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是《三国演义》开篇词中所写。这出语是多么的轻松自在啊。明代词人杨慎写这首词时,三国人物的故事距他已经一千多年,那些人物的出生,成长,坎坷,悲欢,沉浮,拼杀,残疾,衰朽,疾病,死亡,于他都没有了直接的关联。如果不仅仅是三国人物的故事触发他写出这样的词句的话,那他也是把世间所有人物的生存过程看得较为淡然,而才能写出如此的被人们视为经典的辞作。“都付笑谈中”?事实上是可以做到的,可是,事非经历不知难,痛苦不落在自己的头上就没有疼痛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其怜惜众生的普遍的悲悯情怀,怕没有丝毫的进入作者心魄的吧。也许“笑谈”是没有错的,不过,细谈,深谈,悲谈,思索如何破解问题地去谈,于今似乎更为必要和重要了。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只是叙说了一种史实。人们可以佩服《三国演义》作者对世事深刻的洞察力和高度的概括力。然而,“合”和“分”的艰难漫长的过程,究竟有多少人付出了多少沉痛和死亡的代价呢?减少生之痛苦和寂寞,推迟死亡的时间和减轻其痛苦,比之“分”或“合”结局来,恐怕就是居于次要的位置了?应该这样吗?
《三国演义》的作者,或有心,或无意,把朝廷的有序到错杂,把天下的大治到大乱,都归之于大自然的失常,或有心或无意地去说明:皇上是没有过错的,出了乱政的奸臣也只是大自然失常引来的祸患。因之在开头第一章便写道:皇上正升座时,殿角便忽然吹起了一股狂风,突然显现出一条大青蛇,从屋梁上纵飞而下,蟠于龙椅之上......忽然大雷大雨,加以冰雹,直下到深夜,毁坏了房屋无数。
不仅如此,也许是为了进一步证实大自然的滔滔罪行,或者是说明大自然已然提示了所有灾难的发生是无法避免的。接着又续写了一系列严重且稀奇古怪的事件:洛阳地震,海水泛滥,母鸡变公鸡,黑气高高飞扬直入宫殿。秋天七月,玉堂之上出现了虹霓,五原山岸,尽皆崩裂......,因而,十常侍为奸,朝政日非,人心思乱,不但不足为奇,且无法避免。
话说黄巾军将领程远志,一出生父母亲见其是个男孩,简直喜不自胜,因为他是父母亲头胎的孩子,更加新奇和欢欣。生下一个男孩,无论今后生男生女,都不能说是程氏家族没有承嗣人。“喜三”,满月,期年生日,家族人及众亲友喜气洋洋热热闹闹庆贺了一阵。期年婴儿抓阄儿时,孩子一把就抓住了写有经文的竹简,接着又抓取了插于剑鞘中的箭把子,这真让父亲高兴得简直无法自持。父亲跟家族人及亲友们连饮了三桮。亲友中有喜欢说好话拍马屁者,道:“程公!贵子将来一定是一名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的股肱大臣啊!”父亲心中甜蜜而兴奋地道:“哎哎,诸公何能出此大言啊?托诸公之洪福,但愿犬儿将来上不负国家下不负黎民百姓而已!”
