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士陵园里,一座座墓碑在阳光的照耀下庄严而肃穆。
沈婉瑜放下手里的花,看着黑白照片上的父母,眼底涌起热泪。
沪城刑警大队谢队长看着战友的遗孤,脸色不似平常那么和蔼,语气冷峻而严肃。
“婉瑜,你确定要重启警号吗?你爸妈是为国牺牲的英雄,他们死而无憾。但作为父母,他们一定不希望你也走上这条路,况且你哥哥和男朋友如果知道了,也一定不会同意。”
“谢叔叔,我比任何人都明白先有国家再有小家的道理,您也知道我一直以我爸妈为榜样,立志要为国家、为社会贡献一份力量,我的警校志愿还是您帮我看的,您应该最懂我吧。”
说这话时,沈婉瑜语气坚决,脸上满是不可动摇的表情。
沉吟半晌,谢队长叹了口气,“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劝了。缉毒警必须隐姓埋名,你现在所有的身份都不能用了。我会抓紧安排一场假死,让沈婉瑜这个身份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你先准备准备,随时等我通知。”
如愿以偿后,沈婉瑜心底一块重石落地。
她向这位敬爱的长辈鞠了一个躬,缓步离开。
到家后,一向安静的客厅今天的气氛格外凝重。
她的哥哥沈司屹,和她的男朋友陆临川,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无比。
而一旁的苏之宁顶着一头鸡窝似的短发,正哭得抽抽噎噎地告着状。
“沈总,陆总,你们别怪沈小姐,我知道她也不是故意把我的头发剪成这样的,都是我不好,惹她生了气,她才把所有的怒火都发到我身上。”
看着她这样一幅委屈求全的模样,陆临川眸中郁色更浓,声音里满是怒气。
“你不用替她开脱,她的大小姐脾气,我和司屹最是清楚。”
“是我平日里把她宠得太无法无天了!放心,我们今天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沈司屹跟着表态,随后冷眼看向沈婉瑜,语气严厉。
“沈婉瑜,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赶紧给之宁道歉!”
看着苏之宁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得意,沈婉瑜沉着脸,一言未发。
她这几天从来没和苏之宁见过面,又怎么会突然把她的头发给剪了。
一看又是苏之宁自导自演的栽赃罢了。
可她没有解释,因为她知道,无论多么拙劣的栽赃,只要苏之宁说出口,她的哥哥和她的男朋友,就都会信。
果不其然,看到她一副无动无衷的样子,沈司屹怒气更盛。
“我看你真是无法无天了,临川,你给我扣住她!”
沈婉瑜难以置信的看着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陆临川就已经将她一把钳住令她无法动弹,而沈司屹则是拿起剪刀,毫不留情的将她及腰的长发咔嚓一刀剪断。
看着一缕缕飘散落地的黑丝,沈婉瑜只觉心脏骤然一疼。
她想起小时候沈司屹笨拙地用梳子给她扎马尾,总是要梳上半天。
而陆临川最喜欢的,就是给她买各种各样可爱的发夹,亲手替她戴上。
沈父沈母因公牺牲后,沈家就只剩下沈家两兄妹。
哥哥沈司屹一个人白手起家拉扯着她长大,竭尽所能的疼着她,
十五岁那年,他带她见了自己最好的兄弟陆临川。
陆临川对她一见钟情,忍到她成年便迫不及待跟她表白,成了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自此,她便有了两个无条件宠着她的男人。
他们什么都顺着她,唯独有一件,怕她重蹈父母覆辙,不准她考警校。
可她还是偷偷摸摸瞒着他们填了警校志愿,遮遮掩掩的读了四年,只想着有一天能重启父母警号。
如今她已经毕业,却迟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说入职的事情。
