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致明安抚的摸了摸姜茯谣的头,“许是病人,你且回屋换衣。”
姜茯谣却是知道,不是病人,是丞相府的人。
前世也是她十四岁生辰的第二日一早,丞相府的人敲响了她家院门,说请她回去。
回去路上,遭遇伏杀,接她的人全都死了,她也受伤,最后好不容易扮做乞丐到了京城。
丞相府门口,她欣喜的拿着信物表明自己身份,却并未发现自己期待的家人眼底充满了对自己的嫌恶——丞相府这样的高门贵胄,有一个乞丐模样的亲女,实在是面上无光!
回到丞相府后,隐晦的恶意更是如潮冲她而来……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姜茯谣压下翻涌的心绪,回屋换衣,出来时一袭烟青色长裙,墨发轻挽,温婉可人。
“这便是大小姐吧?果然和夫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圆脸的老嬷嬷看着姜茯谣,夸道:“大小姐不仅模样标志,这气质也贵极了。”
“您是?”姜茯谣一脸疑惑。
她自然是知道面前的人是张嬷嬷,是她亲身母亲身边的亲信,也是真心待她的,前世遇到伏杀,是张嬷嬷拼死拖住杀手脚步,才给了她逃生的机会。
张嬷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瞧老奴,见着大小姐高兴坏了,都忘了同大小姐解释。”
她说出和前世一样的话,“您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十四年前,接生婆一时慌乱,把您和她家的小孙女抱错了。前些日子那接生婆去世,府里才晓得这事,老爷夫人就立马派人寻大小姐的下落、要接大小姐回府。”
闻言,姜茯谣心中冷笑,什么一时慌乱抱错,明明是接生婆故意为之!
那接生婆也是有意思,当年都把她扔河里自生自灭了,临死了良心发现,把自己调换孩子的事情告诉了丞相府。
害了她一生!
见姜茯谣没什么反应,张嬷嬷以为她是太过高兴,笑道:“大小姐,这清源镇距离京城不过两日路程,今儿启程,明儿就能与老爷夫人见面了。老爷夫人见着您,一定极高兴。”
姜茯谣收敛了心神,一脸惊喜的模样,“原来我不是被亲生父母抛弃……”
她又一脸难色,“只是能否晚一日,我想与养父告别。”
在姜茯谣换衣的时候,江致明已经验明了张嬷嬷一行人的身份,此时听到姜茯谣这番话,心中有些酸涩但也理解。
毕竟姜茯谣幼时,常常询问她的亲生爹娘去了何处,如今能与亲生爹娘团聚,自然迫不及待。
张嬷嬷自然是答应下来,带着人离开去镇上客栈歇息。
院中只剩下父女二人。
姜茯谣对着江致明盈盈一拜,眼眶微红,“爹,女儿不孝。”
“谣儿不必说这样的话。”江致明将她扶起,“你想念亲生父母,回去是应当的。只是往后爹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若是受了委屈,便回来,爹养你一辈子。”
“嗯!”姜茯谣点头,鼻尖发酸,却是说不出自己真正要去京城的原因——丞相府的人已经找来,即便她不回去,也是那人的眼中钉,势必会暗中除掉她!
想要今后安稳,她只能回去,将那人真面目暴露人前!以绝后患。
而且,前世之仇,她定然是要报的!
最重要的是,她要保护好养父。
父女二人说了会话,姜茯谣就开始准备回京城需要的物什。
医毒不分家,前世她为了讨好丞相府众人,只展露了医术,为他们调理身体、做药膳,毒术从未显露人前,今生,她要用这毒术护住她在意之人。
一切准备妥当,已经入夜。
姜茯谣躺在床上,回忆着前世之事,将其中重要的信息一遍又一遍铭记心中。
不知不觉,陷入深眠。
翌日一早,张嬷嬷就带着人过来了。
姜茯谣不舍的和江致明辞行,登上了回京的马车。
张嬷嬷见她情绪低落,劝慰,“大小姐若实在舍不得江先生,日后也可接江先生去京城团聚。”
他们来的匆匆,准备不齐全,再带上一个江致明,男女有别下,实在不方便。
“嗯,多谢嬷嬷。”姜茯谣冲她一笑。
这一世,她定然也是要接江致明去京城的。
不过在那之前,她要扫除一切危险,再不让养父死于非命!
