价，却不希望对方答应。
一旦答应，原有的期待值瞬间归零。
哦，原来是有价码的！
这是人性。
井宣对此心知肚明，客户主动放弃的几率起码90%。
没有人会这么傻！
事实也如他所料，眼镜姐呵呵笑了声，眼神揶揄：
“不好意思，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用了。”
欣赏这男生的失望，也是很有意思的不是吗？
谁让他这么贪心呢！
短发姐眼底闪过一丝怜悯，她们不在乎800块，一顿饭而已。
要是这男生在300块时就答应，那感觉会好很多。
可惜……
男生的眉眼确实一等一好看，但这么贪心，气质就没了。
既然气质没了，还值这个价吗？
附近同行的嘴角翘到了天上。
搞砸了吧？
让你矫情！
所有人都在等待口罩哥的反应。
恼羞成怒？气急败坏？道心破碎？
就连不远处自拍的几个游客也看了过来。
可是，口罩哥的反应很奇怪。
就见他的双眼微微弯起：
“嗯，好的，那现在开始拍吗？”
语气听着很平静，还给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不太对啊！
谁会在被拒绝后还面色如常的。
就像伸手去接钱，钱却被收了回去。
换谁谁不恼火？
装的吧？
眼镜姐一直观察口罩哥的眼睛。
可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平静得有点过分。
她感觉不到任何被愚弄的怒火。
“你不生气？”
“小姐姐，拍吗？”井宣耐着性子不答反问。
如果这单还能继续，他当然是乐意的。
“拍！但你得做个选择！可以吗？”长发女生又开始感兴趣了。
井宣再次暗叹，最讨厌选择。
不出意外，必定是威胁性的选择题。
他认真注视对方的眼睛：
“小姐姐，我只是做陪拍，不是来考试的。”
眼镜姐无视了这句话。
环抱双臂，镶钻的美甲闪着光。
眼中透着谈判时的胸有成竹：
“一，你摘了口罩，开始拍，我会多给300；二，我找那个200的，技术应该也不差。”
“文馨，直接开始拍吧。”一旁的短发姐拉了拉闺蜜。
虽然她也不看好口罩哥的贪心，但闺蜜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样未免有些过火。
“诶呀没关系啦！本来就要坦诚服务嘛！”
眼镜姐反过来劝好友，
“万一他把我们的照片拿去卖钱，连他模样都不知道，我们怎么找他？”
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短发姐就不好说什么了。
周边看热闹的人都觉得，口罩哥一定会选择一。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但同行们又盼着口罩哥能爷们一把，选二！
“我选二！”断然说完，井宣垂下眼眸，轻轻盖上镜头。
自顾自走到一旁花坛坐下，安安静静等待下一个客户。
选个P选！
懒得伺候你！
就算他答应，接下来估计还得纠扯下去。
他才不信对方会甘心多掏300，保不齐提出其他要求，比如洗照片、修图什么的。
眼镜姐表情诧异。
只是这样一说，就禁不住激了？
钱都不赚了？
个性可不能当饭吃啊！
她轻轻冷笑一声。
呵！在外面，没人会惯着你！
你不干，大把的人干！
当即就拉着闺蜜转身，向眼巴巴的抢单妹走去。
后者早已隐藏起得意眼神，换上热情的笑容。
十几道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井宣身上。
却又被路边停下的一台车吸引。
大红色保时捷帕拉梅拉。
后面还跟停一台奔驰大G。
驾驶位下来一名职业装女孩，匆忙去开后座车门。
门却自己开了。
迈下一条纤细的小腿，米色的裙摆直到脚踝。
后方的奔驰大G下来两名高壮女人，用警惕的目光扫视左右。
周边男男女女的视线都被吸引。
豪车不鲜见，但开豪车还带保镖的女人很少出现在路边。
眼镜姐和短发姐的目光也转了过去。
同为女性，也自认为有点经济实力，一比高低的念头仿佛野草生长。
可看了第一眼就知道无需再比。
以女性的角度，车上下来的女孩也称得上极其漂亮。
漂亮到让两女人心生自卑。
不但个头高挑，身段婀娜，还有一张近乎完美的脸蛋。
修长的脖颈看不到一点颈纹。
眼眸十分有光彩，像一对明亮的珠子。
当她侧身关车门时，可以看见黑发低而松地挽在脑后，别着一个镶钻的发卡。
优雅的米色连衣裙，黑色系带箍着纤细的腰。
气质高雅娴静，目光专注而深沉，给人一种不太爱热闹的感觉。
看容貌大概就是二十出头。
可她的气场，却比同龄人强出N倍。
女孩目不斜视，只是往江边慢慢走去。
那轻盈的走姿，微微摇摆的腰身，像是踩在带着节奏感的云朵上。
眼镜姐和短发姐转移视线，刚刚生出的优越感，瞬间缩回心底里。
就连颜值上的嫉妒都不敢有。
有钱和有钱是不同的。
她们各家条件都不差，但可以肯定的是，跟这位比起来，会相隔天堑。
在场男性的目光都被摄住，紧紧跟随那道美丽的身影。
脑海演了一万遍《豪门贵女爱上我》的好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