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哭?小狗日生下来那天,算命先生就讲一山容不得二虎!”
“绕脐生的狗东西,天生跟老子对着干……”
“书不好好念,整天跟人混社会,游手好闲,败家子被人打死都活该。”
“老子怎么生了这么个畜牲!”
愤怒的喝骂声响起,唤醒了神游天外的张宁。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躺在一个私人小诊所的病房里,刺鼻的药水味扑面而来。
身上打着吊瓶,酸痛难忍。
床边站着一个穿着脏兮兮工装的中年男子,表情扭曲,咬牙切齿,正对坐在床沿上的一个低头垂泪的中年妇女发着火。
“爸,妈?”张宁努力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随之,脑海中涌来大量的记忆。
张宁,二十二岁,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里耗尽积蓄供他上三本,却在大一那年因打架斗殴被开除。
自此一蹶不振,工不打,事不干,天天在街上跟二流子到处蹿。
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偷家里钱更是家常便饭。
记忆停在昨天晚上,在夜摊烂醉,因为一个女人跟人打的头破血流。
“不对,我怎么会变成这么个废物?”张宁瞳孔大放,心里狂风骇浪。
这段记忆,根本不是他自己的。
他是堂堂经济学博士,名下坐拥百亿资产,受人崇拜,高高在上的天才企业家。
仅仅是因为发现妻子出轨合作伙伴,一场宿醉,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从高高在上的成功人士,变成社会最底层的小混混。
这不可能!
肯定是在做梦!
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交织,让张宁如坠深渊。
但针刺般的头疼,却在时刻提醒着他一切如此真实。
“贼老天你想玩死我,没门!”张宁怒火中烧,在心里狂骂。
“张国安,你要逼死儿子吗?他都这样了……你少说两句不行吗?”母亲柳红抽泣的声音,再度将他唤回现实。
“慈母多败儿,你就惯他,总有一天把他害死!”张国安犹不解恨骂道。
闻言,张宁心头一阵刺痛,像是心底的旧伤口被戳烂。
这场景,从小到大不知出现过多少遍。
父亲没什么文化,动辄喝骂,口无遮拦。
他早已恨不得跟父亲干上一架。
本能涌起这大逆不道的想法,终忍不住怒火咆哮着。
可惜发出的声音,却嘶哑难听:“不关我妈的事……”
“儿子,你醒了?”
柳红闻言,一脸担心扑到张宁面前,在他脸上摸索着:“你吓死我了,臭小子,以后能不能不打架?”
“哼,他要是听你话,还用得着今天!”张国安满脸阴沉,怒其不争。
“妈,我错了。”
张宁神色复杂说道:“我再也不混了……”
母亲的抚摸,瞬间浇熄了他心头的负面情绪。
按照记忆,他确确实实重生了,而且是重生在二十一年前,1999年的夏天。
他不能待在这,他要回去!
想办法回到前世。
他放不下白手起家创下的商业帝国,更放不下那万人尊崇的地位。
“好好,等你伤好了,找个工作,咱好好上班。”柳红擦掉脸上泪痕,一脸惊喜。
“哼,他哪次犯错不这么说,你怎么被骗就不长记性呢。”张国安一脸冷笑打击着。
张宁的话,对他来说就是放屁。
知子莫若父,这么多年的先入为主,让他认为张宁不过是在撒谎示弱。
等伤一好,依然我行我素。
张宁看着父亲,那眼中隐藏的怒其不争,让他心头一阵刺痛。
他确实不是真心悔过。
他压根就不想留在这个世界,认错是为了先抚平母亲的情绪,不想让她伤心。
甚至,在眼角瞄到那瓶开封的药用酒精时,张宁已经想到回去的办法。
醉酒!
