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雨柔捂嘴轻笑，端起被小厮换过的新酒杯抿一小口，轻声说道，“今晚可能是表少爷最后一顿饭了，希望表少爷吃好，喝好，奴家敬你一杯。”
林路闻言，心中咯噔一跳，今天晚宴果然没好事。
“谁要杀我？”他现在不想和雨柔妹子客套，提问直入主题。
“你猜呢？”楚雨柔眨眨眼。
林路虽然恼怒，但还没乱了方寸，依然面带微笑，“不知雨柔姑娘对在下昨天的提议是否有兴趣？”
楚雨柔愣了一下，随即恢复过来，调侃道，“表少爷还有心情和奴家谈论这些？”
“有何不可？”林路拿回刚刚忌惮的酒杯，重新满上，“也许是昨天咱们说的着急，对于分成这块没讲明白。”
“哦？那表少爷倒是说来听听。”楚雨柔单手托腮，饶有兴致看向他。
林路喝掉整杯酒，大致捋了捋思路，开口说，“在下有两个想法，其一，贵门入股萧家酒楼，每月可以分到利润两成。”
“其二，贵门开放濮州城所有酒楼，由萧府入股，每月萧府取利润五成。”
“这样啊…”楚雨柔面露犹豫，“表少爷，奴家愚笨，不知入股是何意？”
林路挠挠头，不知道怎么解释，含糊其辞道，“入股就是分成的意思。”
楚雨柔不懂生意经，但她明白如何为自己争取更大利益，“既然如此，这两成太少，五成太多，表少爷可不能因为奴家是女子便欺负奴家。”
楚雨柔媚意天成，看看周围那些猪头才子就知道杀伤力有多大，林路对做生意，讨价还价这块同样眼前一抹黑。
“那雨柔姑娘认为几成利润能够达成合作？”林路一听，似乎有戏。
“五成，七成。”
听完楚雨柔报价，林路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价砍得也忒狠了，要是按照这种分成合作，那萧家岂不是为魔门打工？
林路强装平静，淡淡说道，“雨柔姑娘，这个价格别说萧府，就算是我也不会同意，不如三成，五成，姑娘意下如何？”
楚雨柔本就没打算合作，和他谈只是觉得好玩，现在更是没了兴趣，“那便算了。”
林路急了，先把要求应下来，大不了日后把她泡到手，那样钱还是自己的，想明白这点他才连忙说道，“那就依姑娘所言，不过在下有两个条件。”
楚雨柔闻言又来了兴致，轻启朱唇问，“说。”
“第一，雨柔姑娘需要告知在下是谁要杀我并且护我周全。”
“第二，在下娶姑娘为妾。”
林路认为第一个条件她有大概率同意，至于第二条大概率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被痛骂一顿。
果不其然，楚雨柔几乎没做考虑就瞪着他，“表少爷，你可别得寸进尺，还敢和奴家说做妾的事，你以为奴家真不敢杀你？”
“呵呵，姑娘自然敢杀了在下，那第二条不算，履行第一条即可。”林路早已洞穿一切，胸有成竹喝了一口酒。
“表少爷好手段，不过奴家有言在先，若是发生争斗，不一定能够保你周全。”楚雨柔心里有所顾忌，魔门内斗不比官场差，其中涉及太多利益，不是她一个小小妖女能够左右的了。
“姑娘尽力就好。”林路心中一凉，得，二号帮手极有可能靠不住，今晚怕是凶多吉少了。
“表少爷也别过于悲观，今晚虽是圣门刘长老出手，不过前些日子他受了大伤，功力可能还不如萧清言，表少爷还是有存活可能的。”楚雨柔捂着温润小嘴，笑意更盛。
“贵门长老？”林路心道，完了完了，嘴上却继续询问，“不知在下如何得罪刘长老，非得置我于死地。”
“这个奴家就不清楚了。”楚雨柔眼神向首席看去，轻声说，“表少爷想知道得去问韩文杰。”
问他？
林路摇摇头，这货怎么可能告诉自己，前两天刚把他的福树弄死，现在怕是最想杀的就是自己了。
树？
林路脑袋里灵光一闪，转过头问，“雨柔姑娘，不知对韩文杰前院的大树有何看法？”
“哪棵树？”楚雨柔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惨白。
“雨柔姑娘？”林路不好伸手去推，只好加大音量，顿时引来其他才子嫉妒目光。
楚雨柔这才回过神，慢悠悠开口，“听闻刘长老习练一种至阴功法，需要以人的躯体作为养料，通过养料培育花草树木，并提取汁液提升功力。”
听到这，林路已经大致清楚刘长老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合着自己把人家辛苦培育，准备提升功力的参天大树弄死了，几乎断了刘长老一臂，人家怎能不杀他。
弄清楚来龙去脉，林路愈发不安，好像刘长老随时会杀进晚宴。
想了很久，林路一咬牙，闷声说道，“雨柔姑娘，贵门虽然被称为魔门，但在下相信，贵门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恶人。”
“如姑娘这般菩萨心肠，心存正义的能人异士不在少数，之所以贵门被江湖人士讨伐，皆是因为贵门刘长老这样恶人存在，只要姑娘今晚助我除恶扬善，在下日后自当为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干掉刘长老，姑娘就是濮州老大！”
