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邺建宁三十二年,成王叛变,直攻入京。
纪筠宜与叛军鏖战多时,早已脱力,只能跪倒在金銮殿前,眼睁睁看着利箭逼近心口。
就在她将要闭上眼时,一道身影突然窜出,牢牢护在她身前。
纪筠宜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憎怨了一世的男人,瞳孔骤缩:“傅知慕,你疯了!”
利箭一支支穿透傅知慕的胸膛,可他却笑的温柔。
“夫人,大婚之日,我说过要护着你的。”
……
“傅知慕!”
纪筠宜猛然睁眼,入眼却是熟悉的床幔,外头夕阳洒落,一片宁静祥和。
她怔然片刻,这才想起自己已经重生的事实。
现在是大邺二十七年,离那场叛乱还有五年,傅知慕也没有为救她而死。
只是傅知慕死的太过惨烈,才会成了她的梦魇。
这时,外间的侍女听见动静,立刻问道:“夫人,您醒了?”
纪筠宜压下心底残余的慌乱,哑声问:“相爷还未回来吗?”
“夫人,相爷公务忙,大抵又要留宿太傅府。”
纪筠宜手指微蜷,她重生已经三天了,却连傅知慕的面都没见到。
她记得,眼下这个时间点,傅知慕刚上任相国。
但她也记得,前世傅知慕虽然公务繁忙,但却从未在外留宿过。
没等她想更多,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随着一声‘相爷’,一道清隽挺拔的身影踏入房中。
乍然看见这个前世因自己而死的男人,纪筠宜鼻尖陡酸。
她贪恋的看着他,下意识朝他走去。
可傅知慕却撩起眼皮,冷淡扫她一眼,问道:“听说这几天你在找我?有什么事?”
纪筠宜顿住了身形,压下那些翻涌的情绪,朝他笑笑。
“没什么,只是担心你公务太忙伤了身体……”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傅知慕冷了脸。
“纪筠宜,虽然我在你心里连军中百夫长都不如,却也没有弱到那个地步。”
话音似针刺耳,像一个巴掌狠狠抽在纪筠宜脸上。
她出身武将世家,自然渴望夫婿也是勇猛之人。
可陛下一道圣旨,将她许配给了状元郎傅知慕。
婚后,纪筠宜一直嫌傅知慕文弱,从未给过他好脸色。
可她已重生归来,怎么还会抱有过去的想法?
浓切的愧疚涌上心头。
纪筠宜看着傅知慕,定定出声。
“从前是我过分,你要打要骂我都认,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可以吗?”
这是她在傅知慕面前第一次低头。
闻言,傅知慕的眉头蹙起,看她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打量和疑虑,似是在探寻她话里的真心。
似是想起什么,傅知慕眼底的沉思转为讥嘲。
他站起身,冷声道:“我去书房处理公务。”
语罢,他拂袖径直离开。
纪筠宜抿唇,细碎的酸苦蔓延心头。
看着傅知慕离开的背影,她低声喃喃:“没关系,我可以等。”
前世自己待他那样冷漠,他都能包容,如今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是她自作自受。
第二天,纪筠宜进了小厨房,依着傅知慕的喜好炖了盅汤。
这是两辈子她第一次为人做羹汤,虽然手指被烫出好几个水泡,可心里却是甜蜜的。
她端着汤朝书房走,神色间满是温柔。
前世,是她太傻,傻的一颗真心放在自己面前也不知道要。
今生,无论前路如何,她只求无愧那颗真心。
踏上书房外的石子路,纪筠宜就看见站在书柜前的傅知慕。
她心头一软,正要开口,却见屋内出现一道曼妙的身影。
纪筠宜认出,那是太傅独女孟月莞,也是傅知慕的师妹。
看着两人郎才女貌的样子,纪筠宜竭力忽略心口那点酸涩,正要上前。
却听见孟月莞带着笑意的声音——
“师兄,你怎么突然动了纳妾的心思?”