男孩的好奇、顽皮及冒险精神,似乎天生的胜过女孩。程远志长到三四岁的时候,就喜欢不停地打滚,攀爬,蹦跳,舞剑,挥刀,耍棍,不过,一旦安静下来,也喜欢读经书,观棋,习字,冥思。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程父母真是打心眼里甜蜜与期盼,希望儿子有朝一日成为栋梁之才而使先祖和自己脸上有光。十五六岁的时候,程远志已经拥有了一身的好武艺和满心胸的经书要义。二十岁生日的当天,自然是家族人及亲友欢聚的一天。父亲因为儿子的可教,心盼着能成为大用之材,就给他取字为“远志”,含有“其志不在小”的意味。二十岁生日刚过,程远志便参加了黄巾起义的队伍,立志为“天下大吉”而战。因为他武艺的高强,又识得《诗》《书》,因而很快便成为英武而声名显赫的将军。他率领五万人马向涿州挺进。在大兴山下,与刘玄德军相对。他于战马上高喊道:“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尔等皆应放下武器,安国安民!”——这是他发自胸腔的自以为正义的吼声。
刘玄德大怒,以为对方玷辱了己方的正义事业,扬鞭大骂道:“反国逆贼,何不早降?”程远志怒不可遏,令副将邓茂出战。玄德右侧的张飞挺丈八蛇矛猛力一刺,正中了邓茂的心窝,邓茂翻身落马。程远志见状,更为怒不可遏,拍马飞刀,直逼张飞,没料到关云长纵马飞刀而来,他一个“完了”没想停当,已经被关云长斩成两段了。
身子被斩成两段的他,思想同时也停止了。三日之后,他才得知自己已经来到了阴曹地府。深夜,他的魂灵悄悄地回了一趟家。他的灵魂看见了病倒在床上的父亲,已经哭干了眼泪的母亲。他想安慰父母亲,可惜没能做到。
......程远志之魂深夜回家探视了父母,想用言语宽慰父母之心,然而阴阳相隔,没能沟通,父母并未能领略其心意。他只能悻悻然离开而游走于山野,靠着天地之间的阴阳元气和山野中草木果实之气而维持生计。在山野峰谷中孤寂地游荡了数日,深夜,忽然一片嘈杂声传来,接着便隐隐看见黑压压众多人影向他涌来。他吓得不轻,连忙匍匐下来观察,他以为又是邹靖、刘玄德的大兵来到了。他趴伏在一块大石头的边上继续仔细察看动静,那些人影只是古怪地活动着,然而却没有任何的声响,且一个个身量都很小,如猫儿狗儿前肢离开地面直立起来了一般。他又观察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那些人影并不是活着的人群,而是跟自己一样,全是阴间的鬼魂,且他们全部没有了战马和刀剑。于是他不再那么害怕,使出最大的力气向那些鬼魂喊道:
“喂!你们那群人都给我听着!你们可是邹靖、刘备的贼兵?”
对方不曾发出什么声响。但只一会儿,一个声音沙哑地高喊起来:
“莫非你才是邹靖、刘备的贼兵,竟诬赖我们众多好人!”
程远志魂又喊道:“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竟这么多人都被砍杀了来到阴间?”
对方又一个声音喊道:“我们都是黄巾义兵!张梁张宝将军带领我们在颍川作战,不想战事不利,我们向后撤退。想不到后撤时竟遇到了曹操那奸贼带领人马向我们猛杀过来,我们前后受敌,杀不出血路,反被斩杀了一万多人啦!”——对方在喊到“被斩杀了一万多人”的时候,声音不但沙哑,还明显的有些哽咽了。
接着对方又喊道:“你是什么人?你身后是不是布有大量伏兵?恐怕你们就是邹靖、刘备的贼兵!还不赶快过来投降?”
程远志魂喊道:“你们怕什么怕?我也是阴间一鬼了!我怎么可能是邹靖、刘备的贼兵?我现在只是孤身一鬼,哪有什么伏兵!你们肯定听说过我,说不定还有好多人认识我呢!我就是黄巾义兵的将领程远志!”
稍稍停顿了一下。鬼群中有声音喊道:“啊,真的,原来您就是生前的程将军!我看出来啦,声音有些像,啊,容貌也有些像!您就是程大将军!——大家还不赶快下拜!”
于是众鬼魂跪地下拜。
程将军喊道:“我死鬼将军,还拜什么拜!各位弟兄还不赶快起身!——弟兄们既已被曹贼砍杀,成了阴间一鬼,今后打算怎么办呢?”
鬼群中有声音道:“程将军,您带领我们,继续跟曹操贼兵的鬼魂作战吧!我们实在是死而不甘心啦!”
程远志魂道:“这位兄弟的话实在未必妥当啊!我们在人间作战,难道到阴间还要继续作战?我们就是为打仗而生,为打仗而死?世世代代的仇家,一代接一代的人打仗,也是有的。但冤家还宜解不宜结呢!我死后仔细地想了又想:我们在战场上打仗的这些人,我们义兵也好,贼兵也罢,都是素来不认识的人,我们祖上也未必有什么冤仇,一定要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这些都是我死后才慢慢想通的。人活着的时候是有好多东西想不通的。......我是不想带领弟兄们再继续打仗,伤残、送死啦!我死后,我的魂灵回了一趟家,看到我病倒的父亲和伤心欲绝的母亲,我心里比插了刀还要难受,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各位兄弟,你们想打仗的,就在你们的中间拥戴一名将军,继续带你们去作战吧。想回家的,就回家,暗中保佑父母亲人,过好阳间的日子。我败死之将,也没有资格,没有容颜,没有本领再带领弟兄们作战了!弟兄们各自好好商量,各自寻找自己的前程,我就暂居在这山野之中,过一段时候再暗中回家看看,看看父亲母亲。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弟兄们各自好自为之吧!”