林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瞎话，屁话张口就来，只要能说动楚雨柔，再恶心肉麻的话他也能讲出口。
“咯咯，表少爷，说的不错。”楚雨柔轻笑，“奴家若是帮你，能得到什么？”
林路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雨柔姑娘，不知你可曾有过心愿？”
“心愿？”楚雨柔回忆过往片段，这个词好多年没人向她提起过，久到仿佛已经忘了世间还有心愿的说法。
“不错。”林路继续乘胜追击，“雨柔姑娘或许曾经想当一名行侠仗义的女侠，或许想当一名救死扶伤的神医，亦或许想当一名遨游天下的浪客，却被贵门形式所迫，不得已把心愿深埋心底。”
“归根结底还是姑娘寄居人下，被礼法约束，被规则限制，被财富束缚，无法做到真正的自由自在。”
“如若与在下合作，助我一臂之力，铲除刘长老，掌控濮州分教，相信过不了多久，姑娘必定能挣脱约束突破限制，解开束缚，活成从前的模样。”
大丈夫身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林路自己都被说服了，他不相信如此精彩演讲打动不了眼前这个女人。
事实上，楚雨柔动心了，非常心动的那种，似乎未来美好蓝图已经蠢蠢欲动，在向她招手。
这就是另类的降维打击，用超出时代很多的眼光看待问题，往往这种人不是被称为疯子，就是天才。
“表…表少爷，请容…容奴家考虑考虑。”很难见到楚雨柔如此失态，这怪不了她，只能说来自信息发达时代的某人太不要脸，什么话都敢讲。
楚雨柔能等，林路等不了，谁知道刘长老什么时候会杀过来。
“雨柔姑娘，不要怪在下逼得紧，实在是情况紧急，请姑娘速做决定。”林路继续在憧憬的未来上添了一把火。
“这…”楚雨柔思绪很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表少爷，奴家可以帮你脱身，不过你要给奴家时间去考虑。”
“好！”林路大喜，“有姑娘这句话就足够了。”
生命安全暂时得到保障，林路放松不少，连喝两杯酒，打算等会继续和雨柔花魁深入探讨一下人生哲学。
这时，首席韩文杰敲了敲桌子，林路下首位的才子看不下去，站起身，走过来推了推林路胳膊。
“萧家表少爷，韩兄和你说话，你怎这般无理。”经这么一说，林路才回过味，迷茫看向韩文杰。
韩文杰不好发怒，强忍着身体不适，笑着说，“萧表少爷诗才当属翘楚，不知今日可有何佳作？”
林路如梦初醒，连同楚雨柔也掩面尴尬笑了笑，刚刚两人聊嗨了，完全没注意晚宴上发生了什么。
“萧家表少爷？”韩文杰感觉自身怒气已经积攒到了极限，随时可能爆发。
“哦哦哦，韩…公子，不知以何为题作诗？”林路轻松一笑，这表情落入韩文杰眼中可难受的很。
做了几个深呼吸，韩文杰勉强挂着笑意，“以情为题，萧家表少爷，请。”
“怎么又是情？”林路嘀咕一句，翻了翻脑海里的记忆，哎，诗库告急，以后可不能轻易参加文人聚会喽。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念完，林路光速坐下，勾着头，想要继续和楚雨柔探讨。
一时间，晚宴现场鸦雀无声。
楚雨柔轻抿小嘴，水汪汪的眼眸看向他，因为这首诗而夹杂了少许异样情愫。
良久，众才子缓过神，纷纷摇头晃脑，细细品味。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好诗！好诗！”
“绝了，萧表少爷真当岚国第一才子。”
“在下惭愧，方才还为自己的诗洋洋得意，哎。”
“今日过后，谁再敢说自己情诗第一，必先问问我杨柳青同不同意。”
林路没了上次被夸的喜悦，同样的13装一次就够了，没必要回回出风头，他会腻的。
韩文杰打心里喜爱这首诗，抛开恩怨不谈，他钦佩林路文采，愿意与他交朋友。
奈何造化弄人，两人属于敌对阵营，以圣公残暴气性，或许今晚的晚宴就是他埋葬之地。
欣赏归欣赏，他不敢忤逆圣公意愿，否则死的就是自己了。
“哎，为何是你弄死圣公的树呢。”韩文杰摇头扼腕，这是文人之间的心心相惜，不过一想到树死后，自己被圣公折磨，他的内心又被仇恨替代。
韩文杰面无表情，冷着一张脸，“萧家表少爷文采着实出众，可惜不是长命之人。”
重头戏来了！
林路正襟危坐，双拳紧握，即便有萧美人和楚雨柔暗中帮忙，他仍然担心寡不敌众，说白了就是怕死。
“韩公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林路心知肚明，强装镇定问。
大厅其余才子同样不知所措看向韩文杰，只见他面色逐渐变得狰狞，几乎吼了出来，“姓萧的，今天你已经死到临头，有请圣公！”
言罢，从后堂飞出一道白色身影，速度极快，转瞬间就来到林路桌案前。
第一眼看到圣公，林路并不认为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能给自己带来多大伤害，直到他眼睁睁看着身前桌案缓缓一分为二才惊的跳起，惊恐睁大双眼。