纪筠宜站在那里,如晴天霹雳迎头打下。
她攥紧了手里的食盒,忍住心口猝然传来尖锐痛意。
她抬眸怔怔看着里头的两人,只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前世她不喜傅知慕,傅知慕又公务繁忙,成婚后两人一直没有同房。
但即使外面传起了傅知慕不行的流言,他也没有纳过妾。
没等两人再说什么,纪筠宜直接迈步出声:“夫君,你和孟姑娘在聊什么?”
纪筠宜察觉到,自己踏入院子的一瞬,空气陡然沉寂。
她心一刺,却只能装作没有察觉,朝傅知慕笑道:“夫君,我炖了汤。”
孟月莞笑笑,随即开口:“师兄,我先告辞,不打扰你和嫂夫人了。”
说完,孟月莞看了纪筠宜一眼,转身离去。
纪筠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正要开口,就对上傅知慕凛然的眼神。
傅知慕冷声开口:“你是故意的吗?”
纪筠宜愣了一瞬:“什么?”
傅知慕放下手中书,肃然开口:“你听见了她说的那句话,所以故意进来给她难堪。”
纪筠宜心下一颤,傅知慕的话没错,直戳她的小心思。
她艰难开口:“是,但我没有恶意。”
傅知慕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纪筠宜,我的确提出过求娶师妹的想法。”
“虽是酒后之言,但我也出自真心。”
纪筠宜怔怔看着他,一时间半个字都说不出。
傅知慕垂眸,眼中情绪不明:“只是现在想来,她明明是太傅独女,怎可为人妾室,就算我要娶,也该与你结束后再议。”
结束两个字刺痛纪筠宜的神经,她断然开口:“傅知慕,我并无和离的意思。”
傅知慕似嘲似讥的看她。
“我记得你前些日子才说要进宫请陛下恩准和离,说你心仪今年的武状元陆昭。”
咯噔一下。
纪筠宜僵在原地,心头涌上无尽酸苦。
她跟傅知慕之间存在太多错误的过往,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求得他原谅。
两人相对,却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终还是纪筠宜开了口:“抱歉,从前是我不对,你要怎样都可以。”
她从不是那种有错不认的人,更何况,本来就是她欠傅知慕太多。
傅知慕看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心头无端涌起烦闷。
他淡淡道:“只要以后你遇上师妹,不要针对她就好。”
纪筠宜双手紧紧揪在一起,有些不解:“我何时针对过她?”
傅知慕静静注视她,意有所指:“以你睚眦必较的性子,就算此时不针对,日后必定少不了欺辱她。”
纪筠宜心头骤然憋闷。
前世,她跟孟月莞只寥寥见过几面,确实算不上愉快。
纪筠宜想反驳,但看着傅知慕那双淡漠的眼,还是低了头:“好。”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听傅知慕再度开口:“三日后陛下会为公主办周岁宴,你随我入宫。”
纪筠宜心头再度腾起希冀,重重点头:“好。”
只是走到院门口时,她莫名回头看去。
只见她亲手炖的汤,被傅知慕挪到一边,半点要喝的意思都没有。
手上在厨房被烫起的伤口隐隐作痛,心口亦泛起细碎痛意。
纪筠宜不由恍惚,为什么她总觉得重生归来后,傅知慕却跟从前不一样了?
转眼就到了公主周岁宴这天。
纪筠宜刚在女眷这边落座,就见一个小太监过来,撤走了她手边的桂花酥。
小太监笑眯眯的:“相国特意打过招呼,说夫人尝不得桂花。”
纪筠宜一怔,这几天压在心头的阴霾仿佛少了些许,她笑着同那个小太监道谢。
这时,皇后抱着公主笑道:“傅相国对你还真是体贴入微。”
纪筠宜眼神落向傅知慕的方向,心脏突的柔软。
“娘娘说的是,有他,是妾身的福分。”
宴席散后,纪筠宜跟傅知慕一起回了府。
进了房间躺在榻上,纪筠宜看着身侧睡的平整的男人。
鼓起勇气将手探入他的衣襟,声音微颤——
“傅知慕,我们要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