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99次从程昱景的嘴里听到叶怡凝的名字后，聂思榆决定离开了。
……
1974年10月，杭市军事基地。
“领导，我要退回和程昱景的结婚报告。”
“我申请了去西北军事基地做研究，往后余生，只为祖国贡献自己的力量！”
说出这句话，聂思榆心中如释重负，眼眸明媚。
而领导盯着她许久，才敬畏出声：“你是国防大学的高材生，你当之无愧，只是你和昱景商量了吗？”
聂思榆声音平淡：“这是我的选择，他爱我自会等我，不爱我，我更不会强求。”
办公室陷入沉默，过了会，领导才点头应下。
“这样，结婚报告拦回也需要十天左右，这期间，你先处理好各人私事。”
聂思榆敬礼，离开了领导办公室。
走出基地，一阵夜风轻拂让聂思榆经不住有些发抖。
她加快了步子往家属院走，穿过一条街上的文工团时，看到那停着一辆眼熟的吉普车。
很快，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声音。
“昱景，今天谢谢你为我撑腰，我初来乍到，同事难免有些排斥我。”
聂思榆看着那一对挨得很近的壁人，冷风吹的眼睛有些发涩。
男的，是她前不久才打了结婚报告的未婚夫程昱景。
女的，是她未婚未刚回国的前女友叶怡凝。
淡淡月光下，他们并肩从文工团出来，一道走向那辆吉普车。
程昱景的脸上是自然相处的融洽感。
聂思榆清晰的看到了程昱景脸上的笑容，并听到他说：“没关系，以后有任何困难，尽管来找我。”
突然一阵凉风袭来，聂思榆只觉得，心底的凉意好像更满了。
她迎着风往前走，却看到程昱景将军装外套脱下，转手披到了叶怡凝的肩上。
“晚上天气凉，你穿上，我送你回家。”
说完，程昱景就走到车旁，为叶怡凝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接着，车子从聂思榆旁边经过，好像也从她心底经过。
聂思榆再也受不住这个冷，没有再做停留，快步跑回家属院。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她就翻开十张日历，拿着笔在自己要离开的那天画了一个五角红星。
然后，撕下了今天的日历，每撕下一张，距离她离开的日子也近了一天。
十天为期，离开倒计时从今天开始！
做完后，聂思榆就去浴室了，半小时后，她擦着头发出来，就看到程昱景开门进来。
他身上只剩一件白色衬衫，立体的寸发微微凌乱。
程昱景见聂思榆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开口解释道：“刚才回来时碰到一个女同志，见她有些冷就把外套借给她了。”
女同志？为什么不直接说是叶怡凝。
是担心她介意吗？
可自从半个月前，她发现谈了五年的男朋友，心里还念着前女友时。
她就已经哭过，闹过，然后逼着自己不在乎了。
然后提交了去西北的申请，也准备拦回那份结婚报告。
聂思榆唇边溢出一个苦涩又嘲讽的笑，点头：“恩，关爱同志是好事，我不介意。”
程昱景向来对她的关心只是一点点，自然也没听出她声音里的沙哑。
他换了拖鞋，径直取下挂在阳台的睡衣和毛巾就去了洗澡房。
水声传来，聂思榆也回了卧室，离开了这冷漠的客厅。
一进门，她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柜子上，18寸的一男一女两个娃娃的合照。
一瞬间，和程昱景之间的点点滴滴还是浮现在眼前。
老一辈，聂父和程父是有着过命交情的战友。
所以两家人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订了娃娃亲，她和程昱景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长大后，程昱景继承程父衣钵去了军校，而聂思榆因为展露出对科技研究方面的天赋，被父亲送出国深造。
临走时，程昱景对她说：“思榆，等你回来，我们就完婚。”
四年后，聂思榆学成归来，两人打算完婚。
可婚礼前一个月，聂思榆才知道程昱景在军校时喜欢过一个女生，两人还谈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那个女生，就是叶怡凝。
当时，她是要和程昱景分手的。
是程父程母出面劝说，程昱景又向她道歉和保证，不会藕断丝连。
她才给他一年相处的考核期。
后来这一年时间里，程昱景也算的上是个体贴男友。
