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 我恍惚间, 好像听见有人叫自己。
我艰难地抬起头, 眼睛通红的盯着眼前人。
“霖洲哥, 你怎么在这里? ”
仿佛是突然间见了亲人, 我哭的更厉害了:“霖洲哥, 为什么宋随安要这样对我? ”
“他连证都不跟我领还要娶我, 他把我当什么啊……”
顾霖洲眉头紧皱地坐在我的旁边,他忍不住去抚摸我的头, 眼底浮现痛意
“阿宁……”
“霖洲哥, 他跟别人领证了, 我呢? 我怎么办? ”“阿宁, 是他不好, 你想结婚, 可以看看别人。”顾霖洲又道。
我脑子空了下, 迷迷糊糊跌进男人的怀里。
“霖洲哥, 你娶我吧……”
……
1983年冬,北京。
周桑宁看着墙上飞扬的北京考古研究院几个大字,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耳边传来门卫浑厚的关切声:“周主管,又来给宋研究员送汤啊,天这么冷都天天来,宋研究员娶了您,真是他的福气。”
说罢,他便要来开门。
冰冷刺骨的风突然间激醒了周桑宁,看着眼前越来越熟悉的画面。
她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的重生了,重生到了和宋随安结婚的第二年!
上辈子,周桑宁和宋随安自由恋爱,并在感情最深的时候嫁给他。
婚后,他们相敬如宾,恩爱了半辈子。
可直到宋随安因为意外去世,周桑宁才知道,宋随安结婚证上的女方,竟然是他的寡嫂蒋婉。
周桑宁也没有孩子,因为宋随安曾说:生孩子对她伤害太大,不愿意她受苦。
所以宋随安下葬时,她甚至连扶灵的资格都没有。
下葬后,蒋婉就以周桑宁不是宋家人的理由把她赶出了宋家。
那一刻,周桑宁才真的认清,自己被宋随安的‘爱’蒙骗大半生,自以为是的‘举案齐眉’到头来不过一场‘弥天大谎’!
而现在,她重生了……
周桑宁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后,转头就把手中的汤递给门卫:“汤冷了,您热了喝。”
门卫愣了下,手中的汤明明烫的惊人,怎么就冷了呢?
再抬头,周桑宁已经走了很远了。
离开研究院,周桑宁回到了纺织厂,她如今是纺织厂二部主任。
上完班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
她终于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刚出厂的大门,便有人出声叫她:“阿宁。”
声音很熟悉,即使是两辈子都无法忘记。
周桑宁抬头望去,宋随安穿着呢子大衣,正冲着自己挥手。
宋随安推着自行车走近,见她一身单薄,脱掉身上的大衣:“怎么又穿这么少,你不怕感冒了?”
肩头一热,周桑宁静静地望着他,心里的苦涩和酸痛也在此刻全都涌了上来。
她不懂,明明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对她好了一辈子的男人,却连结婚证上的对象都不是自己。
“你怎么来了?”周桑宁静静地开口。
宋随安笑了笑:“听说你又来给我送了汤?”
“以后别送了。”
虽然以后确实是不会送了,但周桑宁还是下意识追问了一句:“你不是挺喜欢喝的吗?”
宋随安笑着解释:“嫂子平日里也做汤给我,她又不上班,就让她送吧,而且我记得你工作很忙。”
周桑宁落在口袋里手微微一僵。
很正常的答案,这样的回答,上辈子周桑宁听过无数回。
她和蒋婉几乎是同时嫁进宋家的,但婚后不久,宋随安的哥哥就因为意外去世。
从此,蒋婉就成了寡妇。
宋随安待蒋婉非常好,周桑宁一直以为是因为死去哥哥的缘故,所以连带着对她也很好。
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周桑宁只觉得家庭和睦。
可现在,周桑宁只觉得心口发凉。
“阿宁,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宋随安的声音拉回了周桑宁的思绪。
周桑宁看着男人姣好的侧颜,平静的眼眸里积满了酸涩。
良久,她回道:“嗯,以后都不送了。”
从重生那刻开始,周桑宁就决定好了。
她要离开宋随安,和他再也没有以后了。
宋随安没看出她的不对劲,而是继续道:“阿宁,最近厂里忙不忙,晚上吃辣子鸡可以吗?”