鬼群中又有声音喊道:“程将军且慢!我们这里共有死难的弟兄一万多呢,这里的天地之间的元气哪够我们消耗啊?我们有的弟兄都饿得快要晕倒了!程将军向我们指一条生路吧!我们将向何方而去呢?”
程将军魂:“各位弟兄莫急莫慌,沿着这条山谷一直向前走,不过十来里之地,就有大片的草木林,那里有大家享用不完的草木和各种果实之气!我程某人这就离开这里了,弟兄们快前往草木林而去吧!”说毕,将军魂一缕烟似的隐去了。
那些一万多鬼魂慢慢地向这边的山谷移过来,沿着山谷向着程将军所指的草木林方向而去。他们在草木林一带享受着天地之间的元气及各种野树野果之气。后来,他们其中的一部分魂灵返回了家乡,还有一部分无家可归者,一直留在这一带过着野鬼群处的生活。一天夜里,草木林中一名女子的尖叫声,击破了他们生活的宁静。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呢?
严政在人背后动刀,杀死了其主将张宝,向朱隽军投降得以保全了自己的性命。这件事在黄巾军将领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虽然黄巾军在军事上连连失利,面临着饥饿、失败、伤残和死亡,但在部分将领中依然极度鄙夷严政之所作所为,以为这是小人之卑鄙无耻之行径,为军事家及一切正人君子所不齿。其中最为厌恶和鄙视严政所为的,恐怕当数赵弘将军。
赵弘,年少时,在村中,就被一些人视为具有“莽撞”“胆大”“敢为”等特点:翻山越岭,夜行露宿,采药打猎,捞鱼摸虾,常常一个人独来独往。数日不归甚至更长时间不归的情况,是经常发生的。他从小即喜欢习武,长大之后,武艺渐渐高强,方圆数里内无敌手,声名也渐渐远扬开去。
他是父母的长子,对父母十分孝顺。虽然没有天天陪伴父母,但是在外总是尽最大努力为父母寻找食物。家乡发生饥荒时,只要是弄到可以充饥的,他总是先给父母,然后才自己填肚子。哪怕是弄到可吃的树叶草根时,他也是如此。
赵弘参加黄巾义军的队伍后,原先被村里人视为“莽撞”的特点,已经化成实实在在的勇敢,不退缩,不畏死。据守宛城之时,他率军拼死搏杀,可城池还是被攻陷了一部分。他听得人说,他的部将韩忠派人出城投降,他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刀砍下韩忠的头颅,可惜当时糟糕透顶的作战形势不可能让他做到。后来听说韩忠被射死,有人为之哀伤叹惋,他气狠狠地道:“一个懦夫,死了便死了,何足叹息?!”
在韩忠被射死,黄巾军兵败如山倒之际,赵弘、孙仲将军,寻得了一个战机,带领本部兵以排山倒海般气势反攻敌人,与朱隽军激烈拼杀了一阵。朱隽见情势不妙,率军连连后撤,赵弘率军奋力追击,又完全收复了宛城全城。
可惜军粮物资极度短缺。不久后朱隽又率大军凶猛反扑过来。更为严峻的是孙坚又带领近两千名少壮精兵前来增援朱隽。饥饿的士兵与少壮饱食的士兵对阵。其时的赵弘将军已经连续数日没能填饱肚子了。可他绝不做后撤逃生的懦夫,做鬼也要做奋力前进拼杀之鬼。他手握长槊,奋勇飞马向前,向孙坚直杀过去。可饥饿之人却刺偏了一点,被飞纵而来的孙坚夺取了长槊。他心想一念“不好”,被孙坚刺中落马。刚落下时,他拼死力撑起双臂,又被敌兵连续砍杀了数下。他倒下去了。
紧接着兵败便如山峦崩塌。孙仲在与玄德军对阵时中箭而死。饥饿而惊慌的士兵们混乱而逃,被追杀的大军赶上,数万人身首分离,还有的半死不活的,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喊叫。战场上血流遍地。那些没有昏迷或没有死亡的重伤兵,被敌军赶来击打刺杀,全部很快地死去,很多人都没有闭上眼睛。
几天后,赵弘将军的魂灵和数万士兵的阴魂在阴间相会。战场的惨状与他们在人间的生活情景,在他们的记忆里已经很是模模糊糊了。数万士兵的阴魂仍然很是爱戴他们的首领——赵弘将军。他们对自己的死似乎也没有悔意。他们似乎都想通了:士兵之死,本应该就在战场,而不应在温暖的床上。
......话说一日晚间,朝廷大将军何进跟妻妾共进晚餐,数桮酒下肚,其心意难免飘飘然起来。他想起了自己的屠户出身,——暗自庆幸那低贱的出身很少有人知道,——而今成了手握大权的大将军,这日子真是上苍菩萨的安排,老祖宗的暗中保佑和托举,已故的父亲在阴曹里一定是出了大力的。当然,妹妹太后的一路相助,更是恩德无量啊。
晚饭后,他到自家的园子里小逛了一通。一阵凉爽爽的风吹过来,他做了几个打拳踢腿的动作,舒展舒展了身子骨,更加感觉得自己豪气的奔腾和迸发,感觉自己的勇武和神威。忽然身后传来了娇柔柔的声音:“大将军还不请回,——要不,给大将军送一件衣服过来?”
