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现在死穷鬼一个谁乐意养你,该滚哪滚哪去。”
七月的天我徒步六七里进城找儿子,却连口水都喝到,
接连被大儿子二儿子敷衍劝退,我心痛不已,
可最让我难过的还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大孙子,
我花了40万给他买的房子,却被他堵在门口,
说我又老又穷,没价值,不如回村等死,
我穷又老,对,你说得对,
于是决定回村养老之后,我反手给村里捐了百万。
得知这件事后,他们疯了。
......
我把自己的家当装在两个三色袋里,准备敲响大儿子家的门。
自从老头子死后,我一个人在乡下生活,村里的干部很关心我,担心我一个人在家出什么意外没被发现,每隔两天就上一次门。
我要强了一辈子,可临老,还要给别人添麻烦,心里实在不得劲。
我左思右想,不如到城里找儿子,到时候就在儿子隔壁买套房,各过各的,真有什么事,喊一嗓子他也能听见,这样既不会给儿媳妇添麻烦,也能减轻村里的负担。
我好不容易从购物软件的收货地址里找到儿子的住址,担心他没在家还给他打了电话。
可不知怎么回事,电话没打通。
不得已,我只好让小刘给我送了过来。
门还没敲响,就听见我大孙子龚乐的声音:
“爸,奶该不会真要来咱家住吧?”
要不说是我大孙子呢,嗓门就是大,身体就是好,隔着厚厚的门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龚乐继续说:
“奶要是来咱家,那我可就不回来了!我可受不了家里一股老人味。”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往自己身上嗅了嗅。
七月的天,我拎着七八十斤重的东西走到儿子家门口,身上确实都是汗臭味。
可真要说有老人味,这大夏天,我一天至少洗三次澡,应该不至于熏到大孙子啊。
还没来得及多想,孙女龚希的尖叫声就响起来:
“爸,我之前听龚华说,奶家里到处都是蟑螂,她要是来咱家,咱家可就成四害的窝了。”
“奶要是来咱家,我就住到刘章那里去,你们谁爱和她住谁住,反正我不回来。”
我就说龚希怎么都七八年没来看我,原来是二孙女龚华造的谣。
这不纯纯胡说八道吗?
就我老太太一个人住,那也是年年都被村里评为卫生标兵的。
多少次上面领导来查村容村貌不领到我那去?
大媳妇也说:
“老龚,咱们可是好不容易摆脱泥腿子的称号,你妈一来,我哪怕跟人说她是保姆,你都得跟着脸上没光。”
“再说了,两个孩子都快要成家了。
尤其是小希,刘家好不容易才同意两个孩子的婚事。
那可是决定了你下一步怎么走,可不能叫你妈搅浑了。”
龚希要成家了?我这亲奶奶怎么不知道?
大儿子龚单迟疑的声音传了出来:“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妈。而且领导本来就反感那些不孝顺的人,要是被他知道了,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大媳妇斩钉截铁的声音传来:“那要是不讲理的老太太,谁不能理解?你领导肯定也不能因为胡搅蛮缠的老人怪你。”
“再说了,亲家职位更高,你升迁也板上钉钉了,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卡你?”
没一会儿,龚单冷淡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说得也对,老太太要是来,咱就把她送到二弟那去。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怎么就可着我薅?”
2
这就是我呕心沥血养大的好儿子,就这么三言两语,他就下定决心不让我踏进他家。
要把我送二儿子家是吧?不用他送,我自己去!
我强硬了一辈子,大儿子不养我,我找二儿子去,没道理还要在他家门口像流浪狗一样摇尾乞怜。
我转过身,拖起小车,往四公里外的二儿子家走去。
二儿子龚双当初要置换房子,回家磨我和老头子,好赖话都说遍了,最后还是二孙子龚平在我俩面前哭诉,说要是没个大房子都没人愿意介绍对象。
龚平读书不行,平时就老爱和混子搅和在一起。
我们没少提点龚双,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爸的,孩子还是不上进,学习学习不行,工作工作不行,要是没个好房子,哪个人家的女孩子能看上眼?
最后没办法,老头子把他的养老钱掏了出来,拿了四十万买了新房。
自从买了房,龚双就没再踏进老家的门。
我和老头子虽然心寒,但也想着孩子在外打拼确实不容易,
尤其龚双说了,家里怎么都有我们一间房。
大儿子不行,我还有二儿子。
天气实在热,尤其刚刚下了一场过云雨,我顾着走路没留意,浑身淋了个透。
现在大街上热气蒸腾,我已经感觉不对劲了,腿软、头晕、恶心。
岁数上来了,身体不中用了,想不服老也不行了。
我敲响了二儿子家的门,来开门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孩。
她脸上画着浓重的烟熏妆,只是睡了一夜,妆花成一片,一说话满是让人作呕的烟臭味:
“哪里来的乞丐?保安怎么会让你进来?”
我再三确认门牌,没走错啊:“我找龚双,他不是住在这儿的吗?”
女孩满脸鄙夷:“什么龚双门闩的,你走错了,赶紧走,不然我让保安来赶人了。”
难道龚双把房子卖了?不能够啊,当初说好的,这还要给龚平娶老婆用呢。
门里又走出一个满身横肉的男人,他赤裸着上半身揽过女孩的腰,脸都快要埋进她的胸脯里了:“亲爱的,赶紧关门回去,我还等着你呢。”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定了定神,甩甩逐渐发晕的脑袋,瞪大眼睛:
“龚平?是我的孙子龚平吗?”
男人暴躁的声音响起:
“谁是你孙子?叫谁呢?老子名字也是你能随便叫的?赶紧滚!”
我赶紧拉过小车,顶住男人准备关上的屋门:
“小平,我是你奶奶啊,你怎么就忘记奶奶了呢?”
他不耐烦地抬起头,眯着眼扫视了我一眼,又仔细瞧了瞧我的脸:
“哟,还真是乡下的老太婆啊。怎么?没钱花了?来找我要啊?”
我愣愣地看着龚平,没法把他和小时候那个摔一跤就哭得震天撼地的胖小孩联系起来。
龚双以前忙生意,二儿媳跟在他屁股后面转,生怕他在外面花天酒地。
作为他们第一个孩子,龚平刚出生没三个月,就被他妈戒了奶丢回老家。
我和老头子拉扯着他长大,被村里的狗吓着了,被路边的小石子绊倒了,被邻居家的娃欺负了......孩子一有什么事,我们难受得像是从身上剜了块肉下来。
后来孩子要上小学了,他妈把他接了回去,我和老头子一宿一宿地睡不着,两个人望着空荡荡的庭院唉声叹气,那段时间,地里的活也跟着生生荒废了。
龚平七八年没回老家看我和老头子了,就连老头子的葬礼,他都是被他妈打电话催着才来,到的时候一脸宿醉满身酒气。
我虽然生养了两儿一女,但对龚平这个孩子,是实打实地当成小儿子一样对待的。
他第一个会叫的人是我,会在老头子劳作一天后给他捶腰捶背,在被他爸妈带走那天,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要爷爷奶奶。
我是家家户户讨布给他做百家衣的奶奶啊,我怎么成了上门讨钱的老太婆了呢?
老头子走的时候,龚双说孩子就是伤心酗酒了,当时我哪怕心里难受,也想着孩子起码还是有情有义的,始终不敢让自己往坏处想。
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我自欺欺人,这个孩子根本没半点念我和老头子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