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雪的冬天被扔在山上时。
我想给自己挖个坟。
但我实在没力气,只挖了个雪坑。
止不住咳出的血把雪染成了红色。
我苦笑着躺进去。
希望不要再有下一世。
不再被爹爹娘亲和哥哥厌恶。
不再被冤枉、被误会,被抢走一切。
当我闭上眼时,却有个人跳进了我的雪坑里。
“不介意的话,连我一起埋了吧。”
......
我吓一跳,弹坐起来。
身边躺着一个白衣男子。
看起来清秀干净犹如谪仙,怎么行事如此离谱。
“你你你......”我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倒是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堆。
“既然要死了,何必在乎我是谁。”
“所谓男女有别,跟死人都没关系了。”
“生时已是孤单一个无人在意。”
“死时有个人陪,至少这雪也不那么寒凉。”
他最后的话,说进了我心里。
虽为将军府的千金,但爹娘和哥哥眼里容不下我。
我的努力都成了嫉妒,我的付出都成了别人的功劳。
所有的亲情和关心都被抢走。
无论是流落在外抑或被寻回将军府。
我终究是无人可依,无人在意,孤独飘零。
这样的我,死时有人相伴,或许是上天的怜悯。
我闭了眼,雪的寒冷慢慢地渗进了身体,胸口如针扎疼痛。
我止不住地发抖,又狠狠地咳了起来,血不断地从嘴角溢出。
突然感觉有人在擦拭我脸上的血,轻柔而小心。
睁眼一看,白衣男子的衣袖被染红。
“算了,太冷了,活着已经够冷的了,我们选个温暖的日子当忌日吧。”
说着他就将我拉起,稳稳地背在背上,爬出了雪坑。
他没有将我放下,一路背着我,往山下走。
我沉默地趴在他背上,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的感觉。
走了两个时辰,我们才进了城里。
他将我放下,温和地笑起来,就像此刻天上的暖阳。
分开前他问我:“我叫夏意,你叫什么”
“我叫白歌。”
“我们是约好黄泉相伴的人,你不能独自去死。”
我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如果有事,可以到城南夏阳小筑找我。”他细细地跟我交代。
回家的路上,胸口还残留着夏意的温暖。
但一进将军府,便被所谓家人的寒意侵染。
他们正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饭。
布菜倒酒,好不温馨,团圆完满的画面没有能容得下我的位置。
见我回来,方才还笑意盈盈的几人,都跟看见脏东西似的,瞬间板起了脸。
哥哥看都懒得看我,“就说不用去接她,她自己会回来,成日里装柔弱,也就小妹瞎操心。”
“雪梅爱替别人着想,要不是她不顾自己的命救我,你就没娘了。”娘的眼里都是温柔。
哥哥哼了一声,嫌弃地说道:“不像某些白眼狼,只知道嫉妒争宠,耍心机搞手段。”
“杵在那里做什么!要么吃饭,要么滚回去,吃饭的兴致全被你搅了。”身为将军的爹爹把碗一摔,满脸怒气。
他对我向来严厉,当然也只是对我。
我对他们行了一礼,便回房间去了。
身后传来哥哥极为厌恶的话语:“惯会无辜柔弱扮可怜吸引注意,等会儿还不是会偷吃。”
我本不想在意,可是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2
回到房间里,炭篓里空荡荡,连碳渣都没有。
我只能抱着薄薄的被子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谁说家里会比雪坑温暖呢?
温暖只属于别人的,属于他们口中的小妹,白雪梅。
我是将军白知云的亲生女儿。
可三岁出门逛灯会时,娘让哥哥白杨牵着我,他却将我弄丢了。
我被卖给了乐坊当舞女,没日没夜地跳舞,直到十五岁时被寻回。
但家里已经没了我的位置,因为他们有了别的女儿。
白雪梅,五岁时被捡回将军府的乞儿,却成了相府白家真正的小姐。
心口的疼痛越来越强烈。
我拼命忍着不能咳出血来,已经没有其它的被子可以更换了。
这吐血的病症,是为了救娘得的。
娘被觊觎将军夫人位置的婢女下了毒。
大夫说只有换血才能救。
那时,房中只有我和白雪梅在照顾娘。
听了这话,白雪梅沉默不语。
只有我义无反顾地说:“用我的血。”
换血后,我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却是被哥哥抓着头发扔在地上惊醒的。
他指着我骂:“小妹不要命地用自己的血救娘,你却在一旁睡懒觉!白眼狼!”
白雪梅柔弱地坐在一旁咳嗽。
“阿姐只是累了,毕竟她不在府里多年,不愿意为阿娘冒险也......咳咳......”
我拼命地解释,是我救了娘,求大夫为我作证。
大夫跪在地上,将一锭金子扔给我,说:“对不起,我实在不敢对将军说谎。”
爹爹和哥哥很生气,骂我贪生怕死还抢功,说我不要脸。
他们断了我本来就不多的例银,将我赶到了将军府早已荒废的院落。
大夫说,换血伤心伤肺。
于是流水般的补品药物送去了白雪梅那里。
至于我,只能日夜在屋里咳个不停。
下人们见我被厌弃,每日的餐食要么不送,要么是馊的。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到最后一咳便会吐血,被子脏了一床又一床。
起初下人们还会给我换,时间久了连下人也来教训我。
他们说我是故意弄脏被子,没事折腾他们。
忽然有一天,我的餐食变得丰富了起来,多了不少补品。
我暗自欢喜,以为爹娘终究狠不下心不管我。
可没过几天,哥哥闯进了我房间。
一只血淋淋的死鸡被扔到我床上,他破口大骂。
“你就那么见不得小妹好?就这么爱现眼?”
“没事杀鸡装什么病?骗得小妹把自己的补品给你!她吐血了你知道吗?”
“在乐坊十多年你倒是吧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学了个十成十!”
“白家怎么会出了你这种爱做戏的白眼狼!”
他还交代下人:“既然她爱装就不要管她,衣服被子脏了都扔掉,看她还能怎么办!”
这次我被扔在山上,亦是因为出门时,白雪梅咳了两声,引得我也咳嗽不止。
哥哥嫌我争宠扔我下车,爹娘只当没看见,给白雪梅抚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