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提到贺锦州,我的心肮骤缩了一瞬。
高考前的一个月,他刚刚向我表白,一直暗恋他的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跟他在一起。
并且约定好了,要一起报考京北大学。
但实际上,最后一起去了京北的人还有谢婉宁。
思绪回笼后,我微微扯动了唇角。
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呓语:“现在国家改革开放,我们作为大学生,更应该响应国家的号召,我想去改革的最前沿看一看。”
老师看向我的目光中,渐渐的涌上欣赏,他显然没有料到,那个围着贺锦州转了三年的恋爱脑突然就有了远大的理想。
不禁赞赏的鼓起了掌:
“好样的佳雪,你一定会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上辈子,直到去世前,我才终于搞清楚,原来贺锦州跟我表白是在与谢婉宁赌气。
两个人都是长相出众的那类人,天生的高傲,闹了别扭谁也不肯先低头。
所以可怜的我便成为他们之间那个可怜的炮灰。
我们一起考到京大后不久,谢婉宁也迅速跟另外一个同系男生谈起了恋爱,两个人你侬我侬的在贺锦州面前晃。
激的贺锦州没多久就怂恿着跟我偷尝了禁果,导致了我意外怀孕。
最终被学校开除了。
我的父母闹到贺家,非要他们给个说法。
贺锦州被迫跟我结了婚,连当时结婚必备的“三转一响”都被有,只仓促的领了本结婚证。
可那个时候,我始终甘之如饴。
在家乡侍奉他的父母,拼命的赚钱给他学费和生活费。
却不知道,在学校里的贺锦州拿着我辛苦挣来的钱,跟谢婉宁肆无忌惮的谈起了恋爱,挥霍在他们之间的风花雪月里。
后来,我有了孩子。
但从怀孕到孩子生产,都是我一个人应对。
贺锦州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总以学校有课为由,一次又一次的缺席。
彼时的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从小就喜欢他,渐渐滋生出的痴恋,让我几乎在与贺锦州的相处中完全失去了自己。
直到贺锦州毕业之后,因为他父母突发疾病,他不得已才回到了家乡。
在此期间,谢婉宁嫁给了京北的一个大院子弟。
我任然记得,那段时间,贺锦州一直郁郁寡欢,动不动就喝的酩酊大醉。
那时候的我不懂,还以为是毕业后没有立马找到合适的工作,以及父母生病让他压力倍增,所以开始对他更好了起来。
但直到我去世之前不久,才终于知晓,那是为了谢婉宁。
两个人都自诩对方是自己的真爱,丝毫不把彼此的伴侣放在眼里。
甚至此后的几十年,贺锦州跟谢婉宁始终都在偷偷的联系着,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都出轨了无数次。
强大的不甘和怨恨,让我痛不欲生。
哭的肝肠寸断,几次差点昏厥。
弥留之际,我拼进最后一口气,想要问问贺锦州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他的语气里满是冷漠与嫌弃:
“我恨你都来不及,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错过婉宁。”
我在强烈的诅咒中,死不瞑目。
好在,老天垂怜,给了我重生一次的机会。
让我回到了报志愿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还有改变的机会。
我离开学校后,站在大街上,闭着眼睛大口呼吸了好一会的新鲜空气。
重生归来的幸福后知后觉的涌上心头,让我觉得连周遭的空气都像是甜的。
操劳了一辈子的我,都快忘记了自由呼吸的味道。
“尤佳雪,你一个人在这里傻笑什么?”
贺锦州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我睁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高大男人,眉眼间的英俊没有丝毫变化,我却只觉得恶心。
不出意料之外的,他的身后正跟着谢婉宁。
她举着一根冰糖葫芦,一边吃一边似笑非笑的瞧着我,像在看一个小丑。
得意又傲慢。
我没理他们,转身想走。
贺锦州却疾走两步追上我,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
“我叫你没听见吗?你跑什么跑?”
谢婉宁也漫不经心的走到我身边,如雪般的肌肤白的晃眼,殷红的唇瓣弯处一抹玩味的弧度。
“佳雪这是对我有意见吗,一声不吭的就要走呢。”
说完又拽了拽贺锦州身上的的确良衬衣下摆,娇嗔的埋怨:
“看来我是不受待见的人,你提议的咱们三个一起去大槐树下看露天电影,看来是无法成行了。”
眼见着谢婉宁的眼泪就要流下来,贺锦州立马心疼的去哄。
“别生气了婉宁,佳雪就是这种人,一点礼貌都没有的样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冷嗤一声,不打算跟他们两个纠缠。
趁着这个机会,快速的转身离开了学校门口,一路小跑回了家。
直到把大门关进,我重新扑进父母的怀抱中时,那种强烈的情绪才终于得以平复。
从此,我要只把上辈子的事情当成一场噩梦。
我只是尤佳雪,只是父母的女儿,再也不是那个深闺怨妇可怜虫。
爸妈为了庆祝我考上大学,给我包了顿饺子。
还专门去供销社买回来两包我最爱吃的猪油糖,用牛皮纸分装好的袋子上,仔细的做了标注。
我看着猪油糖,渐渐陷入沉思。
上辈子因为我喜欢贺锦州,所以我的父母也爱屋及乌的对他很好。
不论买什么东西,都会在能力范围内,多买贺锦州的那一份。
其实我知道,父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帮我在他心里多换取一丁点的位置,他们是在成全自己女儿的心意。
“傻愣着干什么呢,去把没标的那袋拿给小贺吧,里面加了点老桃酥,他不是喜欢。”
妈妈走过来,拍了拍我的头,笑眯眯的指着没有标注的那份牛皮纸袋。
我收敛起心神,冲妈妈摇了摇头。
“妈,我不喜欢贺锦州了,我想跟他分手。”
话音落下,爸妈都愣住了。
同时愣住的还有正推着二八大杠到我家来找我的贺锦州,他手里拿着一盒雪花膏。hli
“尤佳雪你什么意思,不就是我正好碰到婉宁,跟她约好了咱们三个人去看露天电影嘛,你至于这么使小性儿?”
“刚刚甩脸子让婉宁下不来台不说,现在还来跟叔和婶告状了!”
我默默的站起身,平静的隔着门看向院子里的人。
他依旧清逸俊朗,是我最初喜欢的模样。
从前只要他站在我面前,无论再多委屈都能被我瞬间吞进肚子里,永远舔着笑脸迎上去。
可是现在,只剩下对于前世的怨恨和厌恶。
“贺锦州我没开玩笑,正好你来了,我也不需要专门去告诉你一声了,我们分手吧。”
贺锦州的脸色彻底黑了。
爸妈也上来劝我别冲动。
我却始终没有松口说一句软话,就那么固执的站在原地。
终于,贺锦州忍无可忍的甩开他的自行车,怒气冲冲的几步走进屋,恶狠狠的瞪着我。
“你有完没完尤佳雪,亏得我还专门去给你买了友谊雪花膏,来给你当升学礼物。”
我垂眸,冷冷的看向他手中的雪花膏。
唇角勾起一抹戏谑。
是啊,我怎么从前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贺锦州,你没发现我从来不用雪花膏嘛,我只用宫灯杏仁蜜。”
贺锦州倏然一怔,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嗤笑一声:
“我不喜欢雪花膏的味道,所以从来都没用过,喜欢雪花膏的人是谢婉宁,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