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挖了三天三夜,可算把自己刨出来了。
秋风瑟瑟,空气里烧纸的烟灰四处飘荡。
一身大红喜服早已脏污不堪,她撑着洞口一使劲,整个身体从坟包里出来,还没抬头就突然听到惊恐尖利的叫声。
“啊——鬼啊!”
沈青本就疲乏脱力,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坟头上。
她抬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过去。
墓碑前八九个身穿下人衣服的男男女女,面无人色,浑身颤动,瞪眼直愣愣的望着她,一个个连爬代跑的往后退,甚至还有人尿了裤子......
沈青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挥手冲众人打了个招呼,“嗨,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听到她说话,众人更是头皮发麻,哭喊大叫着“鬼啊”,跌跌撞撞的全跑了。
其中一个年级比较大的男人,一脸惨白喘着粗气,被人扶着边跑边哭喊,“快、快,禀告夫人!”
发髻早已凌乱,沈青扒拉了下糊住嘴角的一缕发丝,抬手正正发冠,然后坐在坟头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风水宝地。
是的,她穿越了。
婚礼前三天,她躲在衣柜里,不小心目睹了未婚夫出轨同事的床戏。
当场红着眼睛破柜而出,抽小三、踹渣男。
顺便抢走渣男的手机,将活色生香的出轨视频发到两人公司群里,用最潇洒的姿势离开两个贱人。
晚上,独坐空房,她挥泪告别喂狗的三年青春,一瓶白酒下去,把自己干穿越了。
醒来后,整个人就躺在了黑漆漆的地下。
空间是在她窒息挣扎时,嘴里含的玉蝉突然消失后出现的。
地方30多平,四面墙像手机触屏。
一面墙全是现代的物资购买页面,那块玉蝉嵌在购物墙的正上方。
空间顶部有一绿色电量条,当时她进来只剩一格都没有的红线,发出低电量警报。
还好有陪葬品,沈青将1000两银子进进电量槽旁边的收款箱,及时续上电,才没被弹出去,用金子买了挖掘工具才救了自己出来。
买东西只收金子,充电却是金子银子都行。
其他两面墙只有一个上锁的标志,最后一面墙是传送购买物品的通道。
空间里的东西可以用意念自动拿取,至于禁忌限制,还需要摸索。
沈青继承了原主的记忆。
这是个犄角旮旯都没听过的朝代,原主和她同名同姓,可惜病秧子一个。
保不住已故亲娘给自己配的好婚事,最后气儿还没断彻底就被家里人配了ming婚。
沈青拍拍屁股上的灰,跳下坟头。
四周突然传来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沈青抬眼一望。
一队手持刀剑穿着盔甲的侍卫,朝她快速围了过来。
后面跟着刚才跑了的下人们,也手握棍棒。
沈青暗道不好,拽起碍事的长裙朝身后的树林跑去。
没等跑两步,银光一闪,一个人影起落间便拦在她面前,长剑一横抵在她的喉间。
沈青堪堪止住脚步,才避免一剑穿喉。
剑尖处晕出星点血红。
她忍不住咽咽口水,低眸看了眼脖子上的凶器,举起双手,挤出一丝笑,艰难道,“有话好说,别......冲动啊!”
身后的侍卫和下人全部围了过来,那把悬在喉间的剑终于落下。
沈青回身,见到原主爹沈砚文,旁边还有一端庄高贵夫人。
只是那中年女子神情憔悴,一身素白,摇摇欲坠,被几个婢女嬷嬷搀扶着。
沈青和她的目光对上,扬起脏污的脸蛋冲她微微一笑。
神情悲惧间,那夫人被沈青的表情吓得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呃!
沈青脸上的笑一收,接着便被两个嬷嬷架住左右的胳膊。
她挣了挣手臂,冲沈砚文道,“爹,救我啊,我没死!”
沈砚文见那夫人晕倒,顿时冷汗涔涔,闻言又慌又急道“住嘴!”