聂思榆也为程昱景放弃了更能让自己一身所学有发展空间的西北，陪他来到杭市。
她本以为，他们能真的走到结婚。
直到半月前，叶怡凝突然被调到杭市军区。
她清楚的看到原本处变不惊的程昱景在视线触到叶怡凝时的隐忍和情不自禁。
就在那很平常的一天，她决定逼着自己放弃这个很重要的人。
程昱景洗完澡上楼，就看到聂思榆神情恍惚的坐在床头发呆。
“你在想什么，怎么还不睡？”
这声音打断了聂思榆的思绪，她抬头，就看到程昱景穿着黑色里衣里裤站在门口。
她将照片放进抽屉，掩去眼底的情绪：“没什么，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程昱景点点头，随意开口：“好，那你别熬太晚，我去睡了。”
说完，就转身走向了对面的房间。
聂思榆看着那道门关上，也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一夜过去，新的日头又照常升起。
第二天。
等聂思榆再次打开门时，对面房间的程昱景已经不见踪影。
聂思榆就快速起床，简单收拾一番后就出门去了军事基地。
马上就要离开了，手头上的最后一点工作更是不能出错，才能完美交接给其他的同事。
一整天，聂思榆都是在研究科技数据中度过的。
傍晚时分，她才揉着酸疼的脖颈下班。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客厅里，站着程昱景和叶怡凝。
看到聂思榆回来，叶怡凝愣了愣，接着把手上军绿色外套递给程昱景。
“既然思榆回来了，昱景，衣服我还给你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聂思榆和程昱景。
程昱景将外套穿上，从容开口：“昨晚的那位女同志是怡凝，不告诉你，是怕你多想。”
聂思榆将工作包放下，声音微凉：“没事。”
“阿嚏！”她话刚说完，就被他衣服上的玫瑰花香的味道，刺激的打了个喷嚏。
她下意识挡住口鼻：“我对玫瑰香味过敏。”
程昱景愣了愣，随即脑海里好似想起聂思榆从来没有买过玫瑰花，家里也从来没有用过任何散发玫瑰花香的东西。
他蹙了蹙眉：“抱歉，我离你远一点。”
说完，就后退几步，离她远了一些。
聂思榆看着程昱景只是后退，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换一件的举动。
她失去血色的脸上浮起一抹嘲笑：“你前女友洗过的衣服，舍不得脱下换一件？”
程昱景表情微僵，浓眉蹙了蹙。
可看着聂思榆苍白的脸，等她缓了缓，才开口：“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再上纲上线了。”
“你好好休息，我还要回军区处理下军务，晚上不用等我了。”
这次，聂思榆沉默着，没有再回。
看着程昱景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她转身将窗户打开，把屋子里最后的香味都散发出去。
之后，她看着越来越黑的天，再次撕下一张新的日历。
离开倒计时，第八天。
傍晚，聂思榆拿着空箱子来到书房。
她从书架上把自己的专业书一本本整理放进去，这些书她都是要带走的。
突然，一张纸条从一本书的夹缝里掉出来。
?不要气馁，相信你可以的，我支持你。】
看着上面是程昱景的字迹，聂思榆的心脏霎时又涩又酸。
一个月前，她研究的一个军事防御项目遇到了瓶颈，总找不到突破口，每天都愁眉不展。
那天，程昱景出任务前突然就塞给了她这张纸条。
当时她看到纸条上的话时，暖流直冲心间，心口泛起丝丝甜蜜。
所以她将纸条小心的折好，珍惜的夹在书里。
一周后，在程昱景字条的鼓励下，聂思榆总结经验找到突破口，最终出色完成了防御项目。
她第一个想分享的人就是程昱景，所以听说他回来后，就立马跑到军区。
想要和他一起庆祝这胜利的果实。
却不想，会看到程昱景抱着一束玫瑰花，眉目弯弯的送给了他的前女友叶怡凝。
“怡凝，你来这边不是自己一个人，有任何事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样温柔的语气，她这个做女朋友的都没有听到过。
她得到的，只是稀松平常冷冰冰的一张纸条。
那一刻，聂思榆只觉纸条上的每个字，都模糊成刀子。
刮得她整个心，都痛不欲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