何进回头一瞧,原来是自己的小妾,正怕自己着凉而关心着自己呢。这名小妾是他两个月前刚刚纳进的,飞蛾般似欲飞动的眉毛,桃花般艳丽的脸蛋,整个身体和气息,真让他喜爱极了。听到小妾的柔嫩之声,他马上回答道:“不,不要送衣服了,我这就回了。”
当晚,他跟小妾同寝。因为心情的愉悦,小妾的实实在在的可爱,挡不住的可爱,他跟小妾两番激烈的云雨,而后飘飘然入梦去,喜滋滋醒过来。醒来后洗漱,早餐刚用了一半,忽然宫中小内官传来太后懿旨道:“宣大将军速速进宫!”
何大将军草草用完了早餐,立马奉诏入宫。行不多步,忽然一人挡在了马前。何大将军一看,原来是主簿陈琳。陈琳下拜了一拜,道:“敢问大将军,如此匆匆,是进宫去的吧?”
何进很有些不乐意陈琳挡了他的道及向他询问,但出于礼貌,还是微微皱着眉头把太后懿旨之事说了一说。
陈琳没在意他的皱眉,而是紧急似的说:“太后此诏,有可能是十常侍所为,大将军不宜前往!恐怕招祸矣!”
何进感觉有些怪异:“君听明白了没?是太后诏我,而不是十常侍诏我,何祸之有?”
何进与陈琳谈话时,袁绍、曹操也来到他们身旁了。袁绍、曹操向大将军行了个礼。
袁绍道:“我们要铲除阉党,十常侍早已有所察觉了。大将军此时进宫,恐怕有失。”
曹操紧接着说:“大将军如果执意要入宫,可先诏十常侍出来,然后再进去也不迟啊。”
何进轻蔑地笑道:“你们真是小儿郎的见识!天下的大权在我的手掌心,十常侍能把我怎么样呢?”说罢,又哈哈大笑。
......何进不听陈琳、袁绍、曹操的劝阻,执意要应太后诏入宫,其结果想来看官们早已能料到。
他一进嘉道殿门,张让、段珪迎接了出来,左右好多人一齐拥上来围住了他。这时他感到有些不对劲了,恐慌中想寻求出路。
张让瞪圆怒眼咬牙切齿地斥责道:“董后有什么罪?你们凭什么要毒死她?国母丧葬期间,你为什么托病不参加?你本来就是个屠户贱民而已,不是我们向天子荐举你,你怎么可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你恩将仇报的小人,为何要加害我们,要置我们于死地?你舌头硬了你快说啊?”
