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再见
亡国后，我被沈嗣安囚于宫中。
他厌恶极了我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我百般羞辱，誓要将我一身的傲骨尽数磨去。
他曾命我衣不蔽体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弹琴，也曾默许满宫上下对我肆意羞辱。
可是后来，沈嗣安却用一城百姓的性命逼我。
他说：[元元，跟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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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公主是什么样的？
我一身单薄的舞衣，站在大殿之上，四周都是不堪入耳的笑骂声：
[我倒想听听，这一国公主的琴技比起红香苑的头牌秋月姑娘，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冷风吹过，我下意识地用双手环住自己，却听到更为露骨的坏笑：
[公主不愧是公主，瞧瞧这身板儿，当真是妙不可言......]
像被圈养在笼子里的宠物，我被摆在这高台上，任人观赏。
谢嗣安懒懒散散地坐在上首，手里端着一个明黄色的酒杯，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水一滴一滴地溅出来，他也不在乎，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一国公主，我从未受到过这种屈辱，一双清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上首的人。
谢嗣安对上我的目光，丝毫不避，反而冷笑出声，那笑声，漠然而凉薄，全然没有曾经的温柔，我心一痛，继而苦笑。
如今，他上我下，他尊我卑，当真是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
几日前，我还是高高在上的嫡公主，父皇待我如珠似宝，母后也是事事顺着我，皇兄更是什么好东西都往我这边送。
城破之日，谢嗣安一人一马闯进了乾安宫，一刀就将父皇的头颅斩了下来。
宫女、侍卫乱作一团，人人都忙着逃命。太子府的人拼死护着皇兄逃出了宫，我和母后却被谢嗣安的人困在宫内。
新朝得立，我们这些前朝皇室便成了最为卑贱的存在。
像这样明晃晃的折辱之事，我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了。
[爱妃怎么不动啊，还是说，爱妃是觉得我们这些人都没资格听你弹琴吗......]
谢嗣安挑了挑眉，神色意味不明。
周遭的起哄声越来越大，我用力搓了搓已经冻得通红的指尖，而后缓缓地看向面前的琴。
焦尾，是去岁皇兄寻遍天下亲手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如今却被人当作戏弄我的工具，何其可笑。
[噔......]
琴音一出，谢嗣安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攥着酒杯的手青筋暴起。
我没理会，越发用力地弹着，手指被琴弦割破，我也没停下，一首不知名的曲子，被我弹得断断续续，有人不满地嚷嚷：
[这弹的是什么玩意，一国公主，也不过如此......]
[闭嘴]
谢嗣安一声怒喝，大步走到我跟前，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神色疯狂：
[姜鸢，你真是好样的......]
我被掐得几乎喘不过气，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手，重重地把我摔在地上，拂袖而去。
帝王之怒，满朝文武都噤了声。
没有人知道，此曲乃是年少时我与谢嗣安同谱，也是我们曾经的见证，更是他最不愿提及的过往。
既然要痛，凭什么就我一个人痛。
第2章憎恨
宫里多的是些见风使舵的人，我已亡国，又不得谢嗣安宠爱，更何况我的父皇李徵虽称得上是位好父亲，却绝对算不上一个好君主。
苛捐杂税，大兴土木，使得百姓流离失所，骨肉分离，人人都对其得而诛之，连带着我这个女儿也被国人憎恨着。
云儿哭着一路跑回来，脸涨得通红：
[公主，内务府的人不肯拨给我们炭火......]
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我苦笑，如今我空有一个柔妃的尊位，可这阖宫又有谁真正把我们放在眼里呢。
云儿还是不肯接受，一只手搅着帕子，愤愤道：
[谢小将军怎么能这样对公主......]
[慎言]
我厉声打断云儿的话。
如今姜氏全族的性命都在谢嗣安的手里，我已经激怒他一次了，万万不能再冲动了。
[炭火不够，我们就省着点用，总会有办法的]
眼下虽然日子过得苦些，可性命终归无虞。
可沈远舟等不了。
当初是我把他牵扯进我和谢嗣安的恩怨里的，绝没有心安理得地看着他因我断送大好前程。
[云儿，去请陛下吧]
谢嗣安把我困在宫里，无非是想报复我，想让我低头，那我如了他的意义能如何。
晚些时候，谢嗣安独自来了我宫里，这是封妃后，他第一次单独见我。
没有上一次宫宴时的针锋相对，谢嗣安一言不发地坐在我对面，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他望着我，似乎是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我没敢看他的眼睛，缓缓地跪下去，语气卑微：
[陛下，求您放过沈远舟吧]
[你找我就是说这个]
谢嗣安猛地站起来，声音骤然拔高。
我不吭声，默认了。
谢嗣安似乎嗤笑一声，暴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我听见他的声音，嘶哑而阴沉：
[姜鸢，你当真要为了他，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
这话问得当真是讽刺，逼得我不要脸面的人难道不是他谢嗣安吗？
我跪在地上，看不清他的脸色，却还是一字一句地回答：
[是，只要你肯放了沈远舟，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谢嗣安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用力踢翻了桌子，玉碟碎了一地，惊动了守在门外的云儿，她急匆匆地闯了进来，看到屋内一片狼藉，毫不犹豫地护在我身前。
[姜鸢，我成全你]
这是谢嗣安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我失力般瘫倒在地上，云儿及时把我扶住，忍不住劝我：
[公主，你这又是何苦呢......]
是啊，我和他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