马夫扬鞭,“驾——”
马车缓缓向前,姜茯谣再一次,走上了前世的路。
不过这一次,她不会重蹈覆辙。
自清源镇出来,马车一路往东走,因为顾及姜茯谣坐马车不舒服,一行人走得慢,到正午,也不过走了五分之一的路程。
姜茯谣坐在马车里,等着能与张嬷嬷等人分开走的时机。
前世,走到云山道时,他们一行遇到了匪贼,好在被路过的运镖的镖师所救。
而与镖师分开后不过一个多时辰,杀手就找来,她在张嬷嬷保护下勉强逃生。
前世那杀手目标明确,就是她,只要她和张嬷嬷他们分开,杀手定然会跟来,张嬷嬷他们就不会有事。
她虽不是大善之人,但无端牵连他人丧命的事,她也做不出来。
思绪胡乱飞舞时,马车已然走上了云山道。
如前世那般,匪贼从林间窜出将她们一行拦住,为首的大胡子匪贼凶神恶煞,让她们留下钱财和美人。
在京城生活的丞相府众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都吓得六神无主,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看向马车,似是在指望姜茯谣出来说声话。
张嬷嬷也是怕的,但作为队伍的主事人,她颤着声音开口,“这位好汉,我们乃是丞相府的人,金银可以给你们,但人不行。”
队伍里,除了她,便只有小姐是女子,她是万不能将小姐留下的!
那些匪贼可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大胡子当即挥了手,让手底下的人动手。
便是在这时,一队镖车驶来,见此等情景,如姜茯谣所记得的上一世一般,出手将一众匪贼收拾了,只是匪贼人多,跑了许多,余下的让镖师们捆住,打算到下个城镇送官。
张嬷嬷和姜茯谣前去道谢。
领头的镖师是个满脸胡腮的男人,对于二人的道谢并不在意,只让他们行路小心,便匆匆离开了。
姜茯谣盯着满脸胡腮男人的背影,微微皱眉——她怎么觉得那男人的胡腮,是假的呢?像是贴上去的一样。
许是看错了。
姜茯谣想,毕竟前世她因为惊吓,并未亲自道谢。
不过这队镖局的人走路做事也太有纪律了,像是练过的兵。
可能是镖局的精英队吧。
姜茯谣没有多想。
一行人再度启程,姜茯谣叫了张嬷嬷在马车里说话。
“嬷嬷,如今距离京城还有一日半的路程,途中难保再遇见危险,不如我扮做男子与你们分开走,如此人少也不会成为恶人的目标,男子在外行走也更加安全。”
张嬷嬷自是不同意。
姜茯谣好一番劝说,又拿了方才遇险一事说话,最终张嬷嬷拗不过她,答应了,分开前,张嬷嬷将一枚玉佩给了姜茯谣。
“大小姐,这是姜家人特有的玉佩,乃是身份的象征,届时到了丞相府,您拿出玉佩表明身份即可。”
姜茯谣点点头,接过收好。
换上男装,带了简单行李,姜茯谣要了一匹马,就与丞相府众人分开,自己走了小道。
距前世那杀手找来,不足半个时辰了,她得尽快与张嬷嬷他们远些,以免牵连他们丧命!
而且她自己骑马,又是男装,那杀手应是会来得晚些。
走着小道,一路往东,姜茯谣走了快一个时辰,前世那杀手都还未来,她心下欢喜,许是寻不到她了。
这个念头刚起,身后就有风声袭来,对危险的敏锐感知,让姜茯谣下意识的俯身,紧贴于马背。
利箭贴着她头皮飞过,带下一缕发丝。
姜茯谣知道,杀手来了,只是她到底只是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小丫头,便是有前世记忆做帮,伸手也还是太差了。
黑衣蒙面的杀手招招直逼她面门,姜茯谣狼狈躲过几次杀招,摔下了马背,跌坐在地,左腿更是隐隐作痛,应是骨折了。
她脸上神情慌乱不堪,心里却沉着冷静,左手借着广袖遮掩,早已将提前准备好的剧毒捏在手心,只待时机,便出手!
杀手并未将这么一个黄毛丫头放在心上,只觉得这丫头不仅走小道还做了伪装,差点让自己错过,要是让这丫头真顺利到达京城,只怕是坏了自己的名声,心中有些恼怒,势要割了这丫头的头去见雇主!
他提着剑迫近姜茯谣,为消心中恼怒,他第一剑并未冲着姜茯谣心脏而去,姜茯谣更是往旁边躲,这一剑便直直刺入她的左肩。
鲜血绽开,姜茯谣只觉剧痛无比,她忍着痛,左手抬起朝杀手面门扬撒。
剧毒立竿见影,杀手抽剑的动作一顿,骤然倒地,他睁着眼死去,眼里的戏谑还未散去,又爬上了些许不可置信。
姜茯谣确定杀手已死,终于笑了起来,“前世命运可以改变,今生一切,我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缓了口气,姜茯谣搜查杀手身上物品,却并没有什么发现,但也在意料之中。
她站起身,正打算毁尸灭迹,却觉得头晕目眩,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了镖局的旗帜。
他们看到这情形,不会杀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