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院的?”
“奴婢是秦王府送来试婚的,今早一位姐姐提点,说世子在花园,就想过来叩谢。”
那通房想借刀杀人,归荑就偏要把她也拉进来。
侯夫人冷冷侧身吩咐道:“那丫头,不能留了。”
一个通房丫鬟的命,就这么轻飘飘被处置,归荑心里发冷。
侯夫人身边婢女警告:“闭紧嘴巴,一个字不许透露出去,不然小心你的命。”
归荑低头怪顺道:“是,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午后,一抬小轿,把归荑送回了王府。
试婚丫鬟只是一个物件,将来归荑会出现在嫁妆单子上,一起陪嫁。
不过有了昨晚,世子应该不会轻易忘了她。
王妃询问了昨夜的情况,得知世子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儿的子嗣不愁了。”
“你做的不错,去账房支二两银子,后天起伺候小郡主吧。”
归荑谢恩离开,转身后却咬了咬牙。
装模作样!
当年她和家仆走散,被卖入这王府。
只因被人推搡,无意间打碎了小郡主的盏儿,就被硬生生打折双腿。
她受尽苦楚,养了一年多才恢复,身体却亏空不少。
根据归荑探查的消息,当年她家里被抄,也少不了王府的手笔。
阿娘生死未卜,阿姐还在宫里受苦着......
想到这里,归荑加快了脚程,用一两银子作为贿赂,出了府。
向北出城后,归荑匆匆去了乱葬岗。
天光渐渐消失殆尽,趁着月色,归荑开始在荒凉的乱葬岗翻找起来。
终于,她找到了林家三小姐。
躺在她旁边的,是白日里引诱归荑的通房。
通房的脖子被勒断却仍有一点皮肉连着,面目可怖。
侯府下人的衣裳都是定制的,归荑扒下了通房身上的衣服,以后定会有用。
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归荑原地挖了坑,将那通房入土为安。
随后,归荑在三小姐身上细细摸索着:“无意冒犯。”
“呃......呃......”
活的......
三小姐竟然还活着!
归荑凑上去,脖颈间还有微弱的呼吸。
归荑从旁边胡乱扒下一身粗布衣裳给三小姐换上,背着她蹒跚的往内城走去。
清晨,归荑进了城,直奔京城西南角。
西南角住的都是普通百姓,把林三小姐藏在这边的医馆,被发现的概率很小。
将三小姐安置在医馆,归荑回了王府当差。
今儿后门当值的,是春桃的相好阿福。
他们昨天便商量好,今早偷偷让归荑进府,不惊动旁人。
归荑一夜未归,也是春桃帮着遮掩。
归荑刚跨进后门,阿福跺跺脚:“你怎么才回来!嬷嬷寻你半天了!”
此时,春桃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刘嬷嬷,归荑当真没有擅自离府!她去收集露水,给小郡主泡茶喝呢!”
刘嬷嬷带着人浩浩荡荡来到后门,瞧见了端着玉杯的归荑。
归荑福了福:“嬷嬷,白露时节的露水最为晶莹剔透,我来这边的桂花树下,采露。”
春桃松了一口气:“嬷嬷,归荑是忠心为主的。”
“归荑,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和春桃都是要陪嫁的,尤其是你,是试婚丫鬟,若是乖觉些,以后郡主有孕,给你开脸做通房。”
刘嬷嬷走后,春桃扶起跪地的归荑。
“春桃,你也能去侯府了?”
春桃露出笑意:“多亏你的主意,王妃准许我作为陪嫁丫鬟,跟着郡主一起出嫁。”
当初,三公子的大管事瞧中面容姣好的春桃,想纳她为妾。
大管事年逾四十,比春桃爹年纪都大,她怎么肯?
更何况,她和后门的阿福心意相通,是打算嫁给阿福的。
是归荑想了办法,让春桃去勾搭三公子,这样大管事投鼠忌器,就不敢再惦记春桃。
当然这样做也有风险,万一惹怒了王妃被发卖,下场凄惨。
春桃最后还是决定搏一搏,这不,三公子对春桃有意,王妃怕儿子耽于美色不同意。
春桃主动提出陪嫁小郡主,反倒是得了王妃青眼。
第二日,归荑和春桃就被调去小郡主的院子。
小郡主院子里的规矩更加严苛,二人只是三等的粗使丫鬟,连小郡主的面都见不到不说,动辄便会被打骂。
归荑没办法出府,只好托阿福去医馆看望林三小姐。
阿福家有处老房子,虽然破旧些,勉强能住人。
林三小姐身体逐渐好转,有了住所,她又擅长刺绣,每日靠绣活换银子,还能交些房租。
林三小姐感念归荑的救命之恩,将侯府诸事和盘托出。
又过了三个月,到了小郡主正式出嫁的日子。
“磨蹭什么呢?当自己是主子了?”