何进憋红了脸,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一句话,用眼睛扫视着想寻求一条出路,可宫门紧闭得像木桶一般。随着一声“杀”声喊,埋伏的甲兵一齐冲出,将何进砍成了两段,鲜血喷洒流淌了一大滩。
几天之后,何进之魂才得知自己已经不是人间一人,而是阴间一鬼了。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他的魂灵悄悄地回了一趟家。他发现,妻子因他遭难而已经哭干眼泪了,面容憔悴,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而他深爱如命的小妾,竟跟家里的一名年轻男佣依偎在一起,手握着手,面带着甜蜜的微笑,喁喁私语着。看样子,他们俩怕早已私情深深了。何进之魂简直怒火万丈,他恨不得挥刀将小妾和情人剁成肉酱。可惜,他现在已经是阴间一鬼了,他暂时什么也不能做了。
时日过去了好多天,何进之魂仍然在悲哀地想:“要不是我死了,是很难看出小贱人的一颗心的。”——人心难测。人心深似海是也。
又过去了数日,何进魂得知:他的弟弟何苗,竟也参与了谋害他的阴谋。他内心的悲哀悲凉又加深了一层了:人以群分,亲兄弟有时候也未必站在一起。
......这天,晚上二更时分,荆州刺史丁原在自家府内就着一只鸡在喝着闷酒。
他原本是泰山郡南城人,从小受尽了苦寒,常常缺衣少食。有时光着脚丫踩着泥石上山采摘野果为食。极其喜好舞刀弄棒。一日,随乡间小同伴进城,见到县官骑着高头大马风度翩翩威风洋洋地从街头走过,心中顿生万分羡慕之意。心中暗想:“大丈夫理应如此!”
因家里贫穷,念不起诗书,他就经常跟随富家子弟诵读诗书,其记性往往超越富家子弟,久而久之,教书先生也不撵他走,反而乐意教他,逢人常常夸赞道:“此儿可教。”
因为他的刻苦努力而使他武艺高强,也颇有诗书方面的造诣。弱冠之后不久,他即从乡里被选为县丞,而后县令,再而后升任刺史。前不久,宫中大摆筵席,公卿百官大臣都应邀而往,他当然也在被邀者之列。众官齐聚,席上鼓乐鸣响,其乐融融,十二分的热闹,不是一般人家所能见到的盛大隆重的景象。但不久,鼓乐之声却戛然而止,众人不免讶异。只见董卓挺着大肚子高高站到那台子之上,高音厉声地说:“众官请安静,安静!我有几句话,请各位用心静听......”
众人只得安静下来,耸起耳朵听董卓讲话。
董卓道:“各位应该明白,天子,是万民之主,没有神武、威仪和雄才怎么可以奉宗庙社稷呢?而今的皇上,懦弱不堪,哪里比得上陈留王聪明、勤奋、好学?哪里能承任大位?今天,我就要废帝而立陈留王,各位大臣认为怎么样啊?”
这时的丁原头脑里轰的一声,心里一个咯噔:“董贼果真是要废帝立陈留王,原先的传言不虚!......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怒不可遏了!他噌的站起身,推开几案,径直走几步,到得筵席的台前,针锋相对地喊道:“不可,不可以!你董卓是什么人?竟敢说出如此的大话狂言?天子是先帝嫡亲的儿子,无过无错,怎么能妄言废立之事?你是要篡位自立吗?”
他的话音一落,只见董卓怒容满面,咆哮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他眼看着董卓掣出佩剑,他正准备抓住几案应对之时,突然见李儒跨步前来挡在他们中间,道:“今天宴饮娱乐的地方,怎么可以讨论国政呢!来日到都堂去,好好商量商量也不迟啊!”
......接着,大家就劝他离开了。他心里仍是愤愤不平,怏怏不乐。到家时,他坐在卧榻上,又忽然觉得有些怪异:董贼愤怒非常,眼看着就要将利剑砍来,而李儒又为什么前来解劝呢?李儒怎么甘心服软而阻止董贼杀我的呢?这好像有点不合常情啊。——哦,也许,也许是站在我背后的奉先震住了他们,使他们不敢妄动的!奉先和他的方天画戟,可不是吃素的!......对,一定是这个原因,化解了干戈,震慑住了董卓。
......这些意思在丁原的脑海里蹦跳着。他只喝了三四桮,案上木碗里的鸡还剩下一半多,他实在感到没什么意趣,就离开了餐桌走到了书房里。他放开书经只看了十几纵行,忽然听得下人报告:“奉先将军来访。”
他传话:“快请进。”一面放下书卷,一面等待吕布进来说话。
吕布快步跨进来。他微笑着看着他:“奉先我儿何事晚间要来见我啊?还要客套来请晚安吗?”说话的同时,他看出吕布的脸色、神情不同往日,似乎有些故作镇定而大大的不自然。
吕布没好气地答道:“我堂堂七尺丈夫,谁肯做你的儿子?”
丁刺史一听这话不对劲,以为吕布今日什么事堵心而怄气了,仍好言说道:“奉先变心了?”
接着他眼看着吕布拔出长剑。他一时懵住了。他没有来得及取剑抵御而就被吕布砍下了头颅。头颅掉了,而身子仍然抽搐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