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正是酒吧生意最好的时候。
灯红酒绿的舞池里,陆简汐伴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扭动着腰肢,踩出一个个令人眼花缭乱的舞步,身材的弧线被展示得淋漓尽致,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台下无数人的欢呼和尖叫声中,她一手撩起汗湿的长发,一手脱下了身上那件小外套,扬手往台下一甩!
人群中立刻掀起新一轮的浪潮,将整个酒吧的气氛都推到了极致!
陆简汐勾着钢管,以一个惊心动魄的下腰结束了这首曲子,刚下台,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凑上前。
“小姐,一个人吗?要不要交个朋友?”
陆简汐唇角一勾,正欲说话,就看到不远处的挺拔身影。
“不好意思,今晚有约了,下次赶早吧。”
她丢下一句,从那小青年身边掠过,踩着高跟鞋走过去。
“顾先生,这么巧?”
昏暗的角落里,男人一身墨色西装,脸部轮廓被半明半昧的光线中勾出分明的阴影,衬得那眉眼越发的好看,透着清冷淡漠,生人勿近的禁欲气质,在这群魔乱舞的酒吧中,显出几分格格不入。
陆简汐简直爱死了这张脸。
顾墨川这个人,身上每一处细节,都长在了她审美点上。
否则,也不会当初第一眼见到他就被美色迷了心窍,仗着酒劲走上去,问他愿不愿意和她“深入交流”一下。
那时候,她那个男朋友被她那个同父异母的继妹勾得魂都没了,继妹还把他们妖精打架的视频发到了她手机上。
饶是陆简汐定力过人,也差点被恶心得吐出来。
她甩了那人渣男朋友一巴掌后干脆利落的分了手,扭头去酒吧要了一扎啤酒,在喝到最后一罐时,看到了顾墨川。
陆简汐本以为是露水情缘,却不想这段关系保持了两年有余,连她自己都惊讶。
尽管两年下来,她除了顾墨川这个名字,对这个人一无所知,她也并不在意。
身份这种东西,陆简汐一点兴趣都没有,对于她来说,只要这人够合拍就可以。
她毫不犹豫的倾身上前,雪白手臂勾住了男人脖颈。
顾墨川刚刚从国外出差回来,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他一手勾着她的腰,稍一发力,陆简汐便顺势贴到了他身上。
他声音低哑:“我要是不来,今晚是不是就要找别人了?”
陆简汐眸带笑意:“顾先生这是哪里话,在床上,谁也比不过顾先生啊。”
说罢,她再一次吻上顾墨川唇角。
在一起厮混两年有余,男人对她的身体分外了解。
后半场转移到了附近的酒店。
待到结束,她浑身上下彻底被抽空了力气,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顾墨川已经穿好了衣服,又恢复了那副人模狗样的精英派头,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听到声响,回过身淡淡看她。
陆简汐挑眉,习惯性的撩他:“这么快就穿衣服,顾先生不想再来几次?”
顾墨川却没接她的话茬,转而一张支票丢到了她面前。
陆简汐低头看了一眼,“哟”了一声。
个十百千万,足足一百万。
顾墨川吐字淡漠:“我要订婚了。”
陆简汐动作一顿,夹着那张支票晃了晃:“所以,这是顾先生给我的分手费?”
顾墨川没有直接回答,只沉沉道:“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
提上裤子说话就是硬气。
“放心,我这人识趣得很。”
陆简汐哼笑,
“那我就祝顾先生,订婚快乐,百年好合了。”
顾墨川垂眼看她。
陆简汐肤色极白,但那双眼睛却是墨一般的浓黑,眼尾带着一点飞红,在床上的时候,眼底会泛起生理性的泪水,格外勾人。
而现在,这双眼睛里却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早就知道,陆简汐这个女人,一向没心没肺,哪怕是最激动的时候,再如何投入,如何娇媚,下了床也是可以分分钟翻脸不认人的。
不过这样也好,不会产生任何不必要的纠葛,于他而言少了很多麻烦。
顾墨川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大步离开。
陆简汐躺在床上,抱着那张支票又数了好几遍,确定数额没错后,兴奋得差点滚到地上去。
陆简汐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被手机铃声吵醒。
是陵园打来的电话。
她困意未散,接起来后模模糊糊“喂”了一声,在听到对面焦灼的声音后,满腔睡意顿时跑了个干干净净。
“陆小姐吗?不好了,您托我照看的那座陵墓,今天来了好几个人,说是要迁走!”
对方急声道,
“我借口说迁坟这种事需要向墓园管理人请示,才往后拖了几天,您快点回来看看吧!”
陆简汐猛地坐了起来,眸色瞬间冷了几分。
那座坟墓是她母亲的,当年母亲重病去世,为了交手术费,陆简汐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钱,还欠了大笔的外债,为了买下一块墓地,她走投无路,险些去卖血。
那段时间对于陆简汐来说,简直不堪回首,好在这些年她经济好转,开的中医馆也名声渐起,手上总算有了积蓄,才将母亲的坟墓重新立了碑,还花了钱托人月月看顾。
陆简汐寒声问:“要迁坟的有说他们是什么人吗?”
“有,有!”
对面一叠声的答道,
“领头的那个,说是奉陆家的命!”
其实不需要问,陆简汐多少也能猜出来。
她垂眼,掩去眸底一抹彻骨冷意。
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陆家的那些杂碎,竟然还不肯放过她们。
“我知道了。”
陆简汐说,
“我很快回去。”
挂断电话,她没有片刻犹豫,开车回了桐城。
她站在陆家老宅门前,神色冰凉。
在接到那个电话之前,陆简汐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回到这个地方。
当年,她那个生理学上的爹陆国政在她母亲孕期出轨!
