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明带着我找到延颂的时候，他刚挽了僧袍，正在一条清浅小溪里弯腰摸寻着什么。
不过一件普通的灰色僧袍，却将他衬托的格外气质出尘。依旧丰神俊朗、容采非常。
慧明化作一个山间老妇，佝偻着身体，一脸慈祥，悬空出现在溪上。
「小和尚，请问你在找的是这个金木鱼还是这个银木鱼，亦或是这个木质木鱼呢？」
我抽了抽嘴角。
慧明，你要不要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
延颂闻言起身，被金灿灿的金木鱼刺得微微眯起眼睛，而后又俯身摸寻起来。
慧明有些尴尬，离延颂又近了些。
「小和尚，你喜欢哪个我都可以送你的，要是都喜欢，那就三个都给你也行。」
延颂的动作顿了顿，直起身子，皱起好看的眉毛，不悦开口：「你吵到我摸鱼了。」
一时间空气有些凝滞，慧明稳了稳身形，差点破功跌进水里。
「啊，那这可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我把这个木鱼赔给你吧。」说罢，也不管对方是何反应便将我扔进了他怀里。
延颂下意识接住我，看着慧明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春日的溪水还是有些凉，他冰冷修长的手指温度传导给我，将我激起一阵寒颤。
「这木头被虫糟了。」延颂有些嫌弃端详道。
说罢，便作势要将我扔掉。
「你他妈才被虫糟了呢！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神木，神木你懂吗！」我忍不住愤怒大吼。
延颂愣住，浓密长翘的睫毛眨了两下。
「不懂。」
话音刚落，我被扔到了溪水里，咕噜噜喝了一肚子凉水。
这狗东西，狗脾气一点没改。
我本是一株桑树，被大鹏衔种而生，沐日光月泽，扎西方净土，享菩提甘霖。
我本可以安心修炼，只待时机到了便化身成人，跟着众弟子一道诵经梵唱，坐禅悟佛。亦或是前往人间，做个逍遥快乐的小神仙。
偏偏就在我刚悟得天道，即将化身之时，延颂一斧头将我砍了，取了最好的一块桑木，做成了一只木鱼。
延颂端起我好好检查，摸着他亲手刻出来的纹路满意极了。
「果然是块好材料。」
彼时我灵气受损，身体虚弱，无法开口骂他，只觉得他面目可憎，丝毫没有一点儿佛家的慈悲善良。
慧寂看到满地散落的我的枝叶时，怒不可遏，将延颂押去投生人间，希望他能领略人间疾苦，懂得佛门奥义，学会慈悲为怀。
我自乐得开怀。
延颂平常就爱揪我叶子，抠我树皮，现在更把我害成这样，活该他受此惩罚。
在我如此乐呵了三百年后，慧明一把抓起我带到了人间。
「你若助他，我便送你三千年灵力。」
助他？
助他回去继续欺负我吗？
慧明但笑不语。
我咬咬牙，钱难挣，屎难吃，为了灵力，吃点屎又如何？
当我蹦蹦跳跳又回到延颂面前时，延颂喜笑颜开，乐呵呵将我捧起：「丑木鱼还会抓鱼呢！」
我将鱼吐出来，谄媚开口：「小的会的可多了，抓鱼、暖手、诵经都会。请高僧收留小的。」
延颂非常开心，并让我现在就诵一段。
我立马表现起来，流利背着《般若心经》。
而延颂不知在哪寻了一块利石，利索将鱼开膛破肚，升起一堆火，将处理好的鱼串在树枝上烤。
我被面前的这一幕震住，《般若心经》也背的磕磕巴巴的。
「你好像也不怎么会诵经......」延颂冷冷开口。
我立马闭上眼睛，封闭五感，大声诵读。
也不知读了多久，延颂敲敲我，示意我停下来。
我这才敢将眼睛撑起一条缝。
鱼的五脏早已被溪水带走，鱼骨被吐得干干净净，堆叠在一处，在月光的反射下显得有些阴森。
延颂一脸食足饭饱的满足姿态，嘴角还带了点油光。
佛门中倒也有几个食荤饮酒的，说什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不过都是些佛门异类。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念念有声。
延颂看着成堆的鱼骨若有所思。
「确实是罪过。」他道。
我心中安慰，虽然他杀生食荤，但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已经是有进步了，只要我多加引导，待功成之日，灵气不就来了？
有了灵力，化人、修佛、逍遥自在......光辉未来在朝我招手。
正陷入幻想之时，延颂从身旁拾起一根树枝，往我头上敲来。
一边敲还一边念道：「快多敲敲木鱼补补，功德＋1、功德＋2、功德＋3......」
突然觉得我可能这辈子都拿不到灵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