“今儿小郡主正式出嫁,你好好装扮走在轿边,别给王府丢脸。”
新娘端坐在在喜轿内,归荑这个试婚的女婢打扮的光鲜亮丽,才不会跌面。
“姐姐莫怪,我素日不用脂粉,这才晚了些。”
她的脸王妃曾经亲手摸过,定然不会再验。
归荑这些日子养肤,相较之前已经白皙许多了,平日里,依旧用深肤色脂粉掩盖好气色。
美貌就是祸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更方便她行事。
归荑给小郡主的贴身丫鬟塞了几个铜板子,对方脸色才稍缓。
“你倒是识趣,行了,赶紧的吧。”
归荑跟上迎亲的队伍,规规矩矩的站在花轿右侧。
不扭腰摆胯、不调笑斜视,归荑端起娘亲曾教过她的仪态。
哪怕是陪嫁的物件,她也不能自我轻贱,将来才有翻盘可能。
迎娶正妻走正门,侯府热闹非凡。
跨火盆、拜高堂,成亲嫁为人妇,这样平淡的日子,此生都和她无关。
归荑志不在此,她只想为亲人复仇。
“归荑,去厨房给世子夫人弄些吃的来。”
郡主嫁了人,这些陪嫁都跟着改了口,称呼为世子夫人。
刘嬷嬷打发走归荑,和小郡主道:“夫人,到底是世子碰过的丫头,新婚夜,别放在咱们这碍眼。”
归荑出了婚房,朝西走去。
抄手回廊,归荑遇到了世子林知熠。
林知熠皱眉,这个试婚的小丫鬟,是特地堵他的?
“今日大婚,怎么随意出来走动?”
归荑低头:“姑娘饿了,让我去厨房寻吃食,我迷了路。”
初冬凛冽,归荑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很是惹人怜惜。
林知熠此时已有五分醉,方才的恼意消了大半。
“罢了,随我一起去婚房吧。”
林知熠的脚步虚浮,踉跄的朝着归荑跌去。
“啊,世子爷......”
馥郁清雅的气息萦绕着,归荑有意勾引截胡,早早的在衣领上涂了百合汁液。
试婚那晚,世子将她折腾半死,食髓知味,一定很难忘吧。
少顷,林知熠将归荑压在假山上,神色与那晚一般无二。
“世子爷,不可,世子夫人还在新房等您。”
“无妨,酒席未散,让她等着!”
林知熠扯断几个盘扣,归荑惊呼一声,便也半推半就认了下来。
更深露重,前厅的鼎沸人声,隐隐绰绰。
假山后的春色,被夜色掩盖。
“世子,不可......”
归荑心愿达成,却仍故作惊慌,甚至开始抽噎起来。
结束后,林知熠道:“我会给你一个交待,以后抬举你当姨娘。”
归荑低着头:“能为世子夫人分忧,是奴婢的荣幸。”
睡了世子夫人的男人,自然是为她分忧。
林知熠离开后,春桃匆匆赶了过来。
归荑的衣裳凌乱破碎,好在她早有准备,换上春桃带来的一模一样的衣服,表情很是冷漠。
春桃不解道:“为了找侯夫人报仇,连清白都不要了,值得吗?”
归荑的身世需要隐瞒,她没有告诉春桃真相。
她只是说,自己和侯夫人有仇,要报复让她母子离心、不得善终。
“咱们快点回去吧,若是晚了,刘嬷嬷肯定刁难。”
不多时,二人回到院子,刘嬷嬷站在院门口怒道:“还不跪下?”
“世子已经进屋了,世子夫人还饿着肚子!”
归荑连忙解释:“嬷嬷息怒,我迷了路,这才耽误了时间。”
“跪足一个时辰回去闭门思过,今日不许伺候!”
说罢,刘嬷嬷直接抢走了食盒。
新婚夜,按理说小夫妻正是贪那事儿的时候。
不知为何,院内没有半点声响传出。
刘嬷嬷在院子里焦急的踱步,归荑不敢去触霉头,罚跪完回了屋。
这一夜,众人皆不安宁。
第二日,归荑跟着小郡主去给婆母请安,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绾晏,你是郡主,合该恪守规矩,可你为何如此羞辱我们!”
侯夫人盛怒,一块崭新的白手帕被扔在地上。
新婚第二天,是要验新娘落红的。
这白布上......一点血色都无,是新娘不洁的铁证,难怪侯夫人生气。
“夫人,昨夜世子醉酒未能圆房。您怎能如此对世子妃?”刘嬷嬷分辩道。
闻此,侯夫人面露悔色,却依旧坚持。
“出嫁从夫,世子酒醉为何不叫醒酒汤?任他昏睡,出了事你担当得起吗?”
符绾晏是父母的心头肉,自小受尽宠爱,哪里受过这种侮辱?
符绾晏冷冷道:“侯府的规矩,真是让我开了眼,难不成世子酒醉离席时婆母不知?竟也能全数推到我身上”
说罢,扭头就走。
符绾晏无故受屈,嚷嚷着要回家,被刘嬷嬷劝住了。
“郡主忍一忍,嫁了人,哪有不受气的。”
“可嬷嬷,这分明是世子的错,怎可推诿给我?她分明就是有意刁难!”
说着说着,符绾晏怒气更盛,回身便摔了四个茶盏。
迎着盛怒,归荑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夫人息怒,今日早起请安尚未进食,王妃知道该心疼了!”
归荑奉上栗子粥,旧时王妃常做,惹得符绾晏眼泪直流。
见此,归荑适时拱火道:“婆母不贤,与新妇争管家之权时,便会用些下作手段让新妇与儿子离心,还请夫人莫要生气。”
“您与世子修好,才是要紧的。”
此话落地,连刘嬷嬷也对归荑赞赏了几分。
“罢了,你下去吧。”
归荑尚未走远,只听身后传来两声私语。
“嬷嬷且去把怀中叫来,我这心中愤懑的紧。”
“成婚又如何?若无怀中郎君,我与深宅怨妇又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