两边都是因为醉酒才导致了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
只要再次喝醉,说不定这个梦就能清醒过来。
这一刻,纵使他这般经历商战,头脑无比理智的天才,也不禁寄希望于这虚无缥缈的事情上面。
“妈……我头疼,我想睡会……”
张宁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不可能改变父亲对他的看法,只能装着难受闭上眼睛。
一看这架势,柳红果然露出一脸心疼。
“你睡,我去给炖肉汤。”一边说着,一边把张国安扯出病房。
见两人离开一会,张宁才偷偷睁眼。
不顾身上酸痛,头晕脑胀,挣扎着爬起来。
拔了身上吊的葡萄糖针,艰难打开瓶塞,一口高纯度的医用酒精就着葡萄糖就吞了下去。
喉咙仿佛被刀片刮过,刺痛激的他浑身发颤,两眼一黑。
咣当!
再控制不住虚弱的身体,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TMD,好痛……”
神经没有被麻痹,胃里却像火烧刀绞一般,疼的他弓成虾米。
失算了。
医用酒精的度数太高,哪怕伴着葡萄糖,也不是他现在这副虚弱的身体能承受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下没喝醉,却要喝死了。
哒哒哒……
下一刻,病房门被推开。
“张宁……张宁你怎么了?”
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声响起:“医生,快来救人啊!”
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张宁感觉自己被人重新抬上了病床。
大量的清水,被灌进嘴里。
胃里升腾的火,渐渐熄灭,等恢复了一丝神智时,张宁已是满身大汗,彻底湿透。
艰难睁开眼睛,视线逐渐恢复,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的美女。
碎花裙搭配牛仔裤,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活力的气息。
完美无瑕的脸上,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赵紫芙!
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喝酒,你个蠢货不要命啦!”赵紫芙美眸喷火,银牙紧咬。
“我当然不想要命,我要回去……”张宁心里苦笑着,喉咙疼的张不开嘴。
念头还没熄,就听外面响起张国安急切的声音:“医生,快……快救人,我老婆晕倒了!”
接着,张国安便冲进屋里咆哮道:“小畜牲,都是你干的好事!”
“你妈一直就有高血压,为了照顾你天天熬着。”
“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就亲手宰了你!”
什么!
母亲晕倒了?
不等张宁反应,两个邻居抬着一个担架冲了进来,床上躺着的正是刚才还好好的柳红。
“是突发性脑溢血,快安排车子,我们医院条件不行,送到大医院去!”很快,外面响起医生的慌张的叫声。
张宁懵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想法,竟会造成这么大的后果。
挣扎着想起身,却被赵紫芙一把按倒在床上。
“你干什么?真想死吗?”
赵紫芙满脸失望,眼眶微红骂道:“你怎么就长不大呢?”
“想想这辈子你害了多少人,现在连阿姨都病倒了!”
“张宁,我对你太失望了!”
说完,扭头冲出病房,帮着护工跟张国安把柳红用面包车送去市中心医院。
“吼……”
张宁眼眶通红,胸腔炸裂,咬牙出气,泪水从眼角滑落。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喘不过气来。
面前,一幕幕画面浮现。
尽是从小到大,母亲每每在他有难事,挺身护着的样子。
前世,张宁父母早亡,创业多年甚至早已忘记亲情的样子,只有商场的尔虞我诈。
这一刻,他被尘封在心底的情感,不可抵挡,破土而出。
他恨!
恨自己是个畜生,混蛋。
赵紫芙说的没错,他的存在,伤害了太多关心和爱护他的人。
他悔!
只为自己考虑,毫不在乎别人的感觉,竟连母亲有高血压都不知道。
虽然并不是因为他,但如今母亲突发脑溢血,生死不知,他难辞其咎。
前世,父母车祸身亡,他甚至忙于事业都没见到最后一面。
此生,他也只知索取,不思回报。
愧为人子!
刹那间,他明白了。
老天爷不是在玩他,而是在给他机会。
给他重新当个人的机会!
“老天爷,你TM赢了……”
张宁的视线彻底被泪水模糊,在心里发狂大喊:“要是我妈出事,老子留下来陪葬!”