现场出现短暂沉默，晚宴才子们呆若木鸡，林路强行压下恐惧，开口道，“你就是魔门刘长老？”
“哦？你认得老夫？”刘长老瞪着林路，衣袍无风自动，满头银发配上白色长衫，乍看之下根本不像魔门中人。
楚雨柔也瞪了林路一眼，刚才还贵门，贵门叫着，这才多久功夫就成了魔门。
林路自顾不暇，没工夫欣赏美人白眼，“刘长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那个韩公子，还不赶紧给刘长老拿椅子。”
大气不敢喘一口的才子们心里不由为林路竖起大拇指，刘长老的威名，他们多多少少有所耳闻，敢这样和刘长老说话，怕是活腻了。
韩文杰不为所动，今晚是圣公主场，设了局为的就是这一刻。
“小杂种，老夫没那么多废话，受死！”眼看刘长老伸爪向前，林路避无可避之时，房梁闪过一道剑光，狠狠将他逼退。
萧清言出手了。
刘长老身形向右一闪，冷哼道，“五品小娃子也妄想救人，今日老夫…”
噗。
话未说完，右腰传来剧烈疼痛，他有些不敢置信转过头看着匕首主人。
“你…”刘长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未出手，竟然被同门弟子插了一刀。
林路愣住了，韩文杰愣住了，就连萧清言都不由自主停下手中动作。
“咯咯，刘长老，别打扰奴家和表少爷叙旧，您的位子奴家可馋好久了。”楚雨柔连匕首也不拔，飞快向后跳了几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刘长老毕竟是四品高手，哪怕受到银坷垃树液影响，功力下降，此时也有五品战力，一对一情况下，楚雨柔不认为自己有胜算。
林路躲到萧清言身后，向楚雨柔招招手，不过雨柔花魁似乎没有挪动莲足的意思，目光依然集中在刘长老身上。
“老夫的位子？”刘长老脸色铁青，右手握着匕首，龇着牙用力一拉，带出几缕鲜血。
心中怒火再一次被点燃，刘长老握紧匕首，二话不说，直取叛徒要害。
当当当。
楚雨柔从左腿外侧摸出另一把匕首，左挡右闪，灵巧躲避攻击，仿佛一只黑夜精灵。
“表哥，你不去帮帮忙吗？”林路缩了缩脑袋，怂恿萧清言入场。
“为何要帮，魔门狗咬狗，全死了才好。”萧清言收回长剑，双手抱胸，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林路扶额，早知道萧清言不会出手，没想到居然这么无情，眼看楚雨柔慢慢处于下风，他也顾不了那么多，附在萧清言耳边说，“表哥，以后咱们萧家的生意免不了和魔门打交道，之前我已经和楚雨柔达成初步合作，现在合作人有危险，咱们理应帮一把。”
萧清言古怪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这是你与她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也与萧家无关，况且你也没权利代表萧家。”
丫丫个呸的，林路内心顿时炸了毛，萧美人简直是个榆木疙瘩，不懂人情世故，空有一副好皮囊，做的这是人事？
但林路不能和他立刻翻脸，只好陪着笑脸，“表哥，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
“没有可是！”萧清言似有不耐，压根不给林路继续说话的机会。
林路心里那叫一个气啊，萧美人是指望不上了，也不知雨柔妹子还能撑多久。
场中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随着楚雨柔不断后退，落败不过早晚的事。
一计不成，林路心生另一计。
“刘老贼，你只会欺负弱女子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和我表哥打一场。”林路扯开嗓子大喊，滑稽一幕再度上演。
萧清言愣了，刘长老愣了，楚雨柔愣了，所有人都愣了。
楚雨柔最先反应过来，舍下刘长老向林路方向飞奔。
“奴家就知道表少爷舍不得奴家受伤。”楚雨柔停在林路侧方五米处，还不忘抛出一个媚眼，只不过面色已经有些苍白。
她不敢再向林路靠拢，一边要防萧清言偷袭，另一边还要抵御刘长老，现场最惨的就是她了。
刘长老没有着急赶来，心中有所犹豫，摸不准这两人在唱哪出，毕竟他的实力不如从前，万一他们是一伙的，贸然过去很可能中了圈套。
“刘老贼，你过来啊。”不是林路想挑衅他，而是不得不这样做。
计划中，刘长老今晚必须死，否则事情败露，雨柔妹子不但无法上位，反而会受到牵连。
要怪只能怪时间过于仓促，晚宴短短一小会时间完全不够琢磨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刘长老厌恶瞪了他一眼，转而和萧清言说起话来，“萧少爷，今晚老夫要清理门户，就不留你喝酒了。”
林路暗道不好，这老家伙想逐一击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