直到苏之宁的出现,她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和他们道别的必要了。
苏之宁是沈氏集团资助的贫困生,每年集团资助的贫困生成百上千,但苏之宁是唯一一个上门感谢的,不仅如此,她还想办法进入沈氏集团工作,并同沈司屹和陆临川越走越近。
在见到苏之宁的第一眼,沈婉瑜就不喜欢她,觉得她非常有心机,而后来苏之宁的种种行为更验证了这一点。
她不仅喜欢装可怜扮柔弱,无数次栽赃自己伤害她,甚至在一年前那场大地震中,还冒领了自己的功劳。
沈司屹和陆临川都以为是苏之宁不顾安危救下了他们,所以自此才对她百般照顾。
可当时为了救他们双腿被泥块磨得血肉模糊,手指被石头压得骨折的明明是自己,只是救出他们后,她就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最后被苏之宁冒领。
一次又一次被污蔑,沈婉瑜早就心寒,所以连重启父母警号也没打算告诉他们。
却还是没想过,他们居然会为了苏之宁随口的几句控诉,就如此绝情的剪掉了自己的长发。
长发被剪落地后,陆临川松了手,沈司屹也扔了剪刀,而后纷纷哄着苏之宁去吃饭。
从始至终,没再看过沈婉瑜一眼。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景,沈婉瑜整个人瘫坐在一堆碎发中,颓然一笑。
第二天醒来,沈婉瑜一打开房门,就看见沈司屹和陆临川都等在门口,皱着眉头看着她。
“婉瑜,你以后不要发这种大小姐脾气了,之宁是我们沈家的救命恩人,你要善待她。”
“我们最爱的人一直是你,对她好只是为了报恩而已,你不要吃这种无味的醋。”
这些话,在这一年里,沈婉瑜已经听厌烦了,她薄唇微动,说出一个数字。
“95。”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
“什么95?”
沈婉瑜静静地看着他们,声音如死水般无波无澜。
“沈司屹,陆临川,这是你们第95次,为了苏之宁伤害我。等到第100次,你们口中最爱的我,就会彻底没命!”
陆临川和沈司屹的脸一下就沉了。
“沈婉瑜,不许开这种不吉利的玩笑。”
沈婉瑜轻笑一声,语气格外真挚,“我没有开玩笑。”
沈司屹还以为她在闹脾气,轻皱起眉头,“你现在被我和临川保护得好好的,谁敢动你,能出什么事?”
“你昨天做什么去了?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
陆临川意识到了不对劲,追问了一句。
沈婉瑜睫毛轻颤,正要开口,就被一道铃声打断了。
看到是苏之宁的电话,沈司屹连忙按下了接听键。
很快,那头便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
“沈总,我已经想方设法讨沈小姐开心了,可她却还是容不下我,既然如此,我只能离开,离职通知书我已经放到你桌上了,我今天就回老家了,再见。”
听到这,两个男人都站不住了,纷纷追去公司。
看着他们匆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沈婉瑜自嘲一笑,默默回了房间。
她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分装,然后依次丢进了垃圾桶里。
沈司屹买给她的礼物,陆临川买的情侣物品、三个人一起拍的照片……
她一样也没有留下。
忙了一天,等到傍晚时刻,陆临川和沈司屹带着苏之宁回来了。
一看到她,两个人就冷下脸呵斥起来。
“婉瑜,你为什么指使人往之宁家里泼油漆?她没地方住,被你逼得都要离职了!要不是我和临川费尽全力将她劝回来,她就真的要回家了。”
“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地步?以前那么听话懂事,怎么之宁出现后,就这么善妒了?”
变了的人是她?
难道不是他们吗?
