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兆脸上流露出两分无奈,抬手捏住他的下颚,俯身对他做起了人工呼吸,两次之后,转而使用最原始胸外心脏按压术,双手交叉按在他的胸骨下方用力按压,一下、两下......
如此循环了几次,那男人面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古兆赶紧挪开嘴唇,抬手托住他的背部,就见他突然偏头张口吐出了几口水。
水吐干净了,那人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居然极漂亮,黑水似的颜色,瞳孔中心泛着墨蓝。此时刚睁开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丝迷茫。
古兆也是这时候才有心思打量他的长相,发现他居然长得极好看,好看到古兆在自己贫乏的词汇储备里只寻找到“俊美无俦”一个词可以形容他。难得的是,一个能称得上是“美”的男人,居然不显一丝女气。
她原来觉得她队伍里的军师柏景焕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男人了,看来还是她见识少了。
好看的事物总会让人多两分耐心的。
颜狗如古兆,诚实的放柔了表情,甚至连声音都柔和了几分,温和的问他:“你醒了啊?”
男人从冰面上坐了起来,反应了两秒之后用他那双好看到不行的眼睛看了古兆一眼,又慢吞吞的低下头,用一种平静中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讽刺的声音说:“没醒。”
古兆:“……”果然好看的男人都是会怼人的。
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美人缘,虽然被人怼了,但也不生气,摸了摸鼻子,从冰面上站起身。
冰面发出了危险的咔嚓声。
两人同时停下了动作,目光一致的盯着不远处一点点裂开的冰层。
冰面裂了大概有三米多长,在古兆谨慎的视线的停止了。
她松了一口气。
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醒了之后能在冰面下闭气游上一圈把这个男人救上来已经是极限了,再掉进冰水里之后还真不一定爬不爬的上来。
她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紧紧抿起了唇。
夜色漆黑,无月无星,远处坠落的小型飞行器正噗噗冒出火光,微微照亮了这一望无际的冰面里的的冰山一角。
而在人类没遭逢那场巨变之前,这里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太平洋。
大难之后又气候骤变,饱经磨难的人类不得不抛弃他们的母星离开地球,这个以“太平”为名的美丽大洋也辜负了人类赋予她的名字,永远的被冰封在了冰层之下。少有人类踏足,估计现在幸存的人类也没有几个记得这片冰川曾经的名字叫太平洋。
不……应该还是有的,比如生活在这冰川之上的那几只小老鼠。
她被冻在冰川之下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最近几十年意识才开始逐渐苏醒,清醒的时候会放出所剩无几的精神力探查自己周围的环境,这一探查,就探查出在这无人的冰川上生活的一窝小老鼠。
因为力量原因,她大概每隔五六年能醒一次,每次苏醒都特意放出珍贵的精神力去探查那窝老鼠发展的怎么样,最近一次苏醒是在三年前,那群老鼠的规模壮大了一倍不止,配备的武器也明显高级了很多。
古兆刚刚苏醒,现在的力量对付几个普通人类都费劲,这会儿这里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把那窝老鼠吸引过来。她能屈能伸,不想醒来后第一场战斗是和一群上不得台面的老鼠对上,还败在老鼠手里,于是决定走为上策。
她扭头去看那个不知名的男人,那男人正皱着眉头看远处那个噗噗冒着火花的飞行器。
古兆以为他在担心飞行器上的人,于是遗憾的说:“我进去找过一圈,只有你一个活人了,节哀。”
她说着,眸色深了一点。
有一点她没说出口,她进入飞行器之后见到了遍地尸体,却都不是死于爆炸或者窒息,每一具尸体心脏处都有一个小孔,一击毙命。
也就是说,在飞行器坠落之前,上面的人就死的差不多了。而这时候,全须全尾的躺在甲板正中央的这个男人就很打眼了。
古兆最忌交浅言深,她也不知道这个唯一幸存者知不知情,只含糊的说只有他一个活人。
这男人面色不变的点了点头,不再看飞行器,转过头来问她:“那你为什么救我?”
