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娘子,收拾妥当后,随我去见夫人吧!”
说话的冯嬷嬷凶神恶煞,膀大腰圆,一个顶沈月黎两个半那么宽,鄙夷不屑地扫沈月黎一眼,鼻腔哼出口气。
又让随行的两个丫头如恶匪般开始扫荡沈月黎这间简陋厢房。
那情形,活像提犯人的狱卒,临走前先打家劫舍一番。
沈月黎的丫鬟海棠哭的快断气,不住叫着:“娘子,快想想办法啊。”
沈月黎都快哭了,她能有什么办法啊!
都是穿越,怎么别人各种金手指大开,穿的不是贵女就是手握脚踹皇权剧本。
她倒好,穿进表妹写的书里,偏偏这表妹因为学习从小到大都比她差一截讨厌死她了,直接把她写进书里当炮灰。
下场那叫一个惨!
本来她是不知道这事的,是她婶子在家庭群里炫耀她女儿成作家了,非要大家去给支持一下。
表妹看到群里的消息立马让她妈撤回了消息。
但沈月黎眼尖记忆力又好,一眼记住了书名。
不让看的东西她还真想看看了。
不看不要紧,一看不得了了,那书里最早死的炮灰竟然就是按着她写的。
模样喜好和动作习惯简直一摸一样!
她气得想直接蹬上电瓶去找同城的表妹理论,结果还没出门,下楼梯时一脚踩空。
一路火花带闪电砸到水泥地上,当场溘然长逝!
睁眼她成了将军府的低微侍妾,父亲一家被流放,她因为容貌不错被收进府里。
原剧情里她因为不会来事又恋爱脑,将军给点甜头就敢飞,直接在宅斗前期就被一包毒药搞得流产而死。
死前还被诬陷跟别人私通的罪名,尸首都没地方收,直接挫骨扬灰丢粪坑里了。
沈月黎真欲哭无泪。
古代府邸里的妾室是什么,那是稍惹主母不高兴,随时随地掰开牙口检查完就能被卖的主。
她一个要钱没钱,要背景背景倒台的,简直是炮灰中的粒子灰。
别说神仙打架,就是主子面前得脸些的丫鬟,摁着她打,她现在都不能反抗。
沈月黎安静如鸡地看着冯嬷嬷带着人一顿翻搅,把她这屋子翻的和被核弹洗过一样。
冯嬷嬷倒腾满意了才双手插袖,示意沈月黎跟出去。
“待会夫人问话,沈娘子请问什么就答什么,敢有半句虚言,您怕是就呆不得将军府,得进窑子了。”
冯嬷嬷放了狠话,沈月黎一颗心跟着七上八下的哀嚎。
老奶,我就是一个为房奔波在大城市里的倒霉牛马,可别这么吓人啊。
每月工资扣除五险一金和吃喝住行后,月底我还要找马云爸爸才能度过难关,这小命真苦呐~
要是能回去,她一定掐死陈欣(表妹的名字)!
“沈娘子,进来吧。”
前方,冯嬷嬷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沈月黎的思绪。
沈月黎回神,摆正好表情,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病弱模样,提着裙摆,低眉顺目,乖乖巧巧走进去。
余光瞥见屋内已站了不少人,全是她们这一批新进来的侍妾,个个噤若寒蝉,气氛压抑,人人自危。
沈月梨知道原剧情的发展。
今日主母召见她们过来,是因为前不久有个侍妾被打上通奸的罪名。
放万恶的古代社会,这罪名可不轻,下场不是陈塘就是被游街打死。
但沈月梨觉得挺冤的。
因为那侍妾一无和外男勾结,二无被当场抓个现行,只是不小心遗落一方手帕,上面绣了两只并蒂荷花,被人瞧见告到冯嬷嬷那去,冯嬷嬷又告诉了主母祝氏,派人去那侍妾房内一顿搜刮,好死不死又搜出两张酸腐诗句。
那侍妾便被祝氏发话当场打死了。
沈月梨穿过来的运气不太好,正好是行刑时,想到那一幕,她现在还有点反胃。
沈月梨只想明哲保身安稳活下去,不想做倒霉炮灰,也不想做眼中钉。
所以,该如何找到在将军府独属于她的定位,就很重要了。
“夫人,人齐了。”
冯嬷嬷以在场人都能听见的音量提醒祝氏。
人齐了,该杀鸡儆猴了!