男人声音温柔,一如往常。
上辈子其实也是如此。
周桑宁只要是加班,宋随安哪怕是深夜也去接她下班。
周桑宁临时想出门玩玩,宋随安也会立马休假买票陪她去。
周桑宁生病,不管是大病小病,宋随安会没日没夜的守在身边照顾。
桩桩件件,不是假的。
所以,为什么宋随安会和蒋婉打结婚证?
只有这个问题,即便是已经决定要分开了,周桑宁也想知道。
这时,两人恰好走到门口。
周桑宁就见宋随安突然笑了起来:“嫂子,天这么冷,就别站在门口了。”
周桑宁顿住,抬眸望去。
蒋婉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笑的温婉。
宋随安加快了步伐走了过去:“今天有没有想小叔啊?”
他一边接过她手上的刚满一岁的孩子,逗弄起来,一边还对蒋婉道:“今天怎么还做饭了,等我回来做就行了。”
好温馨的一幕,温馨的好像周桑宁只是一个局外人。
蒋婉和宋随安才更像一对小夫妻。
满腔疑惑和痛楚就这么堵在了胸口,周桑宁久久站着,好似要将这一幕烙印进心口。
饭桌上。
周桑宁刚刚拿起筷子,就听见蒋婉难过道:“随安,明天是你哥哥去世一年,你能不能陪我去给他烧点儿纸?”
周桑宁侧目望过去,看着宋随安眼里闪过心疼:“嫂子,你不说我也准备去的,连东西都准备好了,到时候阿宁跟我们一起去。”
蒋婉却看了周桑宁一眼,一脸为难:“随安,别让阿宁去了。”
周桑宁轻轻攥着手心,静静地听着,没有像上辈子一样问她为什么。
宋随安却是错愕了一下:“为什么?”
蒋婉叹了口气:“你哥哥喜欢安静,我不想人去多了打扰他,要不是路程远,我都不打算让你陪我们母子去。”
周桑宁看着她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神情无比淡漠。
上辈子,她理解蒋婉,所以没去,没想到后来却传出了她苛待寡嫂的传闻……
周桑宁自然接话:“哥哥去世一年,是大日子,我怎么能不去,不然外人该说我不懂事了。”
蒋婉脸色一白:“都是我没想这么多。”
气氛骤地冷下来。
蒋婉起身抱着孩子进了房,背影凄凉的好像周桑宁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
宋随安立即蹙眉看向周桑宁:“阿宁,你说话温柔点,嫂子本来就很难受了。”
周桑宁神色一僵,男人已经起身追了进去:“嫂子,阿宁不是这个意思……”
听着宋随安急切的声音,周桑宁攥紧了手中筷子,却再也吃不下一口饭菜。
她放下碗筷,起身也准备回房。
走到一半,视线被桌柜里漏出来的一角纸吸引了视线。
周桑宁走上前打算把它放好。
却在打开抽屉时,手僵硬在原地。
那是一张和奖状特别像的结婚证,上面写的名字是宋随安和蒋婉。
周桑宁颤抖地拿起往下看。
结婚日期是1982年1月9日,宋随安哥哥刚走的那个月。
那一天,是周桑宁的生日,因为哥哥离世所以选择不过,但约定好了去看周桑宁一直很想看的影子戏。
可下午的时候,宋随安说研究院有事让她等等。
结果等到影子戏结束,宋随安都没来。
最后,男人解释说:“事情一直没处理好,加班了一个晚上。”
那个时候,周桑宁甚至心疼得为他煲了好几天汤。
现在想来,他的眼睛上连乌青都没有,自己竟然信了。
他们那么早就领了证,骗了自己一辈子……
周桑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卧室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随安进了卧室,见周桑宁在发呆。
他上前来抱住她:“阿宁,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名声没什么重要的,一家人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嫂子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你得多担待让着些……”
宋随安的每一个字都穿入周桑宁耳中,激荡的刺痛终于让她回神。
她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
现在仔细想来,宋随安虽然待自己很好。
但在大事小事上,都站在蒋婉那边。
蒋婉要吃山胡椒牛肉,可周桑宁不爱吃,但那段时间,家里饭桌上都是山胡椒的味道。
蒋婉要带孩子去游乐园玩,宋随安便让全家休假陪她去。
等等等等,根本数不清。
而上辈子自己竟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周桑宁眼神一片死寂,却是冲着宋随安淡淡一笑:“你说的对,我以后会更让着嫂子的。”
把你也让给嫂子,这算不算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