古兆:“我见义勇为。”
那男人就这么看着她。
她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我在冰里冻着,你的飞行器掉下来把上面的坚冰砸开了我才有机会出来。”
那男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显然是对她不走心的谎言不做评价。
古兆是个不怎么爱骗人的人,但既然真话都没人信,她也没什么解释的习惯。
事实上如果不是看在这个男人长得好看的份上,她上一个问题也是懒得解释的。她笑着摸了摸鼻子,问他:“名字。”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男人听了她的话之后居然愣了一下,然后低头在自己左手腕上点了两下。古兆余光看见他的左手腕闪出一片蓝光,估计又是什么属于这个时代的高科技。
他说:“……晏阳初?”居然是疑问语气。
古兆抬头看他,他皱着眉头,自己似乎也很困惑。
过了片刻,他点了点头,肯定道:“我叫晏阳初,你呢?”
古兆:“……古兆。”
晏阳初平静的点了点头,“谢谢你救我。”
古兆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又想到刚刚他一系列的反应,第一反应是他说了个假名字。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看他的反应,倒更像是真的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还给他撞失忆了不成?
她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问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荒诞的感觉,嘲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毕竟有哪个失忆的人能平静到这么不动声色的。
出乎意料的是,晏阳初居然点了点头。
他不慌不忙的分析道:“可能是因为撞击原因导致的失忆,有可能是暂时的也有可能是永久的,具体情况还是等我们离开这个地方找个专业人士看看吧。”
古兆有那么一刹那瞪圆了眼睛。
但当事人都这么冷静,她也不好表现的太不淡定,于是只镇定的点了点头,说:“这个地方不好久留,你既然失忆了,就先跟着我吧,我们先离开这里。”就算是报答他把自己从冰层下面撞出来的恩情吧。
晏阳初点了点头,从冰上站起来,把手里的外套递给她:“穿上。”视线往她身上挪了一瞬,又很快移开。
古兆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瞥了一眼。
她掉进海里之前穿的是一身黑色作战服,连泡带冻的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她人没什么事儿,反而是衣服遭了秧,东边破一块西边烂一块,已经完全达不到“蔽体”的效果了。
她也不矫情,抬手接过了衣服,“谢谢。”
这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布料做的,摸着光滑到完全没有布料的触感,晏阳初穿着它在海里泡了一遭也没浸透水,薄薄的一件,她穿上之后到腿弯,居然能抵抗的了冰川上的寒风。
古兆吐了口白气,冲他点了点头说:“先走。”
晏阳初:“往哪里走。”
古兆:“往北。”
晏阳初也不问她为什么往北,听话的跟着走,一点儿也看不出刚醒的时候说“没醒”的那份不羁讽刺。
古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反而是古兆,她以前带队惯了,队里面有新人的时候做什么事情都习惯性解释,这时候也不例外。
“我们在的这个地方不巧,离冰川上那一伙暴徒太近了,往北走,那边离人类活动区近,他们轻易不过去。”
晏阳初看她这么笃定,也点了点头。
然而很快被打脸。
他们没被来查看坠落飞行器的暴徒追上,往北走了快两个小时之后反而倒霉的碰上了乔装从人类活动区采买物资回来的暴徒。
古兆眼疾手快的拉着晏阳初躲在了一座小型冰山后面,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双方的战斗力,小声问他:“你的异能是什么?到几阶了?”
这群人为了采买才出来,随身的武器应该也不多,麻烦的是他们驾驶这一个飞行器,古兆也看不出来有没有配备武器。
如果晏阳初是攻击性异能的话,只要到了四阶以上,她就有六成把握可以无伤脱身,但只有她自己的话就悬了。
异能在这些年差不多被耗了个一干二净,短时间别想恢复,体力还不如她之前受伤最重的时候来的强。
她满怀期望的看着他。
晏阳初也定定的看着她,这平静从容的眼神让她燃起一丝信心。
然后他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异能是什么?”
……
古兆一脸冷漠,她觉得自己被冻久了连脑子都冻傻了,一个失忆到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的人,她还期望着他能使异能?
两个人,一个失忆一个和半残差不多,又有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美男子,看起来就有肥羊的派头,仿佛在说不宰就是傻子。
让她表演怎么身残志坚吗? .