祝氏放下茶杯,秀丽的眉眼不动声色扫过站成一排的侍妾,在末尾处顿住。
冯嬷嬷极有眼色的提醒:“夫人,那是住在西院的侍妾,沈月黎。”
祝氏皱眉。
世上有两种女人会让她产生危机。
前者漂亮的像狐媚子的,后者柔弱的让男人心生怜惜的。
当两者结合巧妙的出现在同一个女人身上,那就代表,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抗住这样的春情。
祝氏招这一批人进来,是想培养人在后院和爷最近新宠的那位胡氏分宠。
而不是再培养一个胡氏出来。
冯嬷嬷何等的人精,见祝氏皱眉,就猜出她心里小九九。
夫人这是嫌人太美,怕拿捏不住啊!
祝氏面色平静:“可搜出什么?”
“回夫人,除了通奸的张氏,其他侍妾的院子,倒一切正常,只是......”
这个停顿很微妙,下位者揣摩上位者的意思,留了余地,只待祝氏选择要不要留下沈月黎。
作为熟知后续剧情的穿书人士沈月梨,自然清楚这主仆二人在上面打什么哑谜。
这是拿人开刀了都不够,还要再把她撅出去立威!
按照原本的剧情,原主因为貌美,这次面见祝氏会被祝氏提防。别人挨骂要反思,她却受祝氏嘉赏,话里话外提醒众人,之前那个通奸被抓的侍妾,是被原主通风报信才被抓住的。
成功让她们狗咬狗,祝氏再渔翁收利,培养一个对她死心塌地绝不背叛的侍妾出来。
沈月梨以为谨小慎微,就能改变原有的剧情。
没想到老天爷迎面给她个大逼斗告诉她:做梦!
既如此,那只能。
敌不变,我变。
敌若变,我千变!
与其等着祝氏给她拉仇恨,不如她先一步在他人眼里树立形象。
沈月梨借着遮挡不动声色取下腰间荷包。
为了应付甲方爸爸,她曾拿着尺子,对着镜子联系微笑,要笑的真诚,笑的炙热,又不失讨好,务必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必要冲突时,能让甲方认为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曾凭借此项能力搞定不少难缠的甲方爸爸。
如今,她殷切的看向祝氏,将荷包递上去。
“夫人,这是妾近日闲着无事,绣的荷包,里面塞了安神的草药,夫人可以佩戴在身上,晚间休息能起到凝神的效果。”
“妾绣了好久,夫人要不要,现在戴上瞧瞧?”
冯嬷嬷倒吸一口凉气,和祝氏对视一眼。
在场的哪个不想讨好主母,但这么不加掩饰直白的展现出来的,只有沈月梨了。
该说她是急功近利,还是深见远虑好呢?
祝氏将目光转向沈月梨捏着的那个歪歪扭扭的荷包上。
觉得两者都不是。
鸳鸯绣成鸭子,女红差成这样的,应该只是,单纯的蠢。
这样严肃的场合,稍惹主母不高兴,便会被发卖。
底下的侍妾连头都不敢抬,结果沈月梨缺根筋似的,主动上去讨好祝氏。
一时间,除了蠢和没脑子,竟找不到第二个形容词形容她。
形容不出来就对了!
沈月梨就是要给大家塑造一个蠢里蠢气的形象!
越蠢,越能让人没有防备。
祝氏如今再看沈月梨霞光荡漾的两颊笑涡。
觉得里面装的不是勾魂夺魄的荡漾春水。
而是傻气。
十足的傻气。
刚才生出来的那点危机意识,一并消散不少。
她为难的心思淡了:“冯嬷嬷,收下吧,总归是人的一片心意。”
冯嬷嬷这才收下荷包放在一旁。
祝氏瞥过众人,最终视线停留在了沈月梨面上。
沈月梨准备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祝氏那犀利的眼神撇了过来,她立即给出论功行赏时的迫切,一派跃跃欲试的模样。
看到这,祝氏略微失望。
这蠢样,怎么让人敢委以重任?
“前几日发生的事,你们都知晓了,下场,也见过。既进了将军府,以后就是将军府的人,不该有的心思,趁早收了,日后安分守己,好好伺候将军,生下一儿半女,才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沈月梨心想老板不愧是老板,说话的艺术就是不一样,恩威并施,打一巴掌再给一甜枣,资本家让人帮忙卖命还得栓根胡萝卜吊着人往前走,祝氏倒好,摆明告诉你,公司福利没有,想留下来不仅要听话,还要靠自己努力拼搏。
祝氏拨弄手中珠串,又瞧见沈月梨那呆呆傻傻的痴样,心里好似堵了口气。
人是蠢了点,但脸能用,再说,蠢人不是更好拿捏?