沈青讪讪,不再言语。
大家手忙脚乱将那夫人扶上轿子。
那夫人身边的嬷嬷,上前一步,朝沈砚文行了一礼,冷声道,“沈大人,既是你家女儿的事,便交由你处理,望你能给侯府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着,呼啦啦带着一大帮人走了。
沈砚文入京任职,未逾半年,只是个无权的六品小官。
今日这事,许多双眼睛都看着,侯府要交代,就是不给沈砚文退路。
沈砚文望着侯府众人离开的方向,思索良久。
再抬眼,看向沈青的目光,端得是一副可怜慈父样,恳求道,“青儿,为了沈家,萧家的婚事你让了一步,侯府的婚事便再让一步吧!”
“?”沈青一头雾水。
原主当初体弱多病,及笄后病情加重,亲爹将她娘给她定下的婚事换给了继妹。
沈砚文的前半句她能明白,后半句......
不待她多想,沈砚文躲闪开沈青的目光,抬手一挥,“埋了吧!”
沈青不由瞠目,瞳孔震动。
什么玩意?
她这刚把自己挖出来,又要被活埋了?
架住她的人换成了两个壮丁,拖着她往墓碑那里去。
沈青使劲挣扎,想要脱身。
她把自己挖出来,可不是再让人活埋的!
眼看挣脱不开,沈青便要遁入空间。
下一瞬,她脸色惨白!
竟然进不去狗空间。
该死的。
先活着吧!
沈青只得扭头向沈砚文求饶,“爹,我不想死,你让她们放了我啊!”
说话的间隙,沈青被拖拽到墓前。
冰冷的墓碑矗立在眼前,沈青心沉谷底。
她拼了老命挣扎,不知谁朝她腿上踢了一脚。
沈青只觉腿弯一麻跪了下去,手脚被人制住。
白绫在眼前飘过,她惊恐的来不及出声,喉间一紧,脖子便被猛地勒住。
手脚早已被下人按住,沈青动弹不得。
白绫越勒越紧,她不停蹬腿,翻着白眼,只能发出“嗯,啊”的声音。
窒息让她满脸通红嘴唇发麻,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过,她意识渐渐混沌,眼前发黑。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一声怒喝而至,“住手。”
喉间的索命白绫倏地一松,身边抓着她的人也都被踹翻。
口气立刻灌入喉间,沈青如烂泥一样瘫倒在地,脖子疼的像被割断一样,嘶哑的喘着粗气。
“你们怎能如此对待凝儿的孩子!”
沈青边咳嗽边翻着白眼,抬眸看到原主的小舅舅赵航运带着仆从护在她面前。
他目龇欲裂的瞪着沈砚文,满眼猩红。
沈砚文见到突然而来的小舅子,上前两步,无奈的拧着眉头泣声道,“你以为我愿意杀青儿?她按礼已嫁入侯府,生死该由侯府说了算。可如今她又活了,侯府将这个烂摊子丢给我,你难道不知为何?”
沈青嗓子火辣辣的疼。
她在一旁算是听明白了。
沈砚文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侯府怕脏自己的手。
让沈砚文杀了她,继续给世子当ming妻。
沈砚文倒是用这番话将自己甩锅的干净。
赵航运怔了怔,生硬道,“那也不能杀了青儿啊!”
“不杀,那你说该如何?我一个小小文官,怎敢在这京城拼上一家老小的性命,去得罪侯府?”沈砚文愁容满面,悲泣不已。
赵航运红着眼,眸中泛泪,倔强道,“总有办法的,不能动青儿,这是我妹妹唯一的骨血......”
沈青见情况对自己不利,提起裙子就往后面跑。
沈砚文见状,急声道,“快拦住大小姐!”
赵航运神色挣扎,却执拗地让下人去挡抓沈青的人。
沈砚文气急,高声呵斥,“赵航运,你区区一介商贾,难道也要和侯府为敌,连累你们全家吗?”
沈青磕磕绊绊,拽着繁复的嫁衣,没跑两步,就被一掌劈晕了。
“青儿!”