古兆口中的暴徒乘坐着一个小型飞行器在冰川之上低空飞行,速度非常的快,在他们几句话的时间飞快的窜出了一大截,而且直直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她觉得他们八成已经被发现了。
那飞行器长得和古兆没被冻住之前普及率非常高的交通工具汽车已经没有什么相似点了,它的两侧和前方镶嵌有椭圆形的玻璃,透过前方的玻璃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内部结构。飞行器整个身体呈雪茄状,流畅又美丽,外壳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制造的,闪着银白色。
在那个“雪茄”的头部,描绘着一个清晰的狼头图案。
这个图案古兆见过不少次,在她每一次清醒用精神力扫描她栖身的冰川上层时,都会在那群老鼠的大本营见到各种各样的狼头图案。
那飞行器越靠越近,明摆着就是冲他们来的,古兆也不用想自己该怎么办了。
她却也没有很紧张,那一瞬间针对她现在身体状态的各种利弊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她先粗略的列出了被俘之后的各种脱身之法。
最重要的是,在这种两个人都半残的情况下最好不要硬刚,免得无谓的伤亡。
古兆这么想着,转过头想和晏阳初交代一下,顺便安抚他不要惊慌。谁知道刚转过头就看见晏阳初聚精会神的盯着越来越近的飞行器看,察觉到她看了过来,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他们驾驶的是奇迹战舰系列的领航者七号穿梭飞艇,轻便灵活易隐藏,适合做侦查战舰使用,不过这个被他们改造过,虽然加大了攻击力,但优点已然丧失。”
说完还遗憾的摇了摇头。
古兆从他说话开始就一脸懵,他一大堆话说完,她只提取出来了一个意思。古兆:“你不是失忆了吗?”
晏阳初不明显的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自己也很困惑:“我一看到它脑子里自己就想起这些。”
古兆一脸赞叹的看着他,心说这估计又是一个技术狂人,技术比命都重要的那种。
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却还记得战舰的种类?
不过古兆现在也没工夫感叹这些了,她瞥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飞行器,快速又小声的对他说:“等会儿他们下来抓我们,你不要反抗,我会救你出去的!”
古兆以一个普通人的心理揣摩他,觉得他再如何可能都要质疑两句,却没想到她说完之后晏阳初直接顺势就点了点头,一副比古兆还镇定的样子。
……这人没失忆之前估计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一方大佬。
这时飞行器已经开到了他们正前方,“雪茄”肚子上打开了一个门,三个人依次从里面跳了出来。
古兆不好再说什么,只冲他点了点头。
三个人原地对望了一眼,一个打头阵的瘦高个男人端着手里的武器走了过来,在离他们五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古兆紧紧抓住晏阳初的手臂往后缩,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的害怕状模仿的惟妙惟肖。
那个瘦高个看了他们片刻,冷笑了两声,转头对后面的两个人说:“过来吧,一男一女,这男的还挺漂亮,整个一小白脸,怕个屁!”
后面两个人也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人一边走一边说:“小心驶得万年船,绑了他们,绑结实点儿,回去测一下精神力是几阶,过了三阶的话我们这个月算是白捡了一份业绩,连三阶都没有的话就直接卖到珂兰星吧。”
跟在最后的那个一直没说话的男人闻言点了点头,从两人身后越出来,伸手一把抓住看起来最“柔弱可欺”的古兆的手腕把她从晏阳初后面扯了出来。
古兆顺势踉跄了一下,肩膀撞在了那个男人胸口,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把他腰间一把轻薄的匕首拂了下来,手心里白光一闪,匕首消失在她手中。
这是她被冻在海里之前的异能之一——空间,不过她一向以武力闻名,空间的异能她没往外说过,自然也被人忽视了。如今她很庆幸以她如今微薄的精神力还能使用空间异能。
那个男人被撞的一皱眉头,伸手把古兆推了出来,捏着她的手臂往她手腕上扣上了一个黑漆漆的东西,那个平平无奇的黑色方块一碰到她的手腕就自动把两只手腕紧紧锁在了一起。
随即古兆手腕一麻,有什么东西扎进了她的皮肤,针刺一样的微微疼了一下,然后她从手腕起开始麻木,片刻之后整个身子都不能动了。
她赶紧闭了闭眼睛,调动起为数不多的力量压制。片刻之后,那种僵硬的感觉消失了,不过谨慎起见,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保持着僵硬的状态,不让他们看出端倪。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吃惊。心说自己到底还是大意了,她被冻了不知道多少年,现在的人类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她也没个谱,就敢这么轻易的让心怀恶意的人把她不知道的东西往自己身上试。