结果这个念头刚起,那边侍妾听完训话,规规矩矩的福身行礼,祝氏抬眸一扫,沈月梨那礼行的,和被狗撵似的,见她注意到这边,又堆起一个呆愣讨好的笑。
祝氏重重倒吸口气,偏开目光,皱眉继续:“至于侍寝,就按你们进府的顺序来吧。”
沈月梨心头咯噔一下,原书的情节她记忆犹新,将军但凡多亲热谁一次,第二日将军府内势必上演“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戏码。
总之,这个热闹她是不去凑的。
祝氏:“侍完寝,也不要仗着得宠自以为是,要学会让将军雨露均沾,那些个吃里扒外的妖艳贱货,是容不得的。”
众人面面相觑,祝氏没有指名道姓,但谁都清楚她说的是胡氏。
说什么雨露均沾,只是将他们一个两个当做胡氏的磨刀石罢了。
等他们两败俱伤,祝氏好坐收渔人之利。
真是“高端黑”。
这时听得外面一声通传,说胡氏来了。
冯嬷嬷和祝氏对视一眼,后者脸色微沉,明显不太好看:“让她进来。”
原书里的祝氏和胡氏,可谓一山不容二虎,斗的你死我活,一个不让一个。
搞得沈月梨还挺好奇胡氏长什么样。
她用余光去看。
只见一女子在下人搀扶下柔弱进门。
和俗套的宠妾灭妻里的剧本一样,胡氏生的聘聘婷婷,三月杨柳腰,四月桃花面,叫人我见犹怜。
这样的美人,开口却是一股狂妄之气,让沈月梨忍不住皱眉。
“妾见过主母,昨夜将军折腾我折腾的厉害,害得妾起晚不说,还腰酸腿疼,就不行礼了。”
“夏桃,帮我看座。”
本就紧绷的气氛更是在胡氏说完话变得更加诡谲。
沈月梨却觉不对。
原文里,胡氏拿的是绿茶小白花剧本。
祝氏的铁腕手段在她面前根本不起作用,全被胡氏的眼泪化解了。
就算两人撕破脸,胡氏不装小白花,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就暴露本性。
所以,哪里出了问题?
沈月梨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到胡氏也在打量她。
神情一闪而过的奇怪。
“这位便是上个月被抄家的沈家二小姐沈月梨吧?果真生的花容月貌,见之忘俗。”
“听说沈家没倒台前,曾让宫里的嬷嬷教过你规矩,想送你进宫做娘娘,”胡氏掩嘴,不无可惜,“世事难料,我倒好奇宫里嬷嬷和外面的嬷嬷有什么不同,不如沈娘子当众为我表演一番,好让我开开眼界。”
“好啊好啊。”沈月梨仿佛听不出胡氏故意为难她,站出来走了两步,却不小心左脚踩右脚,差点打翻桌上的茶浇在胡氏身上。
“你这没长眼睛的贱蹄子!”胡氏忙跳开,用扇子扑棱身上新裁的江南衣裙。
这身衣服用的料子可是价值千金的云锦,她特意穿来耀武扬威的,结果被这蠢货差点毁于一旦!
她作势又要抬手打。
“行了。”祝氏心里得意,面上不显,这蠢货虽蠢,却让胡氏丢了面子,叫她心情舒畅。
一时看沈月梨,倒没那么碍眼了。
“同为姐妹,何苦相逼,不过一件衣裳,万莫伤了姐妹们的情谊。再者,是你让沈娘子见礼给你看,她学艺不精,难道你还要和她计较?”
祝氏目光如炬,摆明给沈月梨撑腰。
沈月梨继续装死,心想这步棋是走对了,今后不管在祝氏还是胡氏那,她都是空有美貌的花瓶蠢货。
她忍不住咋舌!
祝氏不是个简单的,都说打人不打脸,结果她专往胡氏脸上打。
胡氏本就在意自己的妾室身份,祝氏话里话外的姐妹,无外乎不在提醒她。
你再得宠有什么用,还不是和妾一样的身份。
若是哪天不受将军宠爱,发卖她是分分钟的事!
胡氏心里发恨。
但毕竟多活了一辈子的人,祝氏在想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很快调整好情绪,忍不住冷笑。
笑祝氏蠢,目光短浅,把她当做眼中钉!
殊不知,真正抢走将军心的人,还在后面。
他们斗来斗去,反为他人做嫁衣!
这辈子,祝氏就继续斗去吧!
她会让祝氏,还有那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