不知是伤心过度,还是医用酒精的药力终于发挥。
他意识逐渐模糊,眼前一片漆黑。
再醒来时,赵紫芙竟已回来,俏脸发白,欲言又止看着他。
“我妈怎么样了?”张宁挣扎起身问道。
“病情稳住了……”
赵紫芙银牙紧咬说道:“但是要半个月内做开颅手术,二十万……”
闻言,张宁猛地松了口气,但立刻心又提了起来。
二十万,对以前的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请客一顿饭的花费都不止这么多。
但现在时代不同。
家里那点底他太清楚了,张国安一个月拼死拼活两千块,为了供他上大学早已所剩无几。
半个月搞二十万,对张国安来说,不亚于要命。
“你别急,我会帮你想办法,街坊邻居凑凑,总会有的。”赵紫芙他表情复杂,满脸担心安慰道。
虽是安慰,说话却也毫无底气。
这年代,经济危机刚过,还没彻底复苏。
普通家庭一年收入也不过两三万,谁家都没余粮。
“不用了,半个月我能挣到!”张宁眼神坚定,摇头答道。
他已经想通了,不回去了,不就是钱么。
前世他能创下诺大商业帝国,今生为何不能?
以他的能力,白手起家,半个月二十万并非没有可能。
“你……”
赵紫芙表情一冷,气愤道:“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满口跑火车的毛病?”
“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吗?”
“是二十万,不是二十块!”
“都这个时候了,一点谱都没有,对自己妈都这样,真不知道你以后对我爸妈会是什么样。”
“钱我来想办法,你既然没事就好好躺着吧,我去上班了。”
说完,提包离开。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张宁心里百味杂陈。
这个女孩,真是傻的可以。
前世,他见过太多女人,普遍利欲熏心。
像赵紫芙这样,明知道他是个混蛋,还死心塌地的,简直就是熊猫。
他之前竟然还不知道珍惜。
人渣!
张宁痛骂着自己。
同时暗下决心:“紫芙,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对我刮目相看,让你为我骄傲!”
躺在病床上,张宁开始静心思考。
这个时代,最大的红利是什么?
房产无疑。
但那需要大量的原始资金投入,周期太长,至少目前不适合。
互联网此时还没发展,在网吧上网还要拨号,更是没影的事。
实业类也都需要投资,他现在一穷二白,缺的就是钱。
想了半天,发现无成本,收益快的行业。
基本都写在刑法里。
犯法?
有了,我为什么不能先打擦边球拿下第一桶金,然后再去做实业?
突然间,张宁眼冒精光。
庞氏骗局,这个从1903年开始盛行的资本玩法。
因为信息不发达,此时在华夏大多普通人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利用的便是人心中的贪欲,以高回报来吸纳本金,拆东墙补西墙,最后暴雷跑路。
后世验证,越是穷人,越容易上当。
为什么不用它来滚雪球呢。
只要在吸纳到足够的原始资金后,及时刹车,用它来创办实业,等盈利后再还清本金,不就行了?
触犯法律的标准是最后的结果,而不是过程。
想到就干!
目标就定在那帮整天跟他称兄道弟,却把他当成冤大头的“兄弟”们身上。
张宁摸索着下床,拖着疲软的身体,趁护工不注意,悄悄溜出医院。
外面阳光灿烂,晃的他睁不开眼。
慢慢适应,踉踉跄跄来到离家不远的小店。
抄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阿杰,我是张宁,喊上兄弟们中午到咱家饭店,我做东。”张宁强装着豪迈说道。
“我拷你这么快就好了?可以啊,不愧是宁哥,真TM猛,保证到!”电话那边传来惊叫声。
张宁笑了笑,随便聊了几句后,挂断电话。
从口袋揉了半天,掏出五毛钱扔给老板。
“一块!”老板翻了翻白眼。
“没有,先欠着……”张宁无奈说道。
“牛逼吹的个顶个,一块钱都掏不出来还请客,什么德性。”老板一脸鄙视,不加掩饰。
张宁尴尬的直挠头,厚着脸皮逃回家里。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坐在那看着母亲的照片发了半天呆。
直到时间差不多,才迈步出门。
豪气万丈,信心十足:“韭菜们,老子要来收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