在陆简汐出生后,甚至还直接将外面的小三和私生女带回了家,那私生女甚至只比陆简汐小了一岁。
母亲经受不住如此大的打击,再加上生育带来的后遗症,没多久就病倒了。
而陆国政却直接将重病在身的母亲赶出了家门,在陆简汐愤怒回去为母亲讨个公道时,又被那私生女迷晕,还找了几个小混混来,意图拍下她的裸照。
幸而陆简汐学医,常年泡在中药堆里,产生了抗药性,早早的醒来,才没让这一家子的恶毒计划得逞。
就算这样,陆家还是对外宣称,说她是和小混混鬼混私奔,将他们一家子摘得一干二净。
陆简汐闭了闭眼睛,一想到这里,她就压不住满心刻骨的恨意。
母亲在临死前,还在担心她,一介孤女,如何和根深蒂固的陆家作对,拼着最后一口气,要她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来了。
但现在,她不得不回来。
陆简汐深吸一口气,上前拍门。
有门铃,但她完全不想按。
她把门拍得震天响,很快,有人来开门了。
“谁啊!吵吵什么!”
来开门的就是陆国政当年在外面的小三宋兰玉。
宋兰玉当年也是夜场有名的交际花,在勾搭上陆国政后,使尽浑身解数,将陆国政吃得死死的,最后还带着私生女顺利上位,自以为苦尽甘来,野鸡变凤凰,便恨不得招摇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而她满脸的不耐在看到陆简汐时,骤然变了表情,下意识的要去挡住门:“你,你怎么会回来?!”
陆简汐冷笑:“我为什么回来,你们心里不清楚吗?”
说完,她一把拨开宋兰玉,大步走了进去。
刚一进客厅,陆简汐就敏感的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
客厅沙发上,背对着她的男人身形挺拔,肩背宽阔,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而在坐在一旁的,就是陆国政那位私生女,她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陆云柔。
陆云柔今日明显是经过精心打扮的,妆容艳丽,娇娇怯怯,一身最新款的高定,乍一看倒也像是个人。
陆国政也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甚至还带着几分卑微,只是在看到她时,脸色顿时铁青下去。
陆简汐心思一转,便明白过来,挑唇笑出了声:“哟,有贵客?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看来,贵客就是那位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了。
能让陆国政低声下气,陆云柔含羞带怯的......
陆简汐心下涌上了几分好奇,不待她去看那人的脸,男人已经缓缓转过了身。
在触及那张熟悉到骨子里,俊美但不带什么感情的冰冷面容时,陆简汐只觉得脑子轰然一炸。
怎么,怎么会是顾墨川?!
她刚扬起的嘲讽笑意僵在了唇角,只怔怔的与顾墨川那双幽深淡漠的眸子对视,张了张嘴,却像是卡了壳,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阿川!”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陆云柔,她急忙站起身,抱住了顾墨川的手臂,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你别见怪,这位是我姐姐,一向没什么规矩,也很少回家,我们也没想到,她今天会突然回来......”
“啊对对!”
宋兰玉回过神,立刻帮腔,
“墨川啊,你别介意,要不然你和柔柔去楼上聊,你们明天的订婚宴不是还有很多事没安排好吗,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在听到“订婚宴”几个字,陆简汐蓦地明白了。
她眸底忍不住浮现出一抹嘲弄,几乎压不出唇畔讥诮的笑。
真是讽刺,他们昨天晚上还在同一张床上抵死缠绵,今天这人就成了陆云柔的未婚夫。
陆简汐目光落在顾墨川身上,男人面上没什么表情,却也没抽出被陆云柔挽着的手臂。
陆云柔被她的视线看得心头一跳,本能的感到不安。
陆简汐挑眉,似笑非笑:“妹妹这是要订婚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给你和妹夫准备一份贺礼啊?”
“妹夫”那个词加了重音,在说这句话时,陆简汐有意无意的看了顾墨川一眼。
而昨晚还在她身上索求无度的男人,此刻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投过来。
见顾墨川没什么反应,陆云柔才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笑了一下:“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贺礼不贺礼的,再说了,姐姐你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就更不用在意这些虚的了。”
她顿了顿,再度开口:“姐姐,你这次回来,应该是又没钱了吧?我早就和你说了,要你别和你那个男朋友在一起,他不是什么好人,只会让你受委屈的。”
说完,陆云柔又看向顾墨川,叹了口气:“阿川,这些事我们本来不好意思告诉你的,我姐姐她高中那会就和几个小混混纠缠不清,最后还和我爸大吵一架,差点把我爸气得心脏病发作,从那之后,她就直接离家了,偶尔回来几次,还都是为了要钱......”
陆简汐怒极反笑。
陆云柔这张嘴惯会颠倒黑白,那一次,明明是她给自己下药,又找来小混混想毁掉自己声名,现在却倒打一耙!
不过,她了解陆云柔。
能这么快就拿这事儿刺激她,只可能是陆云柔太过重视这位未婚夫,所以才要第一时间毁掉她的形象。
如此,她倒是能把顾墨川当成一把攻击陆云柔的利刃!
“够了!”
一直阴沉着脸的陆国政重重一拍桌子,狠狠瞪向陆简汐,“你这个不孝女,我早就说过,当你走出家门的时候,你就不再是我的女儿!这五万块钱你拿着,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一张薄薄的银行卡被摔在陆简汐脸上,尖锐的边缘划得她脸颊生疼。
她没有接,任凭卡掉在地上,抬脚毫不犹豫的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