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时,季泠音入目便是辉煌的幻音殿。
她记得,最后她中了血箭,当即便血流不止,疼得彻底昏了过去。
侍女正好推门进来送药,看见季泠音醒来,激动得不行,连忙扑了上来。
“魔后,您终于醒了!”
“奴婢马上去告知尊上和小殿下,您知道您昏迷的这些天,尊上和小殿下有多焦急吗?不仅不顾身体为您输送灵力,几乎废了半条命,如今为了给您祈求平安,还特意去了人间的福安寺祈愿。”
“整整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啊,尊上和小殿下一步一叩的跪了上去,如今还没回呢!如今整个三界,都在议论他们的痴情!”
痴情?
听到这两个字,季泠音的心里全是讽刺。
如果父子俩真的那么爱自己,那为什么还会在发生刺杀时,丢下自己护住祝颜呢?
季泠音醒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沧溟和沧玄的耳里,两人没用灵力,故而跪得伤口鲜血淋漓,连伤口都来不及处理,便连夜从寺庙赶回魔界,冲进了幻音殿。
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她又一次见到了男人的失控,只不过这次还多了她的儿子。
看着父子俩发红的眼眶和颤抖的身体,她却一点也不感动。
只是觉得麻木。
她死了不是正好吗?
他们不就正好如愿和祝颜组成一家人。
这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还要这样在她面前演戏呢?
父子俩哭了很久,也说了很多话,可她依旧没有反应。
两人松开她,被她脸上的平静和眼底的讽刺愣在了原地。
或许也是想起了刺杀时的那一幕,沧溟连忙跟她解释,那天之所以先去护住祝颜,只是因为她和祝颜穿得实在太像了。
所以才会下意识把祝颜认成她。
“阿音,对不起,真的只是认错了人,下次不会这样了。”
“是啊,母尊,我保证下次不会把祝颜姐姐认成你了,你原谅我们好不好。”
父子俩连忙竖起手指发誓。
那一瞬间,季泠音只觉得很累,谎话说多了,连他们自己也信了。
她疲惫的闭上眼睛,不想继续听他们的谎话。
她那天穿的衣服和祝颜完全是两个颜色,更何况,箭刺过来的那一刻,他们还叫着祝颜。
沧溟,沧玄,要骗我的话,至少编得好一点,
为什么连谎都撒不好呢?
她没有说话,转身背过去,任由眼泪肆虐。
父子俩见她这个反应也没有继续再说,只当她是累了,悄悄的离开了殿内。
此后几天,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心虚,父子俩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没有再出宫见过祝颜。
长时间的忽略让祝颜彻底慌了神,她开始打起季泠音的主意。
一封又一封的信纸送到季泠音的手上,最后还附带了一副画像。
即使早就知道他们三个在外有了家。
可真的看到他们的亲密后,还是那么刺眼。
第一封信,祝颜说:“魔后娘娘,还记得去年的上元佳节吗?尊上是不是陪您看过烟花后就说有公务匆匆离开了呢?偷偷告诉你,他不是在处理公务,而是悄悄来见我了,那一晚,我们很亲密,他足足要了我十几次都不肯放过,第二日我床都下不了,他还将我抱在怀中不肯放手,要了一遍又一遍呢。”
第二封信,祝颜说:“魔后娘娘,还记得您前两年的生辰吗?小殿下是不是送了您一个亲手做的麋鹿,你视若珍宝的摆在幻音殿,其实小殿下做了两个成品,先拿来给我选,而我不要的那个,他才转手送给了你,不信你去看看,那个麋鹿的鹿角,是不是有些许瑕疵?”
第三封信,祝颜说:“魔后娘娘,尊上和小殿下没有在您身边的每个时刻,都是在陪着我,你不要以为他们还爱着你,如果还爱着你,那我的存在又是什么呢?!”
……
而最后一副画里。
漫天的大雪里,沧溟和沧玄一同吻上祝颜的面颊,三人亲密得如同一家人。
一滴接一滴的泪水落在屏幕上,季泠音抚上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明明很快就要离开了,明明已经告诉自己不要伤心了。
可此刻看到这些挑衅的画面,她的心还是犹如针扎一般,疼到难以窒息。
三界人人皆知沧溟和沧玄两父子疯魔一般的宠爱着她,可她何尝不是付出真心。
沧溟虽是上古魔尊,内心却孤独不已,她会在任何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身旁,陪他过生辰,深夜抱着他入睡,每一次他感到落寞的时刻,只要他回头,她一定在。
沧玄更不用说,她十月怀胎难产险些搭上这条命才生下他,她陪着他长大,教他为人处世,她最柔软的爱,都给了这两父子。
可真心换不来真心,只能换来背叛。
季泠音不愿再看下去,直接将那些信封和画像塞到床下。
是啊,沧溟和沧玄要是还爱她的话,那祝颜的存在,又算什么呢?
等沧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躺在床榻,眼角微红,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心猛地一颤,他连忙走过去捧着她的脸仔细打量。
“阿音,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季泠音静静看了他许久,她从不知道,枕边人的演技,竟是如此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只是突然看到了几封信和一幅画,觉得很感人。”
沧溟松了口气,刮了刮她的鼻子,“什么信和画能把你感动到哭?”
她直接从床下拿起那些信和画递给他,“你要看吗?”
沧溟笑了笑,说了句好啊,刚要拿过来查看,可下一刻,魔使突然走上前来。
不知道低声和他说了些什么,他瞬间面露迟疑的抬头看着她。
“阿音,我有点事需要处理……”
季泠音假装没听见方才的“祝颜”二字,默默收回信纸,“没关系,你去忙吧,我也要睡了。”
季泠音身子好了的那日,沧溟和沧玄带着她一起来魔界花园赏花。
沧玄小心翼翼的牵着她的手,委屈巴巴道:“母尊,你终于好了,你不知道,我这些天都没心思修炼,日日都在担心你。”
沧溟将外袍披在她身上,“阿音,今日有风,莫着凉了。”
沧玄也有学有样,将季泠音的手放在掌心暖着。
突然,沧玄像是想到什么,拉了拉沧溟的袖子,小声道:“父尊,我们今天是不是要去福安寺还愿啊?”
沧溟闻言,思索片刻,“是今天。”
“那我们先把母尊送回幻音殿……”
“我跟你们一起去还愿吧。”
季泠音忽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父子俩却齐齐道:“不行!”
沧玄一把抱住她,“母尊你身体刚好,那个寺庙要上去很高的,我担心你,这种事情让我和父尊去做就好了。”
毕竟是小孩子,上次她浑身血淋淋的模样终究吓到了他。
沧溟也满脸不赞同,“阿玄说的对,你身体才刚好,怎么能去那么远的地方?”
可她却反常的坚持,“你们是为我求的,这个愿,我理应去。”
最后说不过她的父子俩还是带着她来到了福安寺。
福安寺远离闹市,矗立在深山里。
四周宁静,佛音袅袅,钟声悠远。
佛殿里,巨大的金身佛像魏峨矗立,慈眉善目的俯视着众生信徒。
袅袅香灰中,季泠音虔诚的跪在蒲团上,默默的向佛祖诉说自己的愿望。
【佛珠保佑,愿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我与沧溟,沧玄这两父子,永不相见!】
身旁的两父子也跟她一样,跪在蒲团上,愿他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团团圆圆。
祈福完后,一家三口又走到一旁求了几道签。
住持先看了父子俩的签后,摇了摇头,却并未直言,只是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随后,又看了一眼季泠音的签,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位施主所求,会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