看着两个人愤慨的样子,沈婉瑜眼底带着深深的疲倦。
她已经不想再做无谓的辩解了。
她的沉默落在两个男人眼里,就是默认。
沈司屹憋着气,冷冷道:“之宁现在的房子被你弄得住不了,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这件事是你闹出来的,你那间房最好,就罚你把你的房间让给之宁。”
沈婉瑜扫了他一眼,无心争执,直接把钥匙放在桌上,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正好,反正她也要离开了。
紧接着,陆临川又皱着眉头道:“之宁花粉过敏,以后家里不许养任何鲜花。”
沈婉瑜同样看了他一眼,而后叫来了管家,要他连夜把后花园的一大片玫瑰都铲除了。
当年因为她喜欢玫瑰,陆临川才在后花园栽种一大片的玫瑰,如今她都已经打算和他分手了,那些两人爱意的证明,本来也是打算铲除的。
做完这一切后,两人还不满意,继续道:“之宁睡得轻,听不得任何吵闹声,喵喵太吵了,你以后不许放它出来。”
喵喵是当年他们哄她欢心送给她的猫,陪了她许多时光。
两个小时后,宠物机构的工作人员就上门了,沈婉瑜把养了五年的小猫寄养了出去。
看到她予取予求的态度,陆临川和沈司屹都察觉到了异样。
沈婉瑜没有任何解释,一个人上了楼。
她看着空荡荡的新房间,莫名地松了口气。
反正她也快要离开了,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该清理的。
她不想留下任何属于沈婉瑜的痕迹。
深夜,一阵持续不断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被吵醒的沈婉瑜一推开门,就看到了苏之宁。
她举起手,露出腕上碧绿的手镯,满脸洋洋得意。
“沈小姐,沈总今天早上送了我这个,但我不懂翡翠,你帮我看看成色如何?能值多少钱呀?”
等待离开的这段时间,沈婉瑜不愿和她产生任何交集,所以打开门看到是她的第一眼,便立马打算把房门关上。
可那个手镯,却让她瞳孔巨震。
那时父母留给他们兄妹两的最后遗物!
沈司屹为什么要把它送给一个外人?!
“他怎么可能会把这个手镯给你,还给我!”
她神色大变,本能地想把手镯拿回来。
看到她上手了,苏之宁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转身就跑。
沈婉瑜追上去正想叫住她,就看到她洋洋得意的看着她笑了笑,而后张开手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砰的一声声响,骤然惊动了在书房里商讨工作的陆临川和沈司屹。
两个人看到躺在血泊里意识不清的苏之宁,俱是一脸惊吓。
陆临川飞奔下楼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之宁!醒醒,醒醒!”
沈司屹更是直接攥住沈婉瑜的手,厉声质问道:“我就知道你昨天是故作乖巧,一背着我们,就想尽办法欺负之宁!沈婉瑜,你太让我失望了!”
苏之宁的伤势严重耽搁不得,两个人连忙开车将她送去了医院,走之前还强硬的拖走了沈婉瑜,让她第一时间就给苏之宁赔罪。
直到苏之宁刚被推进手术室不久,护士就焦急的从手术室出来。
“患者失血过多,谁是RH阴性血?”
几乎是一瞬间,沈司屹和陆临川就攥住了沈婉瑜的手,“她是!”
沈婉瑜心中憋着气,猛地甩开他们的手,“我不献!我凭什么给她献血,她摔倒是自导自演!”
两个人都被她气得怒火中烧。
沈司屹摘下手镯高高举起,语带威胁,“沈婉瑜,你不去?那我就砸了这对手镯,就当给之宁道歉!”
“你不去,之宁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就取消婚约!”
两个人异口同声,为了一个自导自演的女人发泄着不满。
沈婉瑜只觉如遭雷击。
胸腔处像是堵满了郁气,迟迟无法抒发,疼得她几乎快要爆炸。
她定定的看着沈司屹,哽咽道:“所以爸妈的遗物,真的是你给她的?”
而后,她又看向陆临川,眼眶红得吓人,“所以,在你心中,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甚至比不过一个苏之宁?”
两个男人被她一番话说得一怔,还没开口,沈婉瑜便猛地夺走了沈司屹手中的手镯,一字一句道:
“你们记住,这是,第96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