她也没想到这普普通通手铐一样的东西还有这种功能,一时不慎差点儿就阴沟里翻了船。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有些担心,斜着视线去看在她心中的定位为“普通人”的晏阳初。
古兆在飚演技,晏阳初也在飚演技。
不过古兆如果是演技派的,那晏阳初和她比起来完全就是面瘫派的。
那个动手的男人处理完了古兆伸手去抓他,他全程面无表情的模仿着古兆,还学着她异常夸张的踉跄了一下,这一个踉跄让古兆恍然以为是这块冰山要塌了。同样也是一不小心撞到了那男人的胸口,那男人极其嫌弃的把人推开了。
古兆从自己这个视角清清楚楚的看到他把对方腰间的钥匙顺走握在了手里。
被那黑漆漆的玩意套住的时候,晏阳初极其敷衍的挣扎了一下,结束了表演。
古兆都替他松了口气。
虽然记忆不在了,但模仿能力还是很强的。
就是演技……她觉得这世上任何一个演员可能都比他演技好。
古兆就这么看着他敷衍的配合表演,心中久违的有了一丝淡淡的无奈。
他被拷上了,古兆心里那丝无奈瞬间就变成了一下紧张,眼也不眨的紧紧盯着他。
只见晏阳初先是浑身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随即猛地僵住,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动也不能动。
动手的那个男人冲另外两个人说:“成了。”
在他的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古兆看见晏阳初的眼珠子转了转,循着她的视线冲她微微眨了一下眼睛,冲着她这边的小拇指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古兆:“……”还成了,成个屁啊!
一直到两个人都被他们弄上那艘晏阳初口中的改装版的奇迹战舰系列的领航者七号穿梭飞艇,她都在怀疑人生中。
这个莫名其妙的失忆者,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能感觉得到,被刺进她手腕里的细针带有抑制阻隔异能的作用,只不过可能是因为她是一个被冻起来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古董,现在人类的异能结构和她那个时代已经有了差别,所以这个药用在她身上效果就被削弱了很多,轻易能被她压制。
那晏阳初这个失忆到异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又是怎么恢复行动力的呢?
他们拿出的东西失效了?怎么可能!做坏事也是需要脑子的!
她就这么带着对晏阳初淡淡的迷惑一路被送到了她在冰封中不知道用精神力扫描了多少遍的暴徒大本营。
两个人被抬下来的时候,基地里一团乱,谁也没工夫腾出手来帮忙处理他们两个。
动手的那个男人随手抓住了一个路过的金发男人,换了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问他话。
那男人越说,他眉头皱的越近。那男人走了之后,他转头对另外两个同行者和身后抬着他们的明显是小喽啰的一群人说:“迪伦在冰川上发现了一艘刚坠落的飞艇,没有通行证,也查不到飞行记录,现在他们都在忙飞艇的事儿。”
说着,他突然顿了一下,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古兆和晏阳初,想想刚遇到两个人时两个人的状态,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巧合,随即锐利的看向古兆,问她:“你们两个是飞艇上的人?”
古兆现在的状态是僵硬中,当然不会回答他。
他也发现自己忘了这一茬,啧了一声,对抬着他们的小喽啰说:“先找间空屋子给他们两个打解剂,我现在去找大哥,打完解剂带他们见我。”
他话说完,小兵们却看着他,并不敢动。
一直没说话的两个男人中的瘦高个冷笑着说:“看什么啊,阿伦回到基地就有人罩,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还不照做?”
几个小兵低着头把他们两个压走了。
基地是在冰面以下,古兆被带着一路走,刚开始还能勉强从建筑风格上区分是休息区还是训练区,可随着他们越走越深入,走廊两边的建筑变成了清一色的黑色金属房,房门都被从外面紧锁。
直到两个人被粗鲁的推进一间同样风格的金属房间里,古兆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这里的“俘虏房”。
整个房间全都是黑色的金属筑成,甚至都没有窗户,古兆进了这间金属房之后察觉到周围刹时静了下来,是那种静到世界上一切细微的响动都消失的静,仿佛被放置在宇宙的中心。
门嘭的一声被关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