赵航运惊慌大叫,跑向沈青。
这时,远处传来小厮的喊声,“老爷,喜报,喜报......”
......
沈青幽幽转醒,望着头顶的纱幔,怔忪了好一会儿。
她意识回拢,才意识到这是原主闺房。
沈砚文不是要杀她吗?
房门传来动静。
沈青侧眸,婢女香岚端着水盆进来,见她醒了,惊喜走过来,“大小姐醒了,先擦擦脸!”
“我......怎么回来了?”沈青面露疑惑,半撑起身子。
香岚把水盆往旁边一放,浸湿帕子递过去,喜不自禁道,“小姐,世子没死,他还活着!”
沈青接帕子的手一顿,倏地抬头,双目迟钝,“什么?”
“世子还活着,您以后是世子夫人拉!”
香岚以为她没听清,特地放慢声音,满脸都是替她高兴的喜色。
沈青表情一僵。
原主被配给侯府世子陆玄凌为ming妻。
如今她活着,世子也活了,可两人之前该走的程序也已经礼成了,在古代名义上属于夫妻。
沈青接过香岚递过来的帕子,擦着脸,动作明显心不在焉。
目光落在身上脏污的嫁衣上,不等她开口,香岚道,“小姐可是想沐浴了?热水已经备好了!”
沈青淡淡“嗯”了声,香岚扶她下了床,在一旁自顾自道,“老爷现在可高兴了,吩咐管家好东西都紧着咱们院,谁也不敢克扣短缺,其他院里的人现在都想巴结咱们呢!”
到了浴房,香岚拿了换洗衣服过来,沈青便让她退下了。
水声四起,雾气蒸腾。
沈青将身体浸在水中,靠在浴桶边沿,闭着眼任思绪飘荡。
若不是原主ming婚,沈家这辈子都够不上侯府门楣。
高门大院规矩多,沈青一个现代人去了侯府,再装也不可能时刻乖顺,变成古人眼中的好闺秀。
小小的沈家都能草菅女子的命,去侯府,她岂不是前路更难,自寻死路。
今日沈砚文差点杀了她,这笔账她记着,今后是要想办法清算的。
既然他那么想攀附权贵,沈青就更要离开京城,让他空欢喜。
晚饭,家人齐聚一堂。
饭桌上的菜比起往昔异常丰盛。
沈砚文脸上的喜色掩也掩不住,见到沈青,一脸热络,似是根本不记得之前要杀她的事情。
又是夹菜又是嘘寒问暖,真真一副慈父爱女样。
沈青没什么表情的淡淡应着,喉咙的疼痛以及窒息感让她对杀她的凶手摆不出笑脸。
小舅舅赵航运也在席间,同样淡漠着脸,没给沈砚文一个好脸色。
“今天是我们沈家的大喜日子,青儿死而复生,陆世子又活了,还有姝儿不日也要嫁进萧尚书府,更是喜上加喜......”
沈砚文絮絮叨叨说着,众人各怀心思。
一旁的继母王氏笑的违心又僵硬,继妹沈碧姝更是垂着眼一言不发。
饭毕,沈青带着婢女出了主屋院子,回竹雪院想要早早休息。
从坟里爬出来的这一天,她精神起起落落,面带倦色。
“大小姐,你没看见二小姐吃饭的时候,脸都是歪的。”
“当初她仗着自己康健,觊觎你的婚事,抢到手还跑过来炫耀,全然不顾你尚在病中。”
......
香岚跟在身侧喋喋不休。
沈青不在意这一家是什么心思。
今日遭了一场夺命之难,她就想远离这里,找个地方倒卖空间物资,安稳自在赚钱活着。
“如今小姐还是比她嫁的高,气死她,这回她便是想骑在我们——”
香岚的声音被“啪”的一声脆响截断,沈青回了神。
沈碧姝目含怒火,一个健步冲过来,甩了香岚重重一耳光。
“你这个贱婢,敢编排主家的事情,是活不耐烦了吗?”